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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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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上的霍昀自然不知季清妍的这番心思,他只注意到许云容盯着河面上的莲花灯看,便叫过侍卫池闯吩咐了几句。
坐在对面的王现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疑惑道:“这桥上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你盯了半天,咦,那不是许晋卿那小子吗?”
“什么‘那小子’,人家比你还年长一岁。”霍昀道。
“是么,殿下倒记的清楚,自叔言和恩豹去了西北,有两年没见过他了,他这是成亲了?身边有女眷。”
“许家主母早逝,许大人想是不再续弦了,早早让他成亲也正常。”
“哦。”王现廷看了霍昀一眼,心说你对许家的事知道的也太清楚了些。
霍昀看到许云容等人下桥,内心斗争了片刻,忽的站起身下楼而去。
王现廷愣了一下,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拔脚追了上去,因走得太快,刚出酒楼便被绊了一下,再抬头时,恰见许晋卿一行人走来,王现廷脱口喊道:“晋卿兄!”
许晋卿循声望过来,看到是王现廷和太子霍昀,忙走近了行礼,“晋卿见过……”
却被霍昀抬手止住:“同是观灯,不必多礼。”
王现廷笑道:“自叔言去了西北,几次宴饮请你你都不来,可见是真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许晋卿笑道:“哪里,我这人用叔言的话说就是太过木讷,去了只怕扫了你的兴,好比叔言几次写信来,说在西北如何畅快辽阔,对敌如何骁勇多智,我也是向往的很,奈何手无缚鸡之力,唯有欣羡而已。”
“你别听他吹牛,”王现廷道:“我跟你说,他早想回来了,谁愿意在那吃沙子,他也是为了他家那岌岌可危的伯位,当初殿下派他去,他可是不情愿的。”
霍昀道:“话那么多,叔言不行,不如改派你去,现在动身,正好赶上吃新鲜的沙子。”
王现廷立刻谄笑道:“别别,殿下,新鲜的沙子我不配吃,我还是吃咱们北苏城里陈年的大米吧!”
一时桥上涌下来一波行人,霍昀许晋卿等人便被人流推挤着前移,三人便边走边聊。
跟在后面的季清妍头有些晕,从霍昀走下楼来,王现廷称他“殿下”开始,她悄悄问许云容:“这个人是谁,我好似听到那人唤他‘殿下’?”
“他应是太子殿下。”许云容回答道。
“太子?!”季清妍惊住。
许云容忙拉了一下她的衣襟,“你小点声!”
人潮汹涌中,前面的人好似回头看了一眼。
许云容低了头,没想到会突然再次遇见他,比之七年前的那个少年,他是一个真正的太子了,虽然眉宇间仍旧蕴含着温雅,但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是一种清洌而又傲然睥睨的气息,让人不觉心生敬畏。
许云容微微有些失落,有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在里面。
那年不满八岁时母亲去世,祖母年迈,父亲忙于公务,兄长课业繁多,许云容那时身边虽有很多丫鬟婆子,但内心是孤单害怕的,这些并没有丝毫表现,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只是在每晚入睡前,八岁的许云容都会默默地想:睡着了就不要醒了吧,就这么睡着睡着死了多好,就会见到娘亲了。
可是,天亮了,又醒了,每每睁开眼,许云容都一阵失望,一阵难过,就是那种心里难受又不知怎么办的感觉。
直到跟着哥哥们见到了太子。
世间竟有这样卓尔不群的人,和自己从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还贴心地送自己小马驹,会满眼笑意地在一旁陪着玩耍、吃饭,最后还把青卫送给自己。
对于幼年的许云容来说,那短短的几天,真的像一道闪耀的流星一般,将她从寒孤中拉回了些许。
但他肯定不记得我了,许云容如是想。
这边许云容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季清妍已是激动的手脚有些发颤。
一时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只见是有侍卫捧了几个匣子上来,却听霍昀说道:“给宫里的妹妹们买了些莲花灯,这几只送给许府的女眷们吧。”
许晋卿忙客气了几句接过,心道:这太子真是喜欢赏人东西,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
王现廷在一旁酸道:“殿下真是偏心,我跟您走了一路,也赏我一个吧!”
