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之重蹈覆辙》梦十四

63、第 63 章

　　敖寸心再度找到念的时候，念站在高山的高处俯视凡间四处奔流的弱水。
　　人间有大浩劫，但这劫并不足以倾覆天地。所以作为盘古弥留之念的她，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敖寸心看见了念眼底的冷漠，小白说，没有七情六识的念眼中无有一物，世间生灵与山泽草木顽石无异。
　　如今，她大概能够理解他的意思了。
　　只是如果让念产生对世间的怜悯动容的代价是她的性命，那她宁愿她就是现在的这幅模样。
　　敖寸心看着手里长得娇艳的花，长吸一口气，扬着笑走向念。
　　将花递到念的面前。
　　敖寸心：“念，夜昙花，我守了一夜才等到它开花，好看吗？”
　　敖寸心：“以前我们一起去人间的时候，听凡人说夜昙花开极为难得，能看到夜昙花开的人都会有好运。虽然我们都不信这个，但还是约好了一起去等夜昙花开。可惜当时不是夜昙花开的季节。不过没关系，现在看也是一样。”
　　敖寸心摇了摇手中的花。
　　可换来的却是念极为淡漠的一眼。
　　念：“那不是我。”
　　敖寸心：“那就是你。”
　　念垂眸看向眼前的花，大朵大朵的花落在她的眼中，却是一片灰暗。
　　而就在念的目光中，原本开得娇艳还带着晨露的花，一瞬间干枯凋零，又在下一瞬重新舒展绽放。
　　念：“万物枯荣不过一念之间，我为何要去等一朵花开。”
　　念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敖寸心的目光落在娇嫩如初的花朵上停了一瞬，而后收起手中的夜昙花，向着念的方向继续追了过去。
　　不过是一时的挫败而已，蚩尤追了念那么久，不也在念心里留下过痕迹吗？
　　虽然，如果念不曾有心，不曾体会情，那这点痕迹或许永远都不会显露。
　　但痕迹就是痕迹。
　　蚩尤可以，她也可以。
　　她要习惯现在的念，就像习惯当初的念一样。
　　只要是念，无论是有心的无心的，有情的无情的，那都是念。
　　敖寸心就这样追着念游走在人间三界，她是三界中没有定处的云，是随意游走的风。她从不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停留，也不曾想着要奔赴哪一个目的地。没有来处，没有归途。
　　有时候想想，她曾经说过要与念共游三界，如今，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哪怕，她学的牵丝傀儡不曾让念的目光停留过一瞬，哪怕她见到有趣的事情和念分享时得不到她的一个眼神，哪怕她采来味道迥异的食物被念拒绝，哪怕她离开一两天念也不会等她对她的话也极少回应，哪怕念的目光明明看到了人间无数灯火也不再有曾经的丝毫温情，可敖寸心才不会放弃。
　　她追逐着念的身影，企图用这人间的天上的地下的一切换得念的另眼相待。
　　可是，念看着举在自己面前的糖人：“不用白费力气，我不是她。”
　　敖寸心：“你就试试嘛，说不定你会喜欢呢。”
　　念看着眼前等待期盼的少女，她曾经和她说过很多次，她没有心，没有生灵的情绪和感知，自然也不会有喜欢或者厌恶这之类的情绪。可眼前的女子每次都会将她觉得她可能会喜欢的东西递到她面前，说的话都是一样的，说不定会喜欢呢！
　　可没有心的人，如何喜欢？！
　　她伸手将糖人握住，放在口中。
　　敖寸心好不容易等到念愿意尝试自己送到她面前的东西，见她吃糖人，眼中都是亮晶晶的。可是很快，她眼中的光亮便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
　　眼前的念，吃着糖人，却不是后来那般神色舒展的模样，反而木然得很。
　　是甜的还是咸的，是美味佳肴还是味同嚼蜡，在念口中没有区别。
　　她生来，就没有味觉。所有的东西，在她口中，都是一样的。
　　敖寸心看得有些难受，忽然就伸手握住念拿着糖人的手：“别吃了。”
　　敖寸心低着头，转身想要离开：“你不喜欢，我再去找其他的。”
　　念：“何必自欺欺人。”
　　念：“敖寸心，她会和你一起等花开，和你一起吃糖人，和你一起看人间的万盏灯火。可我不是她。你带来的花我分不清颜色，带来的食物我尝不出味道，觉得好听的乐曲在我耳中与你觉得聒噪的声音并无不同，你觉得有趣的事情我也并不能感同身受。你既妄图让我保持无心无情的模样万载长存，又试图跳过千年的时间和中间所发生的所有过程和代价，让我变成之后的样子。”
　　念：“敖寸心，你太过狂妄无知。”
　　念：“要知道，这世间因果既定，环环相生，一得必有一失。此乃天地之道，容不得欺瞒。”
　　敖寸心的脚步停下，明明念的语气很平静，但她就是觉得不平。
　　敖寸心：“什么天地之道，什么一得必有一失！”
　　敖寸心：“世间生灵尽有皆有心有情，可你却天生无心，不可动情。凭什么？”
　　敖寸心：“我只是是想救你，我只是不忍心看到你像现在这样，我有什么错？”
　　敖寸心哭着蹲下身子：“明明、明明你曾经，那么喜欢人间，你曾经，为人间停留过的啊、、、”
　　她们曾在人间流连，走过喧嚣热闹、五光十色的长街，于亭台楼阁处观赏人间烟火，于人声鼎沸处混迹人群，她们如同凡人一般放过花灯，演过皮影戏，吃过小孩送的糖，也折过山野之间绽放的桃花、、
　　因为曾见过她心有恻隐的模样，因为曾经见过她舒心、欢喜、温情和心有牵挂的模样，所以便看不得她现在的模样，不知欢喜为何物、不知酸甜为何物，不知绚烂、牵挂为何物。
　　念：“可那个为人间停留的念，会死。”
　　是啊，可是那个会对她动恻隐之心的念，那个想要体会人间七情的念，死去了啊，就眼睁睁地消散在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