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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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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说了,就坐在这儿听老太太骂,你又白费这些口舌做什么?”贾赦冲着邢夫人叹了口气,“看把你自己也给拖下水了吧?”
“从此刻开始,乖乖坐着,什么也别说,静静听着就是了!”
邢夫人的辩驳还未出口就被贾赦截断,颓唐之际却见贾母面色更难看,当即低眉垂目应道,“是,我都听老爷的。老太太不开心了拿来骂一骂,也是做儿子儿媳的该受的。”
“邢氏!你在胡说什么?!”贾母浑身又发起颤来。
“老太太你说就是,儿媳都听着。”邢夫人头也不抬地答。
“你!你!你们!……”贾母手指在贾赦夫妇身上来回,喘着粗气险些厥过去。
王夫人婆媳见势不妙,急急上前扶住贾母。
好容易拍背揉胸地给贾母顺过了气,王夫人不赞同地看向邢夫人,“大嫂还是给老太太服个软吧,若是真把老太太气个好歹,可怎生是好!”
这语气这表情!邢夫人手上一个不稳,将帕子扯得崩了线。
随手叠吧两下塞进袖子里,邢夫人一脸无奈地向王夫人诉苦,“二太太说得有理,只是你也看得真真的,方才我解释了老太太不听,我安分听着老太太还是生气,你说我又要如何服软才好?”
王夫人还未说话,邢夫人已经继续,“过往这些年,二太太当家主事,从来比我们得老太太欢心。不如你来教教我,该如何才能让老太太开心?”
她一脸的诚恳,“你放心,老太太是我们家的塔尖尖,只要能让她消气,无论你说什么,我一定照着做。”
王夫人温和规劝的表情凝固,到嘴边的话也全吞了回去。邢夫人这样问了,她还能说什么?说要邢夫人和贾赦认下不孝贾母的罪名?还是让他们不要暗示贾母是非不分?
且不说邢夫人会不会真的照做,只要这话说出口,不等邢夫人让贾母消气,贾母就该被她给气炸了。
还有那句不比她得贾母的心,这是明晃晃地暗指贾母偏心二房!一个不慎就要惹得一身骚,王夫人哪里还敢多言半个字?
仿佛不知王夫人的为难,邢夫人拿着诚恳的表情定定看着她。好半晌,终于确定从她口中得不到答案,邢夫人撇了撇嘴,重新垂下头去。
王夫人死死抿住嘴唇,却仍旧是一声也不敢再吭。
贾母半靠在李纨身上,脸色阴沉沉地打量了下一个儿子两个儿媳,狠狠闭上眼。两个不孝的!一个没用的!
局面一时僵持住了。
落针可闻的房间里,迎春四下看了看,终于鼓起勇气,缓缓挪到贾母身前。
她小小声向贾母解释,“老太太,你误会老爷了,老爷昨日只是生气奶娘拿我做筏子,故而在敲打奶娘时话说重了些,但他绝对没有不敬老太太的意思。”
“拿你做筏子?”贾母缓慢地偏了偏脑袋,意味不明地看向迎春。
“正是。”迎春身子绷紧,僵硬地点头。
邢夫人脸上闪过一抹欣慰,出声帮着解释,“老太太,昨日……”
“你不是要乖乖坐着,静静听着?那就给我闭上你的嘴!我现在没问你!”贾母凶狠的一眼瞪过去。
邢夫人噎住,无奈地把话吞回去,满眼担忧地看向迎春。
接收到邢夫人的目光,迎春却像是镇定了点,缓慢但清晰的将昨日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讲完之后,她面朝着贾母,郑重行礼道,“老太太,老爷只是话赶话带了一句,绝对没有对老太太不敬,请老太太明鉴。”
“不闻不问这许久,不过给了两日好脸色,就巴巴地贴上去,连朝夕相伴的奶娘也不顾了,果真是血浓于水、父女情深!”贾母冷笑一声,满脸都是嘲讽。
养了几年的丫头,竟不顾她的喜怒维护别人,助其挑衅她的威严,果然又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顾不得贾母的心情,贾赦和邢夫人齐齐扭头看迎春,脸上全是不忍和焦急。
迎春的眼圈早就红了,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没掉下来。
迎着贾赦夫妇的目光,她深深呼吸,然后对贾母说道,“我知道,我是吃奶娘的奶长大的,她予我的恩德,我……”
“什么恩德?!屁的恩德!”贾赦悍然打断迎春的话,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杀人,“谁跟你说她对你有恩德?!”
贾母脸上的嘲讽挂不住,迎春的哭意也彻底被吓没了,讷讷道,“都,都这么说啊!”
