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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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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小郎君还未醒吗?”房间外,莲姑姑的声音传来。
“还未,莲姑姑,要不我现在去找陈大夫?”墨竹道。
“已经快一天了,那你去吧,要是陈大夫那儿正忙,你就等上一等,郎主吩咐,这个关头,咱们不要做惹眼的事。”
“是。”
湛玉泽发出声音,慢慢睁开眼睛,就看到墨竹凑上来的大脸,吓得他‘嗖’一下坐了起来,连演戏都忘了。
墨竹一脸激动,高兴道:“郎君,您醒啦!”
“您渴不渴?我给您倒个水,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湛玉泽接过杯子喝了几口,见墨竹还要给他添水,立马拒绝,迎着墨竹殷切的目光,回道:“不疼,都挺好的,我既然醒了你就去告知母亲一声吧,省的母亲还为我挂心。”
“郎君说得对!”墨竹迅速消失。
湛玉泽呆呆看着门口,刚刚他听见墨竹和莲姑姑的声音是在屋外吧,这怎么一睁眼就看见墨竹的大脸了呢?
还没想明白,湛岚君便进了屋,屋里下人都退了下去,湛玉泽想要起身被母亲摁了回去,两人聊了几句便没了话,湛玉泽看着母亲的脸有些出神。
妈妈的样子……十几年没有看到了吧,连性格都那么像,真好啊。
湛岚君不动声色换了个姿势,又过了几息,她忍不住轻咳一声,小儿子这是怎么了,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自己。
换作平时湛岚君都不会有一点儿尴尬,这皮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么一副怪样子多半是欠抽。
但现在不一样了,自家不学无术被惯的无法无天的幺子是个麒麟儿!
这甚至让湛岚君都自己的玉儿方式产生了质疑,难道之前幺儿不愿意学习真的是没经过事儿,孩子心性?
湛岚君这一天里忙的脚打后脑勺还抽空反省自己,特别是现在幺子看她的眼神,让青阳郡‘钢铁玫瑰’湛家郎主心疼的眼泪都快掉下去了。
幺子是还在后怕吧?怕那场守城战失败,她这个母亲再也回不来。
“玉宝,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你这几天好好休息,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跟墨竹说,我们再过两天启程。”湛岚君心里怜惜,说话还是干巴巴的。
湛玉泽回过神,朝母亲笑了笑,因为有文华的原因,湛岚君又是湛家千年难得的天才,在二十来岁的时候有了三阶文华的实力,得以容貌永驻,哪怕年近五十,她如今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的。
倒让湛玉泽颇觉有趣,二十多岁的妈妈。
“好,娘,你的伤如何了?”
湛岚君挑挑眉,有些得意:“一点儿小伤,何足挂齿,昨日便已经好了。”
母子间气氛融洽,又聊了大半个时辰,湛岚君心疼湛玉泽刚醒结束话题离开。
墨竹立马进来伺候,知道自家小郎君没事儿,本来愁苦的小脸儿喜气洋洋的。
“有什么好事儿高兴成这样,说来听听?”
“当然是小郎君吉人天相……”
“行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说说别的。”
墨竹是家生子,可是五岁时过五关斩六将留在湛玉泽身边做书童的,从小的情谊,湛玉泽撵猫他不逗狗,自然知道自家郎君想要知道什么。
“郎君您不知道,现在安宁县都在夸您呢,说您是文曲星下凡,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小小年纪就能作出传百世的战词,将来了不得呢!”
“您的战诗也厉害,我听郎主和莲姑姑说至少也是个鸣州诗,再加上还是战诗,又是少见的强弓诗,再过段时间成为镇国诗也不是不可能。”
“要我说,以郎君您的才华,您这战词怎么能是传百世呢,少说也是千世万世,您的战诗总有一天也能达到传千世的文华!”
墨竹替湛玉泽打抱不平,郎君的才华他最知道,以前他们做坏事,十件里都不一定能让郎主他们发现一件,哪怕发现了,郎君也能安然无恙,他家郎君就是这么聪明!
湛玉泽有些尴尬,不过借用了华夏先贤智慧。
这个世界诗词文化大致分为:传世、镇国、鸣州、出郡、及县。
可以理解为以诗词的传唱度划分,至于文章经义则是另一个划分方法,这些他都清楚了,自然不想听着自家小书童尬吹自己,连忙打断:“这个先不提,还有别的新鲜事吗?”
