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赎》兰幺鸭

78、大梦（伪结局篇）

　　谢子荣把林嘉明的手松了绑，把他抱到旁边的木床上，然后把他的手重新绑在床架边。他面色木然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其他兄弟不知道去哪了，只有大许靠在边上。
　　“荣哥，荣哥，怎么了？刚刚听见你们吵起来了。”大许抽着烟道。
　　“没事。是我在吵他。”谢子荣疲惫地哑道。他一伸手摸出一根烟来点上了，“借个火。”
　　大许掏出打火机给了他，谢子荣偏头凑过去把烟点上了。大许道：“荣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谢子荣面色变幻了一下。
　　“什么怎么办？”他道。
　　“刚才一哥打来电话，在你手机上，是给荣哥你打的。你没着拿手机没接，我就替你接了。一哥说的是让我们去缅甸躲一躲，他说他有个手下三个人在景宏附近家被端了。”
　　谢子荣吐出一口烟：“我不想去。”顿了顿，“我有想收过手了。”
　　大许看着他。谢子荣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感觉自己做什么事情都不太有劲，我怀疑自己会早死。我想干完这票收手，拿着钱好好享受一下了。”
　　大许不知道信没信。他吐出一口烟：“那小子怎么还没联系他哥？荣哥，你有没有让他哥联系一下家里？”
　　谢子荣道：“没有，等消息吧。他晕过去了，刚才下手重了。”
　　大许道：“荣哥，你是不是和他之前就有仇？你和他刚才都说了什么？”
　　谢子荣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大许就道：“荣哥，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会，我感觉你看上去很累。”
　　谢子荣把烟扔了在脚下踩灭：“我闭会眼睛。”
　　他靠着墙壁抱着手臂闭着眼睛。大许一阵一阵地抽烟。
　　外头枝叶茂密，树叶阴影笼罩在屋子前面。原始雨林里许多虫鸣一声接一声响起，空气里湿气重，即使是晴空也令人觉得雾气弥漫。
　　谢子荣醒来的时候大概已经是傍晚了，他的身上粘腻腻地走到附近的小溪边上去冲水。站在溪流中他拿一块帕子擦着脖子，眼神频频远眺，好像在期待看到什么一样。
　　然后，他慢慢站起来走出水流，在岸边擦着身子。黄昏蜜色的光流动在他的身上，他歪着头，抬起的手臂肌肉弧度优美，水珠顺着他的头发一点点淌在他的锁骨上。有一只小虫飞过来停在他的肩上，被他抬手拍掉了。谢子荣慢慢走回木屋，几个兄弟都在屋中抽烟。
　　屋内光线昏暗，谢子荣道：“为什么不点灯。”
　　“节省资源嘛，”有人道，“一哥让我们去缅甸，我们要节省资源。”
　　“说什么有的没的。”谢子荣嗤笑道，“一哥之前说了边境线上都是警察，我们现在不能去缅甸，在这里待着是最安全的。”
　　他说：“大许呢？”
　　几个兄弟朝屋子那边抬抬下巴，其中一人道：“刚才他好像在屋里问什么东西。”谢子荣无声点点头，叼了根烟点了，慢悠悠朝房内走去。忽然，他停住了。
　　然后，他以迅雷之势冲到房里抬手就猛地打翻了大许身边的一叠东西。针筒，注射器，杯子瓶子叮铃咣啷撒了一片。
　　“你疯了？你给他打什么？”谢子荣一下子用力拧住大许的手，他喝道，“谁让你这样做的？”
　　大许龇牙咧嘴道：“疼疼疼！啊，荣哥，你下手轻点…我们必须得逃了！昨天我们在的地方，景宏那边已经有警察追过来了，带着他一路上这么麻烦，还不如先把他给弄晕了…”
　　谢子荣低头看着他，仍旧拧着对方的胳膊，眼神凶相毕露：“这是足以让一头大象昏倒的麻醉剂！一般人根本就忍受不了这样的剂量！”他手下一用力，把那针筒从昏迷的林嘉明胳膊上一下子扯出来，直接把那针筒捏碎了，“你疯了？你真是…我恨不得把你毙了！”
　　“哥，荣哥，疼…你饶了我吧…”大许瑟瑟发抖，“我，我不敢了，我不擅作主张了，我以后都听你的…”
　　谢子荣忽然松手划拉把他猛地推开！他的动作那么暴力，大许被他吓地不轻。
　　“滚！滚！”谢子荣喝道。大许狼狈离开，谢子荣一挥手，癫狂地打翻了在场所有东西！椅子，针筒，药瓶，杯子…过了一会他定了定神，低头静静看看躺在床上的人。他坐下来，轻轻地抬手把他捞在怀里。忽然，他觉得怀里的人在发热。
　　谢子荣的眉毛一下子拧起来，摸了摸林嘉明的额头，他的眉毛凝地更深了。
　　谢子荣轻轻抱着对方让对方的头枕在自己身上，眼前忽然一阵恍惚。他也不知道就这样抱着对方在榻前坐了多久，忽然门外的大许匆匆忙忙跑了过来：“荣哥，真的来不及了，我们真的得走了…一哥手下的阿成刚才打电话给我们，警察早就从景宏过来了，还问我们在缅甸哪儿了，他在那边有个翡翠厂可以让我们躲躲…我都不敢和他说我们还在勐满…”
　　谢子荣低头看着林嘉明，又抬头看看大许。他面上表情镇定地令大许都有些诧异。