“滑天下之大稽!”贾赦抬手掀飞了茶盏,吓得屋中人齐齐抖了抖腿。
贾赦全没注意,气得嘴里要喷火,“身契还在府上的奴才秧子,给她脸面伺候姑娘,就敢对姑娘以恩人自居?!”
“当奶娘的月银缺了她哪一日?还是当年的那些药材补品全喂到狗肚子里去了?!”踏着重重的步子转了两圈,贾赦拍桌子怒吼。
“来人!去把奶娘和她那一家子全给我抓过来!老子倒要问问,她们对姑娘到底有什么恩什么德!”
“贾赦!”贾母靠着李纨抓着王夫人,身体往后缩,眼神却比刀还厉,“这里是我的院子!轮不到你在这儿喊打喊杀!”
贾赦扭头看向贾母,眼睛似乎泛着红芒,正要开口。
“老太太!”王夫人急唤了一声,将所有注意力集中过来之后,连忙道,“老太太,大老爷气性是大了些,但也是为着自己孩儿。”
“老太太不也是因为害怕母子之间生了隔阂,方才失了分寸?”
毕竟是弟媳妇,还是在帮着他说话!暴怒的贾赦咬牙暂且止住了动作,贾母冷嗖嗖的眼神直往王夫人身上扎。
王夫人定了定心,强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凑近贾母耳边悄声道,“老太太,国朝以孝治天下不假,但也有句话叫夫死从子。”
说破大天去,荣国府的袭爵人是贾赦,不管是辈分最大的贾母,还是一直以来的话事人贾政,都不比贾赦能成为荣国府名正言顺的当家人。
以往贾母能占上风,是因为贾赦围了院子自己让的。但是从上回开始,贾赦已经不愿意让了。
王夫人早已猜到,贾母也是看出这一点,所以想要借着昨日失言的由头压一压他,以免院子打通之后,彻底改变荣国府的格局。
谁能想到上回贾赦还有所收敛,这回却完全是不管不顾,彼此话赶话直冲得贾母浑忘了初时的目的。
更要命的是,忘了目的事小,真闹起来那事可就大了!
只因贾赦敢豁出去随便闹,哪怕他把贾母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顶天了被人骂一句不孝,也不过在他本就不好的名声上再添一笔,与此时并没什么不同。
但她们却不一样啊!一旦闹大,荣国府贾赦袭爵、却由贾政居正房当家,别人想装不知道也不成了!如此一来,贾母一个偏心糊涂的评价少不了,贾政的名声定也不能看。
偏偏元春进宫乃是存了大抱负,也不知如今是否站稳了脚跟,若是关键时刻家中父亲祖母坏了名声,元春哪里还能有前程可言?!
王夫人的小心思与贾母不尽相同,但她话中的重点也顺利传达给了贾母。
自从贾代善去世、贾赦袭了爵,他和贾母从来都是各有优势。除非贾赦自己愿意让,否则她想要以随口一句话压服贾赦,完全不可能。今日是她妄动了!
贾母想通了,面色渐渐和缓下来,声音却还是生硬,“你的闺女合该千娇万宠,我这个老婆子的脸面哪有什么所谓?”
“还不快去拿了奶娘一家过来,让大老爷为他的亲闺女惩治恶奴,报仇雪恨!”
迎春红红的眼眶立马对上了贾赦,在贾赦与贾母闹矛盾时,她用了奶娘来解围。
当时她想,以奶娘那几句失言,也不过是斥骂几句、罚罚月例,顶多过后她拿自己的月例给奶娘多添补添补,事情也就完了。
如今老爷发了大怒,老太太也是气恼不已,莫非奶娘今日真的要遭难?
“罢了!”看出迎春的心思,贾赦无奈地叹息一声,止住了传话的丫鬟,“不用去拿人了。”
“总归是老太太身边伺候过的人,又打小儿伺候姑娘,忠心也是有的。但仗着这点子身份,就拿腔作势,自诩不凡,老爷我可不会惯着!”
他冷哼一声,“昨日太太还劝我暂且记下她的错处,不想一早又因她生了事端,看来果真是该罚。不过老太太也没说是她故意挑唆,我也不给她胡乱安罪名。”
“革三个月月例,再打十板子长长记性,让她知道知道什么话该说,又是谁对谁有恩德!”
说句不好听的,荣国府中下人不知多少,当日可以当迎春奶娘的绝对不止她一个。这份差事给了她,她有补品养身,又有银钱养家,迎春才是对她有恩!
丫鬟应声出去传话,贾赦继续训话,“当奴才的,若是数十年来兢兢业业一心为主,别说小辈主子尊着敬着,便是当家之人亦要礼让三分。”
“但那起子沾着点边边儿就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给老爷我记住了,奴才就是奴才,主子敬着你是主子心善,主子一视同仁更是天经地义!”
“若再有拿腔作势的,你们只看我敢不敢打杀发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