“当然有,那些妖魔都被打退后,全县都在打扫战场,收上来的妖物尸体足有二百三十二具,魔族尸体有十一具,安宁县县令和县丞都已护城战死,没有能说一不二的人,大伙儿都选了代表出来,决定把这些战货都给咱们呢。”
“母亲没要吧?”
见郎君激动,墨竹也激动起来还有些委屈:“是没要呢,郎主说安宁县这次战死战伤者有五千余人,几乎家家挂白,这些战货湛家不能要。”
“最后推推搡搡,郎主也就拿了一点儿。”
“郎君的功劳占大头呢,咱湛家军也死伤不少人,王石头您还记得吗?之前咱们翻墙偷雷家的桃子,王石头还让我踩着肩膀过去呢,结果咱们被狗追着咬,王石头去拦着狗,回来的时候裤子都没了。”
“他死了。”
“郎君,他死了,还有张三五哥哥……”墨竹抿了抿嘴吧,染上了哭腔,“郎君,他们都死了,咱们一路出来,小得知道会死人,可这一次,死的太多了。”
“……太多了。”
一些塞在脑海里犄角旮旯的记忆不断浮现,王石头,一个黑不溜秋的络腮胡猛男,好像才十七岁?加入湛家军后,因为老实较真被安排当湛家大院的巡逻护卫。
湛玉泽因为羡慕他的大(晋江)肌肉,之前没少带着墨竹折腾他,他死了?
一张张面孔,鲜活的音容笑貌。
“墨竹,湛家军的损失阵亡补贴母亲都会处理好的,我们湛家的根基在青阳郡,但安宁县的人家就在这里,他们知道感恩,我们也不能让他们没了活路。”
见墨竹还是不懂,左右无事,湛玉泽就给墨竹讲起了大道理。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除了湛岚君每天都会来看看,就是莲姑姑和墨竹在湛玉泽身边忙活。
临启程,湛玉泽终于可以下地,一连躺了三天要不是有文华在身强身健体他骨头都要趟酥了。
院子里下人们忙忙碌碌的打包行李,就连墨竹都在收拾他的贴身物品,湛玉泽也不碍事,跑到院子里一个角落活动筋骨。
一行五人进了院门被莲姑姑迎进了会客厅。
三个护卫打扮的人留在了外面,湛玉泽瞧着其中一个面白无须的小白脸,不过几息,那小白脸扭过头眼神锐利,在和湛玉泽对上眼后,眼里的锋芒收敛,还颇为友好的朝湛玉泽点点头。
湛玉泽朝小白脸挥挥手,小白脸动作一顿,不知道是挥手好还是不挥手好,好在进去议事的人出来了,小白脸朝湛玉泽抱拳一礼。
出来的人看到,也看向湛玉泽的方向,最后所有人都躬身抱拳,湛玉泽无奈,也抱了抱拳。
一行五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左右无事,湛玉泽去找湛岚君,好奇问道:“娘,刚刚那几个人是做什么的?”
湛岚君奇怪的瞟湛玉泽一眼,只是道:“你身体都好全了?”
“真好了。”湛玉泽这几天被这个问题折磨的头疼,下意识回道。
湛岚君点点头,低头看手里的信件。
“娘,那五个人……”
“商贾,知道安宁县里的人把二阶三阶妖魔的尸体都给咱们了,来探探口风。”
“真的?”
湛岚君抬起头,表情自然:“自然是真的,我哄你做什么?”
“那您就是想卖,也不要卖给他们。”
“哦?”湛岚君像是有了兴趣。
湛玉泽一本正经道:“他们有古怪,您别不信,最古怪的就是那个小白脸!看着就不像好人。”
湛岚君刚入口的茶水险些喷出来,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噗——咳咳咳,哈哈哈。”安宁县外一辆平平无奇的商队马车上,有人切切实实喷了茶水。
“咏淰兄啊,咏淰兄,亏你还说你在湛家玉泽天骄那里留了个好印象,哈哈哈,笑煞我也!”
侍卫打扮的‘小白脸’咏淰兄右手握着杯子,白脸一黑。
“明明我等在门外的时候,他一直盯着我看,我看过去的时候他还朝我挥手呢,还笑眯眯的目送我离开……”咏淰兄说着说着,牙齿嘎吱作响。
“哈哈哈,小白脸!不像好人!”车里同坐的人笑到捶着案几。
“倒是形象。”马车外驾车的车夫给出点评。
同坐的友人忘了咏淰兄一眼,又是一阵大笑,擦了擦眼角泪花,道:“这湛家玉泽倒是个有趣的人,脸白而已,他‘小白脸’三个字一出,就是我瞧着的额咏淰兄都觉得不像好人了。”
湛家玉泽!亏我还觉得你我英雄相见,惺惺相惜!
