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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欺辱主子? ...


  •   苏祈实在不喜欢参汤之味,喝了几口皱眉放下碗,便听得身旁丫鬟唤他。

      眼神狐疑的望去,不明白她为何还杵在这里?

      只见彩绣低眉顺眼,双手捧着丝帕向前一步,浅红的裙摆几乎贴上了他的膝盖,那粉彩的丝帕中间裹着几块色泽鲜亮的蜜饯:

      “参汤苦涩,二少爷润润口吧。”

      今日这丫鬟穿的花枝招展,眉眼带妆,这副语调,这副姿态,苏祈如何不明白她的意图?

      他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退,沉着脸低呵一句:“出去。”

      冷峻的声音令人毛骨发寒,彩绣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不敢退出去,既然都鼓足勇气迈出了第一步,就没有回头的理由。

      她壮着胆子向前一步,二人本就离得近,她轻而易举便蹭到苏祈臂弯内,屈膝往他大腿上坐去:“二少爷,彩绣当真是心疼您···”

      苏祈没了耐心,转头便高声唤东宝。

      “把她赶去北郊庄子当差,今后不许再回来。”

      此言一出,彩绣双膝即刻就瘫软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奴婢不敢了,二少爷饶命。”

      苏祈坐在圈椅内,双唇紧闭,眉眼间愠色浓重。

      苏国公府一向规矩严明,无论如何,丫鬟不该肖想主子。

      东宝得令拉着彩绣往外走,可这丫头却死活不肯,赖在地上哭嚎:

      “二少爷,彩绣糊涂了,彩绣再也不敢了,二少爷莫要赶我去北郊·····”那地方偏荒,终日不见人烟,她还这么年轻……

      东宝无奈的摇了摇头,如今二少夫人没了,府中个别丫鬟心怀鬼胎,一连多日,都由大胆的丫鬟偷摸地向他打探二少爷行踪,他都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可今日怎么也没想到,彩绣这丫头,居然也敢如此糊涂。

      唉·····

      “你莫要哭喊了,二少奶奶素日里待你亲厚,你怎能趁虚而入?”

      东宝也耐不住数落了一句,好不容易拖着她往外挪了挪,这丫头一听二少夫人,瞬间来了劲,一把挣开东宝的束缚,扑倒苏祈腿边:

      “二少爷。”

      “这么多年彩绣一心一意侍候您,少夫人进了门,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侍候二位·····“

      “您外放做官,府中其他丫头明里暗里欺辱主子,只有我,我尽心尽力地侍候二少夫人···”

      “如今我是看二少夫人没了,少爷身边孤冷,才,才一时鬼迷心窍·····“

      “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求您看在我这些年伺候二少夫人的份上,放过我这一次吧!”

      ········

      “欺辱主子?”

      苏祈原本不想理会,可她一声声哭喊,言辞间所述之事却令他目瞪口呆。

      整个国公府,只有三位主子,母亲,他,沈氏。

      那,欺辱的是谁?

      答案再明显不过。

      他却难以置信。

      彩绣见二少爷终于有所触动,疯也似的倾泻而出:

      “少爷在时,府里上上下下忌惮您,自然不敢不敬少夫人。”

      “可二少夫人小产后,您又外放为官,您一走府里的下人们也开始见风使舵。”

      “二少夫人体虚,大夫交代了要每日进补血燕,温元固本。厨房里的管事嬷嬷见少夫人不懂行,便常用白燕代替,少夫人仁慈不细究,送来什么,都悉数照收,谁知竟纵得她们胆大妄为,竟用银耳当做燕窝来糊弄少夫人!”

      “我气不过,去找她们理论,反被她们讥讽,说少夫人飞上枝头变凤凰,难伺候。少夫人不愿意惹事,压着也不可肯同上房里说”

      “府里除了海棠苑,其他各处的下人们都没有真心敬重二少夫人,遇上用人时,二少夫人还需花钱打点,不然根本派遣不动。”

      “遇上婚嫁,乔迁,满月的席面时,二少夫人须得前往应酬,也是我,跑前跑后购置礼物,随夫人携礼赴宴,夫人不认得城中贵眷,也是我从旁提点······”

      “二少夫人顾念沈家公子求学辛苦,四时八节便派我去采买些文房四宝、衣物被寢送往嵩山书院……”

      “少夫人手头不宽裕时,也是我,替夫人典当细软,换些银钱。”

      彩绣如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的功劳一一罗列出来,却听得苏祈心惊肉跳,这些太出乎他的意料。

      他以为,沈妙宜嫁给了他,日子应当是富足顺遂的,即便自己不在她身边,偌大的国公府,这么多丫鬟小厮,粗使婆子伺候着,怎么能过的不如意?

      还有他母亲,堂堂国公夫人,怎么能坐视不管?

      忽然间,那一日苏父归家,说母亲慢待了儿媳,他以为那只是他们争执之间的恶语相向。

      他的母亲,国公府的当家夫人,曾亲口对他承诺过,会好好照看沈妙宜。

      那为何,今日还会有彩绣所言之事?

      疑惑,悔恨,愤怒如潮水一般向他袭来。

      一贯清风朗月,温文尔雅你的苏祈,今日终是变了脸。

      “你说二少夫人手头不宽裕?”