　　大许道：“他怎么办？在边境如果要被查，我们几个一个都跑不了…”
　　“我不能把他扔在这。”谢子荣淡淡道，“你们走吧。”
　　“荣哥…什么？”大许像是没听懂一样地诧异道，“那你怎么办？”
　　这个时候，屋外的其他三个人冲到屋里喊道：“荣哥，许哥，他们来了…警察的车要来了…”
　　谢子荣搂紧了怀里的林嘉明，抬着头朝其余人吼道：“你们还不快滚？！留在这里被抓吗？”
　　“我们一起走！”大许拉着他，“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次了，我不能独自逃走…荣各位，你把他扔在这里吧，这票我们不要了…我求你了荣哥，你快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谢子荣松开抱着林嘉明的手，却始终不愿离开那张床半步。
　　他缓缓地从腰间抽出自己那把手枪，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大许：“你走不走。不走我立刻把你们都毙了，都留在这，谁也不走。”
　　“荣哥，你…”
　　谢子荣举着枪疲惫道：“拜托了，我真的要开抢了。你们先走，不要逼我想打死你们。我收拾好这里马上就会来，你们快走吧。”
　　大许还在迟疑。其余三个弟兄也拉着他：“走吧，许哥…”
　　大许最后看他一眼，扭头走进了屋外的暮色里。
　　其他三个兄弟也跟上了。
　　四下一片安静。外面的天色慢慢地要黑下去了。走吧，都走干净。谢子荣想。他疲惫地重新坐在窗边，他看着昏迷地躺在床上的林嘉明，去炉上接了一碗开水然后一点点喂给他。
　　谢子荣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这么恨他，可还是不想把他丢下。喂完对方一碗水，他轻轻地拿手擦着对方的唇边。
　　然后他重新拾起床边方才被自己打到地上散落的针筒，跑到外面去重新吸满麻醉药，轻轻地扎在自己的脖子上。
　　然后他慢慢地爬上这张床，搂着林嘉明的身子靠在他的胸前，就像之前一样，轻轻地躺在他的身边对他说着话：“好了，马上我也会像你这样睡过去，所以在我睡着之前我打算和你说说话。最近我老是会梦到才沙洲。梦到那天的暴雨和暴风。我现在没时间了，之前老是想去海边，想走在沙滩上，想看海边的日落。现在我很少能有机会好好地看看海了。你还记得你在才沙洲说过什么吗？你说过你想去欧洲，如果有机会，你还能再陪我去一趟吗？”
　　“嘉明哥，等你醒过来我们就去，好吗？”他静静地靠在林嘉明胸前，轻轻勾起了嘴角，“嘉明哥，从小就有人说过我是个情种，我觉得这句话说得真没错，我都变成这样了，还想要一直抱着你。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你身上了，这四年来我一直在为自己找借口，说你让我的家都那样了，但是我还是一直想着你。其实我也知道是我爸不对，他害死了你的亲人，我那时候只是忽然一下子懵了，其实我也想了你很久，那天在电话里和你说你弟弟被绑架的事情，我听见你那样难过的声音我的心里一下子就痛了，四年了我其实也很怕再见到你，我怕我见到你了会忍不住想到以前的我们自己。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念旧…我早上见你的第一眼，我其实也是很想抱住你…你看我说了这么多，你能不能也和我说说你的感觉？…哎，嘉明哥，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他把林嘉明的身子拉近过来，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胸口，然后往下摸去，“嘉明哥，你的身子怎么也这么凉。”他把对方整个身子都恨不得搂在怀里。
　　“嘉明哥，我也好困啊。”他说，“我眯一会，我睡一小会好吗。”身边的人闭着眼睛，没有答复他。他凑过去轻轻地亲了对方的脸颊。
　　“晚安。”他说。
　　然后，他抱着对方的身子也静静地睡过去了。

　　“小荣，小荣…”爸爸在敲他的房门，“小荣，我可以进来吗？”
　　谢子荣躺在床上猛地睁开眼睛：“啊，好的好的，爸，我马上起来。”他伸手从自己床边上扯了一件背心套上，一出门就被父亲拉过去在头上亲了一下，他看到父亲手里端着一个大蛋糕，旁边的张姨也看着他笑。父亲道：“生日快乐，小荣！今天十六岁啦！”
　　“生日快乐！”张姨道。
　　谢子荣迷迷糊糊地笑着揉揉眼睛：“谢谢老爸，谢谢张姨。”
　　他洗漱一番坐到饭桌上，今天张姨烧了好多好多菜摆满了一桌子，正中间摆着他最爱吃的海南鸡。
　　“中午好好吃，晚上也要好好吃。”爸爸在他身边坐下来，“晚上爸爸要在酒楼里给你办个party，爸爸叫了好多朋友一起凑凑热闹，好好陪你过一个生日。”
　　谢子荣点点头道：“好啊。”
