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珏》佳木野芳

36、第 36 章

　　徐曦墨拍了一下大喜的脑袋瓜，“臭小子，说什么呢，既然是你们的干爹，怎么能叫他魔头呢。”

　　小喜也趁机拍了下大喜的脑袋瓜，“是啊，哥你糊涂了嘛，日后见了干爹如见干娘，必须恭恭敬敬的。”

　　徐曦墨赞赏地摸了摸小喜的脑袋，“我儿说的好。”

　　大喜挠了挠头，老实地笑了几声。他又剥开一个橘子，喂了一瓣儿给徐曦墨，“干娘，你有没有听说，咱最近宫里的猫全不见了，也不知去了哪里，好生奇怪。”

　　徐曦墨困的眼睛要睁不睁，迷迷糊糊说：“许是春天快要来了，猫儿也要去找老伴儿了…”

　　小喜给徐曦墨盖上被子，“据说安芝小主养的狸奴也不见了，陛下正为了这个，阖宫上下找呢。”

　　徐曦墨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小喜无奈又重复了一遍：“陛下正为此发了好大的火呢，前些个日子差点儿杖毙了个小太监，还好被安芝小主拦了下来。”

　　徐曦墨怔了一瞬，嘴里小声念叨了一句他疯了，大喜没听清，“干娘你说啥？”

　　徐曦墨茫然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我是问安芝小主这几日在做什么？”

　　这个小喜知道，小喜负责和安芝小主联络，大喜负责给徐曦墨做杂活儿，两个小太监分工明确。

　　小喜郁闷地说：“小主这几日一直不开心，不知道是因为养的狸奴跑丢了还是和陛下闹脾气，总之就是非常不开心。”

　　徐曦墨这下困意全无，双手抱着后脑勺躺在床上大睁着眼：“完了，全完了，狸奴是陛下送的，生气也是因为和陛下赌气，高兴也是因为陛下，全是因为陛下。”叹气：“我看她是出不了宫了。”

　　说起出宫，大喜和小喜开始闷闷不乐，小喜抱着徐曦墨的胳膊擦眼泪，“干娘，你出宫了，我和哥哥怎么办？”

　　大喜也无声地抹着泪花子。

　　徐曦墨坐起来一手揽着一个，给他们擦了擦泪水，“我只要是你们干娘一日，便不会不管你们。若是我真能出去，我一定会去求宇文珏，让他把你们也接出来。宇文珏是谁呀？那可是，”徐曦墨停下，笑嘻嘻地指着小喜道：“你来说！”

　　小喜破涕而笑，“宇文珏是大吴最骁勇的大将军！”

　　徐曦墨笑着问：“还有呢？”

　　大喜也乐着说：“还是个大善人！”

　　远在埗南院的宇文珏打了个喷嚏。

　　男人微眯着眼，慵懒地仰躺在太师椅上，双腿随意支在案上。

　　宇文珏正对着窗棂，大冬天的，不顾风寒，竟将那一小扇窗扉全部支开。屋里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扉撒下一片金辉，他的脸也被打下一片片金黄。

　　黑暗滋长了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欲念，宇文珏如上瘾般，将展开的花笺放在鼻子上，轻轻嗅着，脑海里反复斟酌，最后才轻叹着低吟出：“花笺俏梅浮疏香，蝉鬓峨眉照玲珑。”

　　蝉鬓峨眉是她，玲珑剔透是她，无一不是她。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想得到她。也许是今日见了她之后，也许更早，是他救了她碰了她那日，他开始回味手指的触感，很软，很黏腻，她合该是他的。

　　下定决心，宇文珏唤来了树喆，让树喆去民间找最好的工匠，打造一枚银簪。

　　三日后，树喆找到徐晞墨，直接将那银簪子塞给徐曦墨，留下一句：“我家主子给你的，你最好每日感恩戴德地别在你的脑袋上，否则.....”

　　徐曦墨将那银簪子十分珍爱地揣进怀里，眨巴了几下眼睛，“否则怎么啦？”

　　树喆看这小宫女的样子，若是让她将这簪子供起来，她怕是也会乐颠颠去做。他一时也说不出话来，给徐曦墨留下个酷酷的背影，便走出了宫门。

　　徐曦墨又从怀里取出那支梅花形的银簪，这支簪子其实很普通，除了很有特色的梅花形状之外，没有太多的装饰，若是戴在头上，倒也不会招人注意。

　　她左手摩挲着上面的形状，右手捂着嘴偷偷笑，一蹦一跳地跑回了太极殿。

　　这日，吴臻在泰和殿设宴。

　　泰和殿内，雕梁玉柱上盘着几只金龙，鎏金银竹节熏炉里释放出腾腾热气。吴臻身着绣着繁复龙纹的缂丝玄袍，健步走至上首，尽显帝王之威仪。

　　众大臣已经提前在泰和殿候着，见了皇帝后纷纷行礼。

　　“众卿无须多礼，快快就座。”

　　群臣这才各归各位。

　　吴臻目视群臣，“朕曾言待天下太平之时，朕与众卿一同去东北麓山打马饮酒，下棋赋诗，如今东有齐国，南有蜀国，西有西蛮对我大吴虎视眈眈，现下只能拘着众爱卿日夜操劳，为江山社稷之事殚精竭虑了。”