咏淰兄手里的茶杯碎裂,茶水没来得及落下便被蒸腾干净。
另一边,湛玉泽见母亲答应,就不再打扰,继续在院子里找个角落蹲着。
倒不是湛玉泽不像出去,他现在出去寸步难行,湛家今日启程的消息已经传遍安宁县,现在湛家临时落脚的小院被围的水泄不通,要不是有湛家军拦着,现在院子里怕是到处都是百姓扔进来的吃食礼物。
湛玉泽在院子里就能清晰听到外面的声音,全都是表达感谢和不舍的。
就连躲在院子里,偶尔走过的下人都会对湛玉泽投以尊敬的目光。
要不是莲姑姑管家甚严,湛家下人聪明人不少,知道一日见和日日见哪个更好,湛玉泽怕是在家里都要被包围。
忙碌了几个时辰,临近中午,湛家正式启程。
可以过两个马车的道路整条街都是拥挤的百姓,湛家马车长队行进艰难。
虽然极力证明伤势已好,湛玉泽还是被安排独占最豪华舒适的马车。
墨竹掀开帘子小心朝外看,终于不再是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叹了口气:“郎君,照咱们这个速度,怕是晚上才能出城。”
“湛家小郎在这个马车上!”有人大吼。
湛玉泽只感觉马车晃动几下,甚至还不进则退。
“你怎么知道小郎在这个车上?”
“刚刚马车上帘子掀开一点,我看到湛家小郎的书童了。”
墨竹害怕起来,他这是惹祸了!
湛玉泽拍拍墨竹肩膀,是他让墨竹悄悄看的,湛玉泽站起身径直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入目的是一张张淳朴激动的面孔。
“湛家小郎真在这架马车上!”
“小郎!小郎!看这里!”
“小郎!这是俺娘腌制的咸菜,送与你尝尝鲜!”说话的青年高高举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坛子费劲儿的要往马车上递。
递菜坛兄因为菜坛子太大,行动不便还好说,其他人送的轻巧之物就没了顾虑,憋足劲儿往湛玉泽身上扔。
湛玉泽刚露出个头,香风袭来,一大片小黑影兜头罩下,湛玉泽下意识抱个满怀。
这下好了,周围百姓像是受到了鼓舞,扔的更起劲儿了。
湛玉泽连忙生疏的用文华之气挡住一些,把怀里东西往跟上来的墨竹怀里一塞,朝四周深深作揖,调动文华之气,让声音传遍整座县城。
“湛家五郎玉泽,在这里谢过安宁县所有父老乡亲,乡亲们的心情我都感受到的到,但这些东西湛家不能收,我更不能收。”
“为什么,小郎这是我们感谢你们湛家,感谢你的谢礼!”
“是啊,不值当什么,你就收下吧。”
“是啊,要不是你们帮助安宁县,我们怕是早就已经成了妖魔的腹中餐,你们湛家大恩无以为报!”
“无以为报!”
“我湛家在安宁县歇脚,安宁县遭遇妖魔攻城,是不幸,但能与诸位众志成城誓死捍卫安宁县,却是幸事,安宁县如今平安非我一家之功,是在做所有人之功,如何只能感谢玉泽一人?”
“如今家家缟素,人人戴白,玉泽惭愧,愧早年没有认真读书,直到妖魔攻占城墙才仓惶开窍,愧被牺牲前人舍生忘死守护,恩情却无以为报,愧事出有因,无法在坟前参拜。”
周围所有人沉默下来,看着修身长立在马车上的玉面少年郎。
“如今安宁县百废待兴,玉泽实在不忍再接受乡亲们的厚意,还望乡亲们理解。”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安宁县的情谊玉泽永生不忘,无以为表,只能几幅字赠与乡亲。”
墨竹机灵的从马车里拿出几个木匣子,湛玉泽双手递出,很快人群里走出几个老者朝湛玉泽作揖,湛玉泽侧身避过,老者一人接过一个匣子。
湛玉泽再次作揖,所以百姓都回礼,就连几岁小儿也像模像样躬身抱拳。
人群渐渐让开一条通道,湛家车马缓步前行。
湛岚君轻笑:“倒是真长大了。”
有歌声响起,众人齐唱:
“此去经年,送别君,怕君不知我情义,愿君路上风景好,愿君遇事顺心意,怕君不知我情义,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