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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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渊耷下眼皮，旋了旋手中酒杯。
片刻后举起，遥庆一声：“二王子，一别良久。”缓缓起身，看过去。
礼节客气得体，眸中却是一片冷色。
沃舒戈豪饮一碗，闻此，别开怀中圣女凑上来的脸蛋儿，目光逡巡在闻渊与二王子之间，道：“怎么，你们认识？”似乎对此颇感兴趣。
二王子举杯，冲闻渊笑笑示意，而后转向沃舒戈，答道：“回首领，认识谈不上，有仇倒是真的。”将这“有仇”说得一派正经，偏偏面上又是玩笑神色。
沃舒戈哈哈大笑。“有仇？二弟出息了。”
将酒碗豪放掷于草地，搏髀道：“使者有所不知。”
视线瞥过来，望着闻渊道：“我这二弟有半个大盛血统，有仇倒是叫我放心啊。”豪爽语调中毫不掩饰压制之意。
二王子嘿嘿笑着挠了挠头，一派没心眼的直率。
闻渊浅笑，眸色却愈发深深。
沃舒戈对大盛的勃勃垂涎，丝毫不掩。
而这赤力二王子，对闻渊来讲，亦不是个善与的。
二王子的身份，闻渊一早就知道——正是他御史府追寻一年不得的裘叔意，也即，南云纵。
南云纵，是赤力人。
闻渊握紧酒杯，视线晦冷扫过他与晏婉。
南云纵自脱离了裘家之后，虽再未踏进过裘府一步，可却并非对整个裘家都如此没心没肺地弃之不顾了。
南云纵在京都裘府渡过的这短暂日子里，裘伯观这个兄长待他颇为真心。虽面上从不给他好脸色，可实际行动中却在处处照护。
因此得知裘伯观流放后，南云纵曾千里迢迢追去看望。也就是在此时，裘伯观告诉了南云纵他的身世。
南云纵这才知道，他的生身母亲竟是赤力人，乃赤力火落公主。
裘宜温怕惹是非，才在招下这段孽缘后，狠心将新生儿遗弃之。后来南云纵被南家接走，自此归入了南家族谱。
眼下南家已无人，裘家又如此，对这个弟弟放心不下的裘伯观，便将身世真相告知了他。
裘伯观告诉他这些，是为了让他不必再牵挂裘家的任何人，以后都别再回裘家了。
裘伯观已打听到消息，赤力火落公主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当年遗失的孩子。南云纵原本就被闻渊追得紧，得知这个消息后，索性就直接到了赤力。
南云纵是幸运的，幸运的是他最终找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但他也是不幸的，不幸的是，母亲刚刚助他恢复了赤力二王子的身份，便撒手离去了。
南云纵在赤力没什么倚仗，脚跟亦尚未站稳。
大王子沃舒戈又一直忌惮这个祖父最爱的公主所生之子。因此自南云纵被封了二王子后，沃舒戈对他是处处提防，随时思量着要不要出手。
所以南云纵眼下处境也需十分小心。
也正因如此，王奇谋提议通商的事情找南云纵帮忙时，晏婉才不同意。
大王子沃舒戈如愿当上了首领，统领赤力部落，但对南云纵的防备并未因此放松。
许他在草原宴露脸，却未曾打算让他久待。
尤其是得知他与大盛使者相识后，沃舒戈很快就寻了个理由遣他下去了。
本来晏婉在这里，南云纵有心多留一会儿，然而如今受制于人，怕万一惹得沃舒戈疑心，前功尽弃，只得领命退下了。
烈焰灼原，载歌载舞，宴会如荼进行着。
几番歌舞后，晏婉有些乏了。单手支颐，往对面看了一眼，心里有点奇怪。
闻渊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没想到这次竟能待得这么久。
这场宴会是特地为大盛使者而办欢迎宴，使者不开口，宴会自然不好结束。
不知闻渊是何盘算。晏婉手肘撑在矮桌上，偷偷塌了下腰。
这动作原本猫儿似的，不声不响。谁知那么巧，正被舞者一眼瞧见了。
舞者旋腰如铃，热情地过来邀晏婉共舞。
推让间，腰间素束叮当脆响。
坐于晏婉对侧的赤力将军，哈部力，眯了眯眼，突然砰一声掷了酒碗，撩起弯刀起身。
趁酒酣耳热之际，抹一把胡茬，粗嗓道：“赤力娘子！”
哈部力直指晏婉。他早就看这个小娘子合眼缘了。
见她悄悄懒了坐姿，顿觉可爱。于是便立时差遣舞者过去相邀。
哈部力将唇边酒渍一擦，豪气道：“本想昆看上你这女子了！”
“你的苏斯在哪儿，本想昆要与他一决高下！”欻一声拔了刀，撸起了袖子。
哈部力话音刚落，草原吵嚷起来，不知谁用蹩脚的汉语大喊一声“决斗”，整个赤力部落随之振臂起哄。
“决斗！决斗！”
哈部力威武地环视晏婉身侧，见她左右并无男人，于是朗声笑道：“哈哈哈哈！赤力娘子，你的苏斯不来，可就是拱手相让了！”大手搭于弯刀之上，自信昂首。