　　燕南因着其女燕妮嘉一事处处小心翼翼，对着皇帝也是极尽讨好，“如今天下大治，陛下乃掌舵之人，所下的皆为大棋，臣等皆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魏王吴绪如今回了中州，担任了左谏议大夫之职，笑着接道：“风花雪月事小，陛下勤政爱民为百姓之福，臣等愿以陛下为榜样，恪尽职守，竭诚尽节。”

　　众人纷纷向皇帝明志，以表忠心。

　　然而晁才表完忠心之后，却又道：“魏王所言效仿陛下，臣以为不妥。陛下乃天下之主，魏王殿下作为亲王要如何效仿一国之君？若是被有心人听了，还道殿下有不臣之心！”

　　魏王脸色一变，“晁大人出言慎重，本王对陛下忠心耿耿，所谓以陛下为榜样，自是学习陛下的品行与行事严谨之风。还请大人莫要咬文嚼字，陷本王于不义。”

　　这时一直不做声的楚江迟缓缓开口：“晁大人所言有理，只是直言进谏稍进一步便是妖言惑君，凡事皆要有个度。”

　　接着有不少人跟着指责晁才，说其诬陷亲王，最后竟然演变成要治晁才的罪。

　　而向来与晁才不和的宇文珏却一直保持沉默，并没有火上浇油，引起了吴臻的注意。

　　“仲锡今日一直低头不语，可是遇到了烦心之事？”吴臻问。

　　宇文珏没吭声，气氛霎时紧张了起来，众人纷纷看向宇文珏，皇帝问话宇文珏竟然敢不回，简直胆大包天！

　　一旁的陆柏礼拐肘顶了顶还在发愣的宇文珏，宇文珏似是才回过神来，急忙俯首下拜：“陛下，微臣有罪，今日来时匆忙，未用早膳，一时糊涂，方才竟只想着腹中饥饿一事，未曾听清陛下与大人们所言，还望陛下见谅。”

　　众人表情各异，这话有意思多了。

　　无论是真饿还是假饿，宇文珏的意思便是不愿意淌这一滩浑水。顺带还骂了一句：有什么好吵的，都是吃饱了撑的。若是刁钻一些，连带着皇帝也被暗讽，正事不谈，现下平生是非，可不就是无事找事吗？

　　晁才倒也不是不识趣，宇文珏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反而替他解了围，众人也不再围攻晁才。

　　吴臻神情自若，看起来像是没听懂宇文珏的言外之意，大方地摆了摆手，“无妨，朕与众卿相谈，一时竟忘记命人上茶点。”

　　说完后扭头对着一旁的内侍下令：“上茶水和点心。”

　　不一会儿尚食官带着二十名宫女托着膳盘鱼贯而入。

　　能入泰和殿馆送食的，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长相身材都是宫里数一数二的。毕竟泰和殿每日召见不少外臣，总不能丢了皇家的颜面。

　　陆伯礼这时又凑过来小声说：“你方才在骂谁？”

　　宇文珏故作不知：“我骂谁了？”

　　宇文珏坐在二人中间，吴崇德也从左面凑了过来，“我看你是谁都骂了。”

　　陆伯礼：“可不是嘛，这晁才和魏王一上来就闹个不快，面上看二人不和，不过是鸡蛋里头挑骨头，做给人看的，我看这二人是一伙儿的。”

　　宇文珏朝着吴崇德笑了笑，“瞧瞧，咱家的宝驹终于不跛脚了，学会跑官道了。”

　　陆伯礼啐了一口，“你连皇上都敢骂，小的真是佩服。”

　　吴崇德：“这你就不对了，仲锡这是给皇帝提醒儿呢。夫妻俩被窝里打架可不是真的，那是装样儿给外人看，实则人家那是恩爱呢。”

　　陆伯礼啧了一声，“要我说啊，仲锡这骨子里头坏水儿忒多，二者皆有。”

　　宇文珏一边支着耳朵听二人插科打诨，一边又随意看着什么。

　　直到看到那身穿桃红宫装，腰束金线滚边流苏，头上戴着那日他让树喆送进宫的梅花形银簪随着众人款款而来的徐曦墨，他才定了神。

　　小姑娘娉婷袅娜 ，耀如春华。宇文珏控制不住想要以打量女人的眼光放肆地留连在她身上，深邃如古井的鹰眸里不知在算计着什么。

　　二人目光不经意相对，徐曦墨立马又别开了眼，俏生生的雪面染上了一抹嫣红。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徐晞墨正好被安排着侍奉宇文珏用茶。

　　徐曦墨将托盘上的茶水和唐果子一一置于案上，又将青玉茶盅里的茶水倒在和阗白玉茶盏中。雪白的纤指映在青玉茶盅上，动作间停动有序，宇文珏一瞬不瞬地盯着徐晞墨做完这一切。

　　那小姑娘突然看向宇文珏，宇文珏也若有所觉地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只见小姑娘杏眼弯弯，冲着他扑灵扑灵快速眨了几下眼睛，顾盼生辉，万分娇俏若三春之桃。

　　他的大腿上随后便不知落了什么轻飘飘的东西。

　　宇文珏摩挲着玉扳指的动作一顿，呼吸稍浅，心底突然也被晃了一下，他克制着只看了她一息便抬首望向吴臻，果然皇帝正玩味地看着他。宇文珏脸上浮起的笑意凝固了一瞬便换上了更大的笑容，坦然地直视皇帝，不动声色地从大腿上拾起什么东西，缓缓放进了自己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