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梅花雀

82、第 82 章

　　身处于绝望之中的人啊，还有比刚刚生出的希望被斩断更痛苦的事吗？
　　也许就是希望摆在眼前，却察觉不到那是希望的时候。
　　名为人的生物不断往上攀爬，上面的人将下面的人踹下来，下面的人又起身，踩着地上的人往上爬。
　　巫砚站在边上，抬头看去，那一点光明像是天边的月亮，是永远也到不了的此岸，如果他有飞翔的异能，就能轻易从这个地方出去。
　　可他没有。
　　他意识到，身体强化类的异能在这个禁区能发挥得更好，不止是这个禁区，绝大多数的禁区都需要战斗能力。
　　他需要与人合作，眼下的情况就需要合作，如果他们不将下方的人踹下来，或者下方的人不将上方的人拽下来，或许早就有人能离开这里。
　　可为什么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啪——’
　　细丝断裂，串成串的人滚落下来。
　　这根细丝肯定还会再下来，他要劝说这些人学会合作。
　　他尝试着与其中一个人接触，那人说着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而且脑袋上也没浮现文字，他又尝试着接触其他人，他们全都说着陌生的语言。
　　无法交流，空间又黑，肢体语言也缺乏展现的地方。
　　他该如何让这些人学会合作？
　　也许失败得多了，吃到了苦头，就会有人冷静下来思考。
　　巫砚静静等着细丝降落，所有人都像他那样，抬头望着那一点光亮，直到细丝再次被扔下来。
　　人群涌动，他们像是落水的人，仅仅抓住那根唯一的浮木。
　　巫砚想上前，被前头的人踹了一脚，人群很快将那个空位淹没，他们重复着上一次的景象。
　　于绝望中诞生的希望，是那样的微小，以至于还来不及壮大，便被绝望淹没。
　　“不要挣扎了，你永远也无法离开这里。”
　　“你是什么？”
　　那声音迟滞了一秒，“我是你啊。”
　　“不，你是这个禁区的生物，”巫砚说得斩钉截铁，他才不相信他有另一个灵魂之类的说法。
　　“无论我是什么，你都无法离开这里，因为，”那声音笑了两声，继续道，“你永远无法战胜人类的劣根性。”
　　自私，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别想让别人得到。
　　这里只有一根细丝，细丝持续的时间是有限的，能爬上去的人是有限的，谁都想成为那个爬上去的人，谁都不想让别人成为那个爬上去的人。
　　巫砚坐在边上，看着这些人一遍遍地重复无意义的事情，一遍遍往上爬，将上头的人拽下来，将下方的人踹下去，一遍又一遍，无休无止。
　　就算这是个游戏，也该累了，可他们像是不知疲倦般，永无止境。
　　“你看，当人没什么好的，明明追求的是光明，却用着最下作的手段。”
　　“你是什么？鬼？会制造幻觉的植物？”
　　“你想出去，也不是没有办法，把这里的人全部杀光，就不会再有人来阻拦你，没有人会扯你的后腿。”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既然已经知道你在蛊惑我，你觉得我会照你说的做？”
　　“我说的并没有错，你只要照做，就能出去。”
　　把这里的人杀光，唯一的光明就会只为他停留。
　　细丝垂落，所有人都以细丝为中心，向它聚集。
　　巫砚没有向它靠近，也没有坐着不动，他起身，在黑暗中，将一张纸贴在墙壁上，贴完一张，又往前走，贴下第二张。
　　墙壁开始出现细微的振动，这个墙如果是岩石组成的，巫砚确实拿它没办法，因为岩石的成分构成非常复杂，他得记下所有的岩石种类，再一个个尝试，但这里不是，这里的墙壁被厚厚的冰层覆盖，是凝固的水，最容易被富集的物质。
　　贴了几张后，墙壁开始往下掉冰碴子，光是冰渣子还不够，他需要更大的冰块，更大的裂缝。
　　但他的口袋里只剩下两张纸，现在还不到用它们的时候。
　　巫砚想起了那个没什么用的能力，据他的猜测，他的能力能改变一件事发生的概率，那么他能增大这面墙壁裂开的概率吗？
　　他伸出手，触在冰冷的墙壁上，尝试着将异能灌入冰层，他能感觉到能量穿过手掌，流入冰层，可冰层没有反应。
　　是能量不够？
　　还是他的注意力不够集中？
　　巫砚摒弃杂念，只思考着一件事。
　　‘卡拉，卡拉——’
　　十分细微的声音，被人掉落的声音掩盖住。
　　冰裂开时，起于内部，巫砚并不知道这件事，他还以为自己的异能没起作用，可他不知道，现在的墙面处于极其危险的状态，他的异能加上符纸，整个墙面都处于崩裂的前夕。
　　‘啪——’
　　细丝断裂，一串人滚落，剧烈的振动成为冰面的最后一根稻草。
　　墙面倒塌，它的振动传到另一间房间，那间本就脆弱不堪的房间，底部被抽掉，上头的房间也别想幸免，整栋建筑倾斜倒塌，顷刻间成为一堆废墟。
　　等废墟被清走，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巫砚因为用光了异能，没有力气再从废墟里爬出来，等他被找到，又过了半个小时，已经超过了十一点。
　　避开刺目的阳光，巫砚想起来一件事，他还没吃早饭，不知道叶诗现在起床了没。
　　好在这个异能管理科还没扣到连一顿饭都不提供的地步，巫砚吃了一个面包，又喝了一杯水，这才重新开始思考刚才发生过的事情。
　　他记得几分钟前，李新曾坐在他的对面，问他在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那时大脑一片空白，光顾着看外头那不断转悠的小风车。
　　里头发生了什么？
　　巫砚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他走出咖啡店，来到废墟前，李新在统计这次坍塌造成的损失，旁边有个人在清理石块，但并没有用任何工具，而是像魔法师那般，手一指，石块就浮在半空中。
　　操纵重力的能力，这可是相当强的能力。
　　地上躺着几个受伤的人，有人在为他们治疗伤口，用的也不是常见的那一套，而是一种治愈类的异能。
　　还有几个人没有受伤，在废墟里帮忙，其中一人一边哭，一边翻废墟，显得格外诡异。
　　巫砚一看，这不就是他那才同住了一晚的室友兰嘉。
　　“呜呜呜，我的零食，我还没吃，哪个天杀的，把房子给砸了，要是让我找到他，”兰嘉捡起一包被压扁的薯片，“只是漏气了，还能吃。”
　　“发生了什么？”巫砚走到李新身边，如果这里只有一个人知道答案，那这个人一定是李新。
　　李新道，“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他应该知道？
　　“它在成核。”
　　这事儿应该跟他没关系吧，巫砚有点心虚。
　　李新道，“我每次遇到你，都有禁区在成核，你说巧不巧？”
　　“总共就两次。”
　　“你还想有几次？”李新一听就来气，“你知道成核意味着什么吗？不是多了一个成核区那么简单，这是禁区的进化，这种进化不亚于分子变成了细胞，是质的变化，是生命的诞生，一个拥有成核区的禁区需要多少异能者去管理，这又是一笔多大的开支。”
　　巫砚看着逐渐暴躁的李新，很想提醒他一声，你人设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