在部落里征战沙场的武将，哪像大盛一样讲什么斯文规矩。哈部力率意摸了摸两撇胡茬，直接阔步而来，弯刀向后一撇，作势要一把抱走晏婉。
晏婉心下一惊。
靠本事说话，在赤力再正常不过。赤力部族的一切，都可以靠武力赢得。这是赤力风俗。
即便她要拒绝，也需得小心，以免激起更大的矛盾，收不了场。
晏婉镇定着环视四周，只见赤力人兴致高昂，对这场面十分期待。
闻渊手掌随意搭于桌角，挑眉瞧着晏婉，一脸淡然。
晏婉视线直接划过了他。
闻渊淡漠如旧，依然静坐不动。
只眉尖敛了下，指节轻轻点起了桌面。
乐音也懂得眼下情形的利害，立马站到晏婉面前，护住。康姝对哈部力肃声斥一句：“不得无礼！”
哈部力脚步一顿，却并非害怕，而是饶有兴味地看看她俩，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这些举动在他看来，犹如过家家一般有趣。
“既如此，本想昆就把你们三个一起收了！”哈部力笑够了，大臂一挥，豪语放出。
晏婉防备起身，一手缓缓背后，站直了身体。
哈部力向晏婉伸出了粗臂，晏婉抬眸瞧着，静静不动。
闻渊也静静不动。
晏婉依旧一言未发，视线没有看过来过一丝。
闻渊停了敲桌的手。静等了一瞬，垂眸，喝口酥茶。
哈部力的指尖扫过幽兰空气，离素束只有不到半指的距离。
晏婉睫毛微闪一下，心咚咚跳了起来，背后的手不由握紧。
闻渊漫不经心地抬起眼帘，看一眼过来，清淡嗓音这才响了起来：“且慢。”
起身，看向哈部力。
哈部力转头，闻渊指指哈部力的弯刀，赞赏道：“圆月弯刀，斩石如棉，刺人杀妖，其锋不挫。”
“将军好刀，好身法。”微挑了眉峰，点头。
闲雅举起酒杯，清音道：“然今日乃为欢宴。”转了话锋，相邀道：“不若解刀同饮，当歌留连。”
晏婉的手指在背后束腰处溜了一圈，闻言松了口气，慢慢收了回来。
然而很快又僵住。因为她听得闻渊接下来一句是：“至于其他，将军喜欢，可择日。”
晏婉一下瞧向他。闻渊的视线却淡淡划过，看向哈部力，唇角勾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
晏婉冷冷坐了回去。
挂在大王子怀中的圣女苏萨亚，见此景饶有兴致地睨起狭长眼波，望了过来。
直勾勾望了闻渊许久，闻渊似未觉，眼皮不动。
苏萨亚妩媚笑了，勾起薄纱随意一裹，施施然起身，扭动身段来到了闻渊座旁。
无骨蛇似的往闻渊桌上一坐，纤长的手臂缠上了闻渊的酒杯。
闻渊好像这才注意到了她。负手，清冷眼睑微掀，瞧过去。
苏萨亚颤颤垂下眼睫，摇了摇酒杯，红葡萄酒里倒映出她长而妖的睫毛。
苏萨亚展出一个漂亮的笑靥，将酒杯推回到闻渊眼前。
然后兜起了鎏金衣摆，扭着身段重回了大王子身旁。
她一句话也没说，但又好似把想说的一切在动作里都说尽了。
晏婉皱皱鼻子，一阵浓烈的香气。
闻渊抬袖，掩下一声轻咳。显然他那边的浓香更甚。
苏萨亚回头瞧瞧，长长的睫毛妖异忽闪下，给了一个绵长的回眸笑。
闻渊礼节性地举了举酒杯。
晏婉这次是真的累了，收回眼，遣康姝前去提出退场。
康姝点点头，不无忧心道：“早该离场了。”
这种场合，自家男人若不能参加，就不如不来，太危险了。
康姝感慨万分：“若有男人在，也不至于此。”部落文明在康姝心中，实在太野蛮。
好在晏婉很快就如愿离场了，也省却了康姝一顿叨叨。
闻渊侧头，修竹指节不经意地蹭了下耳垂，凉凉的，搁了酒杯。
星月篝火中，离场的身影消失在草原尽头。
草原尽头的另一面，南云纵正在睡梦中。
远离篝火盛宴的草原夜晚是寂静的，天上星如闪烁的眸，默默地注视着这草原上的一切。微风吹过，青草香香。
青草香气中，南云纵翻个身，突然感到脖颈袭上一阵凉飕飕的冷锐。
南云纵猛然睁了眼，夜色下，一柄利剑正悬在他颈脉跳动处。
南云纵就地一滚立刻横刀起身。
然而那柄悬颈之剑如鬼魅般，于瞬息间挑下他颈间一缕发，即刻便倏忽而去了。
仿佛只是天上星眨了一下眼，一切只是一呼一吸间的错觉。
南云纵肃肃凛起眉，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阴魂不散的感觉很熟悉。他先前被追之许久。
只是这次留下的，是一道真正的杀意。
焰火噼啪，燃尽最后一把。闻渊落座，哈部力举杯邀他共饮最后一杯，率先带队回了毡房。
闻渊放下酒杯，冲沃舒戈略一拱手。
沃舒戈哈哈笑着，也放下了杯，一把揽了苏萨亚入怀，拥着美人起了身。
苏萨亚扭着身段跟上步伐，勾向闻渊一眼，曼妙搭上了沃舒戈的肩。
晚宴如此便收了，众人踏着星光四散。
夜风飒飒，闻渊于暗夜草原立身许久。
望着苏萨亚袅娜离去的方向，悠悠负手，寻香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看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