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隔雾望空》洛叶生

4、chapter 04

　　四月的雨总是这么丝丝扣扣缠缠绵绵的。

　　仰望天空的时候，几乎会给人一种雨丝全都链接在了一起变成了透明的水色细线的错觉。

　　雨滴斜斜地敲打在窗面上，发出有节奏的规律声响。然后顺着光滑的玻璃面滑落到地上，以最后的滴答声完结。

　　花都凪站在阳台旁边，脚下踩了一把小矮凳，伸出瘦弱纤细的、肤色苍白的手臂，手掌微微屈起，聚拢比成一个容器一样的凹形。

　　每次都是不到一会儿，雨水便盛满了这个小小的凹形“器皿”。

　　这个时候，她便收回手，慢慢地合起双掌，让水顺着掌间的纹路和指缝间的缝隙流出去。

　　『滴答——滴答——』

　　她整个人像是趴在窗台的护栏上一样地贴近，不断地想要把手伸到外面一点、再外面一点。

　　不断地重复着上述的动作，就像是在玩什么可以让人心情愉快的游戏一样。

　　——似乎永远都玩不腻一样。

　　她的手臂已经完全被水染湿了，就连脸上也不可避免地有了水的痕迹，长睫上悬挂着的滴状液体甚至还给人一种她在无措哭泣的感觉——当然，其实那只是很一般的雨水而已。

　　雪白的吊带连衣裙的前襟已经完全湿透了，腹部的地方也因为紧靠着护栏的原因湿的不轻。

　　从俯瞰的角度望去，街上的行人匆匆忙忙地向着家的方向奔跑着，或者是就近找到一个可以避雨的屋檐下，看着不大也不小，但似乎就是下不停的雨水暗暗叹一声晦气。

　　沢田纲吉把手挡在头上，这么做的意图也许是想遮挡掉一些雨水——但是但凡有眼的人都看出来了，这么做的效果实在是微乎其微。
　　另一只手紧紧地护着怀里的什么东西。

　　（啊啊——为什么我又这么倒霉，出来买个东西都会碰上下雨天……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是阴天的嘛！）
　　棕发的有着温暖眼眸的少年在心里抱怨道。

　　天上的乌云更加浓厚了些，这场雨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沢田纲吉埋头向前跑，默默地加快了速度。

　　——然后，不得不感叹他的废柴气场之强大——他绊倒了。

　　趴在地上的少年欲哭无泪，哭丧着一张脸的样子显得滑稽无比又有些稚气的可爱。

　　默默地起身，也顾不上去搭理身上的衣服之类的了——反正也已经湿透了。然后急急忙忙地看了看怀里的东西，而后舒缓了口气。
　　（还好……东西没脏就好了。）

　　（现在只能祈祷快点到家，把东西给里包恩，然后去洗个澡换下这身难受的脏衣服。）
　　他抽搐着嘴角看着身上被蹂躏的凄惨的衣裤，黑着一张脸拍了拍身上的污渍，反而越弄越脏了，然后不经意地抬头，雨势没有减小的苗头。

　　然而他特然愣了一会儿，不过没有多久又低下了头。

　　（原来没事啊……这样就好。还担心她生病了之类的呢。）
　　少年在心里吁了一口气。

　　这么想完了之后，他再次抬起头，想要打个招呼之类的。
　　（这次应该可以问到名字之类的吧……毕竟见面的次数也不算少了，这样应该不算失礼。）
　　少年抱着这种想法的时候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要知道，以前的废柴纲可是从来都不会做这种类似于搭讪的事情的，还是完全自发意识的，可以称得上是主动搭讪的举动。

　　人总是不自觉地受到环境的影响，虽然潜移默化、十分微小，但现在的他已经不吝于表达自己的善意，并且与他人结交了，这是个好的开始。

　　沢田纲吉挥了挥手，不过楼上的少女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似的。
　　他张了张嘴想要发出点声音来吸引她的注意力，然后又被心里的顾虑所阻碍。
　　（要叫什么比较好？喂，或者那边那个人？……怎么想都是很不礼貌的称呼啊。）
　　少年纠结了，撇起眉头囧着一张脸。

　　（咦？她好像在看着哪里。）
　　沢田纲吉看着少女似乎呆愣的举动眉头撇地更纠结了。

　　他细细地打量着楼上的少女，却因为距离太远根本无法看清她究竟是如何的神色和表情。他顺着少女眺望的角度把视线移开，移动眼珠搜索了半响，发现了墙角被雨势所阻，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毛绒物体。

　　（在看那里吗？）
　　然后少年再次抬头的时候，楼上的白色身影已经不见了。

　　***

　　花都凪看着它，双手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握着的栏杆，手掌都泛红了。

　　她的心里第一次出现了反抗的念头。
　　——我想出去……

　　妈妈已经出门了。她咬紧下唇，内心做着极端的挣扎。如果现在出去的话，马上就回来，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这附近的邻居只知道这里住着大明星花都秋奈，对她这个名义上的寄住的人却没什么关注，当然，有也被挡回去了。下着大雨也没什么人会出门，她只是跑出去一会儿，应当是没关系的。

　　应当是没关系的。

　　屋内有些昏暗泛黄的灯光照在她荏弱纤细地仿佛可以随时被折断的背影上，竟渲染出了无比梗直的坚强。难以想象，明明是那么柔弱的身影，却可以给人那么坚强的感觉。

　　她死死地抓着手上的东西，盯着那个角落，下唇咬出了牙印。
　　就像是积蓄了很久的东西终于爆发了一样，她第一次以那么果断的姿态转过身，紫发飘扬的弧度干脆而圆滑，匆匆地奔到玄关草草地套上一双鞋，然后打开门——甚至没有拿伞、也没有关门。

　　如果只是一只猫的话……为什么竟然会做到这种程度？
　　但对她而言那不仅只是一只猫，有一句话叫做彼之蜜桃，吾之砒霜。这么想一想到能够理解了，这只猫或许算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蹬蹬蹬地跑着，和那只猫只隔了一个马路，她略微扬声叫了几声它的名字。窝在墙角的小家伙竖起耳朵辨认了一会儿，发现了她之后，站起身，撒开四条腿就朝她那边跑去。

　　她释然地松了口气，露出一个微笑。
　　然后下一秒，她突然错愕地瞪大了紫色的眸子，嘴唇不断地颤抖着，似乎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她看着向她跑来的被污水染黑了白色毛发的那只猫，那副表情几乎是要哭出来似的。

　　“不要啊……别过来，别再过来了。”
　　“求求你呆在那边……车，车子要过来了！”
　　“呆在那边不要动……谁都好，呆在那边不要动……”

　　之后，就像是在拍戏一样的场面，明明只是发生在电光一瞬的事情，却好像恒久的像是慢镜头回放一样。

　　车子来了，朝着那只猫的方向。
　　那只猫没有察觉，或者是对自己的速度很自信，认为可以在车撞上它之前到达她那边去。
　　车子离猫只有一点点的距离了，就要撞上了。

　　——然后那个少女的举动惊呆了所有人。

　　她跑过去，抱起那只猫护在怀里，却没有来得及逃开。
　　车子刹车不及，撞上了少女。

　　少女被巨大的推力弹开，瘫倒在泥泞的马路上。

　　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或许就是那声尖叫刺破了街上寥寥几人的耳膜，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而走在前方的棕发少年突然像是被什么拉扯住了一样地顿了步伐，猛然回过头，少女浴血的画面便直直地映入他的眼里。

　　画面似乎定格了一样，周围慌乱的行人和两个静止的角落。

　　回头凝望的少年，和白裙血染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