“哆嗦!”霍昀瞪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王现廷撇撇嘴,和许晋卿拱了拱手,也跟着走了。
这边许晋卿松了口气,将手中的匣子递给齐氏,“拿去分了吧,也给季家姑娘一个。”
齐氏接过来看了一眼,叹道:“什么样的莲花灯,要这样精致的匣子装。”
许晋卿笑笑不语。
许云容很是开心,刚刚便对那漂在河上的莲花灯十分垂涎,没想到这么快便得了一个,回去放在池塘里,到了晚上不定多漂亮。
季清妍却在想:他为何要送这莲花灯?是为了送给我呢,还是……
人都说长日漫漫,一日三秋,对于许云容、季清妍这样的闺阁小姐来说,尤其如此,不过好在大梁的节日也足够多,将这些无聊漫长的日子划分成了一段又一段,便增添了些许趣味。
正月十五元霄节过后依次便是二月十五花朝节,三月三上巳节,清明,端午……
花朝节这日许云容照例和同龄的几个好友一起踏青赏花,回来后又跟着齐氏学做百花糕。
上巳节却没有出门,只在家里尝了齐氏煮的荠菜鸡蛋。
之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太阳一天比一天火辣,晒得人昏昏欲睡。进了五月,给许云容和季清妍授课的女先生身体忽觉不适,本也不是大毛病,养几日便好,但女先生觉得两个女学生年岁渐长,尤其季清妍对读书并不热衷,自己也无兴致再教,索性辞了馆。
这下连累许云容也闲了下来,不过每日跟着青卫练习一会儿骑射,读几页书,做做女红而已。
这日是端午节刚过,天气有些热,许云容坐在水榭里看两只水鸭划水玩,忽听有人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许云容知是季清妍,便回头笑道:“能做什么,不过闲坐一会儿。”
季清妍走过来倚着栏杆坐下,说道:“依我说不如出去走走。”
许云容看季清妍的脸色不似往日光鲜,疑惑道:“也不知你最近是怎么了,这样憔悴萎靡的,敢是家里有人欺负你了?”
季清妍失笑,“谁敢欺负我,父母俱在,兄长宽厚,嫂子见了我也要礼让三分,我怕什么。”
“也是,是我想左了。”许云容道。
季清妍说完又觉不妥,忙道:“对不住 ,触到你的伤心事了。”
“无妨,母亲都去了那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能过去的。”
沉默了一会儿,许云容又笑道:“既不是有人欺负你,那是为何,该不会是季伯母给你定了个丑女婿吧?”
季清妍脸色一红,将手中的帕子拧了个结打在许云容身上,笑道:“你这丫头,怎么什么都说,再说你得意什么,你只比我小一岁,最迟不过明年,还不轮到你?”
“这么说是真的了?”许云容将帕子扔回去,惊讶道。
“没有。”季清妍似是不愿多说,“我娘的意思是再等等。”
其实自元霄节过后,季清妍便有些心烦意乱,坐立不安起来,她心里明白,自己虽心高气傲,但父亲官职不显,家境又平常,想要嫁入高门是不可能的,但若就此嫁给一个家世相当的,又实在不甘心。
还有一种就是将宝压在来京赴考的举子身上,可举子们也不傻,真正有才学的如何不知待价而沽?
季清妍看了许云容一眼,心里着实有些羡慕,甚至妒忌。
许大人官职虽也不甚高,但看情形多半是要和裴家结亲,也就是许云容的姨母家,顺宁伯府,虽说没落了,但名头尚在,况那裴叔言去了西北,好歹立个军功回来,立马就不一样了,许云容嫁过去那是现成的世子夫人,妥妥的豪门贵妇。
不行,不能就此认命。
季清妍心想,说什么也要好好筹划一番。
两人在水榭边闲坐了一会儿,许云容便提议去六榕斋。
六榕斋是东华门街上最大的书斋,经营着笔墨纸砚,名人字画,古籍书本,还做书画裱糊,甚至刻书业也不在话下。
二人坐马车到了六榕斋,发现这个时辰店里客人不多,许云容选了一些熟宣纸和儿狼毫笔,又看书架上有一本崭新的《恰客游记》,便抽出来寻个角落翻开来读。
季清妍心不在焉地看了看,觉得无甚可买,正欲走时,忽闻店铺门口车铃声响,一辆装饰豪奢的马车停了下来,后面跟了两排侍卫仆从,竟有二十几人,季清妍心道:“这来的不知是哪家的贵妇,好大的架子。”
却不想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个约十八、九岁的贵女,直领对襟桃红绞缬绢衫子,素色纱裙,发髻上、耳朵上都缀了小小的珍珠,一闪一烁,耀人眼目,季清妍不由垂了眼睛。
门口的伙计殷勤地迎了上去,毕恭毕敬道:“郡主您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