      他分明记得,成婚之初他便将自己私库钥匙交给了沈妙宜;除此之外还有月例,海棠苑每月的月例少说也应有上百两银。

      他在天临织造府任职郎官,每年三百五十两的俸禄,这些都是悉数送回来的,她怎么可能手头不宽裕?

      彩绣话到了嘴边,忽而又顿住,二少夫人已经没了,如今她说这些往事,只是想唤起二少爷的恻隐之心,看在二少夫人的情分上,原谅自己。可,有些事情,她不敢再说了,再说下去,牵扯越多……怕不是她能承担得了的。

      彩绣涕泪横流,伏地不起,口口声声只念叨着请二少爷宽恕。

      苏祈搭在圈椅上的手已青筋暴起,见她这里问不出什么了,便开口道:

      “东宝,去叫账房来。”

      既然彩绣不肯说,他便自己问个明白。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国公府的账房先生便抱着册子匆匆而来。

      “邓先生,府中每月的开销都是由你经手,对吧?”

      他起身,窗外园中已经落了雨,雾霭沉沉,杳霭流玉。

      邓账房谨慎地点了点头,暗想幸好自己有备而来。

      “回二少爷的话,府中每月开销都记录在册,还请少爷查验。”

      苏祈的视线扫过那厚厚一叠账册,并没有亲自动手。

      “我房中月例是多少?”

      “回少爷的话,按照府中规矩,少爷每月月银是二百两,二少夫人每月一百两……都是按时发放的。”

      “我在天临任上,却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月例,你说奇怪不奇怪?”

      苏祈此言一出,邓账房登时有些慌张,伏地拜了一拜,才回话:

      “少爷说的是,怪奴才没说清楚,自打少爷去了天临,夫人便遣人传话,说,少爷人不在家,月例就暂且先停了,挂在账上呢,等您回来了一并补发……”

      “哦,挂在账上……那为何无人知会我?”

      苏祈语气平顺,看不出息怒,邓账房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心中愁苦。

      默了默,才颤颤巍巍答道:“此乃夫人安排,小的也不敢……”

      终归是你们母子之间的事,下人们不过见风使舵。

      窗外烟雨迷蒙,书房内灯火阑珊,一时间苏祈恍惚了,这里还是他的家吗?

      为何如此陌生?

      “二少夫人每月除一百两月例之外,可曾从府中支过银子?”

      邓账房见他问的细致,也不敢含糊了事,便实话实说:

      “回少爷的话,二少夫人从来未曾在账上支过钱。”

      “我在天临织造府每年三百五十两的俸禄,原是遣人送了回来,这笔钱,你是如何处置的?”

      ”回少爷的话,如今府上并未分家,所以这笔钱,便入了府中公账。”窗外细雨绵绵,屋内的邓先生,却紧张的冷汗直冒。

      “好,既然未分家,那么遇上婚丧嫁娶,人情往来,应是府中出钱对么?”

      “是。”

      “那二少夫人为何没从账上支钱?”

      ······

      邓账房语塞,不知如何应答。

      左右是二少夫人吃了亏,用自己的月例补了府中应酬花销,如今二少爷句句话都有所针对。

      可是,可是,这也不是他们下人的错啊。

      府中有当家主母,若是觉得不公,自然……

      但,这不是他一个账房先生胆敢置哙的。

      苏祈觉得双眼酸涩,仿佛有一股热气氤氲而出,他伸手按了按眉心,双目紧闭。

      为什么要这样?

      三年前官家下旨,命他出任天临织造局主事郎官,其实,这个官职原本轮不到他,全因上一任郎官突发恶疾,他临危受命,陛下催得急迫。

      当时沈妙宜刚刚小产不足十日,仍在卧床静养阶段,他犹豫是否带她一同前往。

      可是当时他们之间有些争执,二人尚在冷战中,苏母又亲口承诺,会好好照看她,于是苏祈才留她在家,自己一人匆忙赴任。

      他们之间生了些龌龊,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苏祈本来是想等自己到了天临,梳理好头绪,一切安排妥当,届时她身子也休养好了,再寻个机会派人来接。

      可他上任为官了,才知道,天临织造这个人人艳羡的肥差,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费尽心力,每日忙于公务,少有空闲,自然也就没有派人来接,写了几封家书回来,也不见她有所回应,他也气恼了,索性也不理会,晾着她便罢。

      如今想来,真是悔愧难当。

      他们这一口气,怄的太久,后果太严重。

      雨丝翩跹,划破了长夜的静谧。

      该罚的罚,该赶的赶,他遣散了众人,独自跨过了海棠园的门槛。

      这几日他在官署中埋首公务,一刻不敢怠慢。

      因为只要一停下来,便忍不住去想,沈妙宜。

      她真的就这样离世了?

      他还是不能接受,可又不得不接受。

      海棠园空了,屋内黑漆漆的。

      再也不见她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终归只能留存在记忆中。

      他很后悔,但为时已晚。

      脚步不自觉就踏上了他们的床前的矮凳。

      他坐在床沿,想起她小产后面色惨白,就是坐在这个位置,泪眼婆娑的问自己,究竟为何娶她?

      他当时又气又恼,可偏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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