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之重蹈覆辙》梦十四

73、第 73 章

　　世间草木千百种，唯有桃花最多情。
　　敖寸心看着手中的桃花枝，以往不可得之物，如今握在手中，竟也不觉得如何欣喜难得。
　　也不知道，那桃花花灵，为何会送她桃花？
　　总不至于她一个龙女会对她一个花灵有什么恩情吧？
　　敖寸心想不通，不过既然送她了，她便借花献佛，带回去送给小白好了。
　　正愁再上解山的时候没有东西可以送给小白。
　　常年不谢的桃花，和寸草不生的解山，也算是绝配。
　　敖寸心一边走，一边想。
　　法力消耗过甚就是麻烦，她之前一口气爬解山都不带喘的，如今却累得不得不走一段路便要歇一段。也不知道当年蚩尤到底有多厉害，才能够在垂死之时还将那万千戾气凝结困于解山。
　　小白曾经说，万物皆可聚。
　　有形者聚之为物，那无形者聚之，应该是、、、
　　敖寸心想到这里，脑海中刚刚有些模糊的灵光，却见天空一抹银白流光，顺着遥远的天上月，落入人间，落在眼前。
　　嫦娥。
　　敖寸心止步，目光看向嫦娥停留之处。
　　才发现那株荒林边缘的大树上停歇着两个轻薄的魂魄。
　　杨戬。
　　才刚刚听闻他的死讯，此刻就看到了他的魂魄。
　　前世寻尽天上人间也难觅踪迹之人，如今却是无论北冥昆仑，或是荒野枯林都能遇见。
　　当真是孽缘。
　　敖寸心转身靠在枯树上，打算等嫦娥将杨戬带走再继续赶路。
　　至于绕路、回避什么的，不存在的。
　　她如今正虚弱着，没力气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再多走一程。
　　敖寸心眼睛看着手中的桃花，细数着这花枝上究竟有多少朵、多少瓣，耳中却控制不住地听着不远处杨戬和嫦娥说话的声音。
　　一个说，“再有一个时辰，他们受苦受累的日子就到头了。只是有太多遗憾。”
　　一个说，“既然还有遗憾，为什么要带着遗憾离开呢？”
　　一个说，“人间还需要你的力量，将弱水送上天。”
　　一个说,，“找我三妹吧，我们恐怕是回不去了。”
　　敖寸心手中的桃花数到第八十七朵的时候，耳中传来嫦娥的声音：“可是杨戬，这世上有人为了你，屡次三番违抗天庭的旨意，甚至被赶出家门、漂泊在外，无依无靠，如今更是被天庭通缉，你对她是有责任的。还有弱水，弱水下凡，虽是玉帝下旨，但是此事皆是因你而起。你对整个人间都是有责任的。”
　　敖寸心心里的桃花停在第八十八朵。
　　耳中继续传来杨戬的声音：“仙子屡次相救，就不怕玉帝降罪仙子吗？”
　　嫦娥：“月宫没有了嫦娥，也可以有别人。只要弱水之灾得解，哪怕拿嫦娥的身家性命来换，嫦娥也在所不惜。”
　　杨戬的神色数次转换，最后眼神坚定，问嫦娥，“要如何还阳？”
　　敖寸心闻言，忍不住轻嗤一声。
　　她还以为嫦娥究竟是怎样将杨戬拖回人间的，原来竟是如此。
　　当真是，荒唐至极！
　　**
　　敖寸心的这一声轻嗤虽轻，可架不住如今她消耗过甚，在场的又都是神仙。
　　就像敖寸心隔得老远就能将两人说话的声音尽收耳底，如今她的一声轻嗤，也被一仙二魂听在耳中。
　　瞬间便引起的他们的警觉。
　　“什么人？！”
　　杨戬下意识地挡在嫦娥面前，却发现自己的魂魄之身毫无力量。
　　只能凭风而起，根本就保护不了嫦娥。
　　眼神忍不住一暗。
　　只是在看清那自树影中走出，走到月光下的那个人影时，眼中的戒备暗淡散去，剩下的便只有惊讶复杂。
　　杨戬：“三公主、、、”
　　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她再见。
　　敖寸心看着杨戬护着嫦娥的姿势，哪怕失去肉身，化作魂魄，他也这样护着嫦娥。
　　杨戬见敖寸心的目光落在他和他身后的嫦娥身上，原本下意识护着嫦娥的魂魄在顿了一下之后，默默地撤回了保护之姿。
　　哮天犬也在杨戬的魂魄放松下来的时候，一瞬挡在杨戬的面前，质问敖寸心：“又是你？我警告你，你别过来，我虽然死了，但是我就算死了也不会让你伤害我主人的。”
　　杨戬想要将拦在身前的哮天犬按下去，可哮天犬不为所动。
　　这个西海三公主，每次碰上她都没好事。
　　也亏得他现在没有肉身，闻不到她的那一身海鲜味，要不然他早就拉着主人跑得远远的了。
　　敖寸心没有将杨戬和哮天犬之间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目光落在仍旧腾云的嫦娥身上。
　　月光之下，白纱轻扬，一脸圣洁。
　　果然不愧是甘愿为人间生灵赴死的皎皎女仙。
　　可惜，她敖寸心向来是条俗龙。
　　嫦娥的目光也落在敖寸心身上，月光之下，敖寸心自黑暗中一步步迈入光明之中，目光中倒映着皎皎月光，清亮又灼人。她手捧桃花，花枝拥簇，无比热闹。可手捧桃花的是她敖寸心，那一身红衣，那清亮又锐利的目光，那于月色皎皎之下清丽又带着攻击的容颜，于是她比桃花更让人瞩意。
　　嫦娥脸上带笑，神色温柔：“你就是西海三公主吧。嫦娥在月宫之时便听闻过三公主的大名，于九重天上救下天兵，又与淮水之中救下无数凡人。三公主的所作所为，嫦娥很是钦佩。”
　　敖寸心：“大可不必。我在九重天上救下天兵，是为了脱罪。在淮水救人，是因为淮水与我有故。我这点小举动，哪比得上嫦娥仙子，以天下生灵为己任，甘愿舍弃身家性命的高洁呢？！”
　　敖寸心话中虽然恭维，可任谁都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嘲讽。
　　嫦娥微微皱眉，语带迟疑：“三公主是不是对嫦娥有什么误会？”
　　敖寸心：“没什么误会，只是我敖寸心向来自私自利，与你们这样心怀天下苍生的神仙不一样。”
　　嫦娥：“三公主为什么这么说？是嫦娥哪里说错了什么吗？”
　　敖寸心：“没有，你的那一番话，于你们来说再正确不过了。”
　　一个是照拂人间，心怀光明的月宫女神，一个是心怀三界，惩恶扬善的二郎真君，背负人间正道、天下苍生，克己之欲，以万万人为福祉，见众生而不拘泥于一人，真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敖寸心：“可是我也说了，我和你们不一样。”
　　所以，对他们来说正确乃至于正常的事情，对她来说，从头到尾，哪里都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