　　他伸手拿了一根鸡腿吃了，表情却一直有些淡淡地怅然。这来源于他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辽阔的蓝色大海，冷风拂面的冬夜港口，还有枝叶茂盛的绿色雨林。和很多时候人做梦后醒来一样，其实梦境的具体内容他本人已经不太能记得了，只能记得自己梦里好像和一个人谈了段刻骨铭心的恋爱，而且奇怪的是，他梦中的爱人居然也是男的。谢子荣现在无心考虑自己梦中和现实中的性取向的事情，而是淡淡地回想起这段梦里发生的事情。梦里其余的情节他都记不太清了，却好像记得几个关键的东西，他其中之一记得的就是那个结局：自己在一个犯罪团伙里自己绑架了他的爱人，警察要追过来了，他有个同伙想劝他放弃一切直接跑路，看他不愿意抛弃他的爱人，他的同伙自说自话给他的爱人扎了致死量的麻醉药，他很生气却不想让他们落网拿枪指着他们说了狠话把他们赶走，自己却留下来也给自己打了同样剂量的麻醉，抱着爱人死在了一起。
　　这个结局放在现实有些离奇，可放在梦里却让人意犹未尽。谢子荣很惊讶自己居然会做这样的梦，但是他的爱人长得什么样，叫什么名字，他是几乎都记不得了。他只记得梦里的男人眉目英俊，每次在梦里被他温柔注视的时候他恨不得把自己所拥有的全部都送给他。
　　“小荣，在想什么？”爸爸察觉到他在发呆，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爸爸，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说，“我梦见你好像出事了，然后我就犯罪了。”他挠挠头，“这个梦真的好像电影啊。”
　　“梦都是相反的。”谢倾羽摸摸儿子的脑袋，“快吃饭吧。”

　　晚上，谢子荣跟着爸爸来到了他公司旁边的“一品酒楼”。许多亲戚朋友都来了，谢子荣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爸爸从盒子里拿出事先定好的翻糖蛋糕，插上蜡烛，“许个愿吧，小荣。”
　　周围的人都拍着手为他唱起来了生日歌，谢子荣十指交叉闭上眼睛许了个愿望，然后睁眼把蜡烛吹了。他看到蛋糕上的图案，那是一家三口卡通人物搂在一起笑眯眯的画面。他愣了一下。一旁有个阿姨在此刻笑着调侃道：“小荣，许的什么愿望啊？说出来听听。”
　　“愿望不能说。”谢倾羽道，“说了就不灵了。”
　　谢子荣忽然太有看着爸爸：“爸，我妈什么时候回来啊。”
　　此话一出，满堂的人忽然都没了声响。谢子荣安静地看着父亲，等待着他的回答。
　　谢倾羽也明显愣了。他扫了四周一圈，一时没想好该怎么说。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谢倾羽重新看着儿子，却听见对方道：“她是不是走了。”
　　谢倾羽脑中一片空白。谢子荣妈妈走得早，从前儿子一遇到这个问题他就说是妈妈忙，妈妈忙完这段时间就可以回来了这样的理由骗儿子，可儿子一天天长大，这些话术显然已经不足以让他信服。现在，儿子大概已经是要猜出真正原因了。
　　谢倾羽愣住的那瞬间就听见儿子“噔”一下站起来用腿撞开凳子，看看周围寂然一片的亲戚朋友，再抬头看看父亲。他忽然有种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他淡淡道：“爸，你为什么要骗我。”
　　意识到儿子叛逆期已经到来谢倾羽头疼地扶扶太阳穴：“小荣，你听我说…”
　　谢子荣心中有怒，他一下子推开椅子冲出包厢房门。
　　“小荣！”他听见背后爸爸在喊他。谢子荣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鼻子有点酸，为什么要瞒着自己，瞒着自己到后来再忽然告诉他其实妈妈不会回来的真相吗？
　　一想到其实自己小时候期盼了那么多年的妈妈早就不会回来了，谢子荣又生气又难过，他“咚咚咚”地跑下楼，却由于走得太急而在拐到一楼扶手处的时候来不及刹住脚，差点撞上了一个迎面拾级而上一面仰头看过来的男人。
　　这个男人看上去二十来岁的样子，衣装笔挺，眉目浓黑乍一看打扮得霎是体面。
　　“小心哦。”男人声音温柔，一下子扶住他的手臂把他身子稳住了。
　　谢子荣闻到了对方身上成熟低调的香水的气味。他快速含糊说了句道：“不好意思。”一抬眼，他就对上一双英俊的眉目。这双眼睛深邃黝黑，仿若夜晚里缓缓流动的湖水。
　　谢子荣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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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这个结尾很烂…想写个第二部挽救一下…各位读者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