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身娇体弱》扶秋蓬莱客

3、抱我

　　在九玄宗的日子过得格外快。日复一日的吃药治疗。师怀音也习惯了。在修仙界，摆脱了生老病死，时间就会变得很廉价。每天花费大部分的时间施针治疗和喝药。师怀音感觉不到时间在飞速流逝，日期在她脑海里几乎模糊。

　　直到九玄宗内走动的人渐渐多起来，穆从寒不再每日推她去外院散步，师怀音才想起五年一次的拜师大典即将来临。

　　凤茗池担心有人冲撞她。便拨了几个弟子来院子里守着。

　　刚巧近日天色变凉，师怀音瘦弱的身子又着凉了。她索性也不再出院子，没想到这一病，她竟在房间里躺了七日。

　　昏暗的房间内，师怀音缓缓醒来，一直躺在床上，她的心里空落落的。房间内静悄悄地，她低声朝外轻声唤了一声。“从寒……”干涩的声音打破静寂。师怀音几乎可以听到屋内回荡的回声。

　　苍凉从心底戛然而起，师怀音感觉她像被世界遗忘，难过从心头涌现。人是群居动物，长久与人群隔离后，她多少有些胡思乱想。

　　唉，还是出门走走。再这样下去，她要抑郁了。

　　师怀音朝衣架勾勾手指，挂在衣架上的大氅径直朝她飞来。师怀音朝空中伸手，即将到达指尖的衣服骤然掉到地上。师怀音双手相互旋转再次朝大氅施法，地上的衣服像脱离了丝线，死气沉沉地躺在地上。

　　师怀音蹙眉，她闭眼生疏地探寻体内的灵力。丹田内有热流在涌动，但灵力却像自由的流水泄露。师怀音叹气收起灵力，不能再运用灵力了。如果她执意运转灵力，失控的灵力会快速消耗，她的身体会更加虚弱。

　　师怀音认命的掀开被子，身下毫无知觉，她双手撑起笨拙的身子朝外挪去。木制轮椅被穆从寒安置在床尾，师怀音缓慢朝轮椅移去。她用手将双腿放在地上，全身朝外探去只为用指尖勾回离床有些距离的轮椅。

　　只是，她太过高估自己。就在她马上要勾到轮椅边缘时，她全身脱力摔倒在地上。疼痛从手肘以及掌心传来，师怀音痛地轻呼。

　　倒在地上久久不能起来，从健康的身体变成半身不遂破败的身体，师怀音半个月堆积的负面情绪终于在幽暗的房间内爆发。她咬紧唇瓣轻声呜咽，莫名的心慌和委屈伴随一颗眼泪滴落在地。

　　“滴答……”声音在寂寞的屋内格外清晰。她抹去脸颊的泪水，透过朦胧水雾，师怀音抽过里衣的袖子认真擦拭地上的水痕。

　　“吱呀……”房门被打开，门外的脚步声迟意片刻又快步朝屋内走来。师怀音垂首掩盖湿漉的眼眸，生怕自己暴露惹人生疑，师怀音背对着来人低头抹脸。

　　脚步声停在床边，师怀音只觉身上一暖，来人将地上的大氅拾起披在她身上。温暖从后背蔓延全身打破房间内的静寂。

　　压下眼框中的泪水，师怀音垂首压低声音吩咐：“从寒，扶我起来。”

　　‘穆从寒’没有说话，她从身后扶住师怀音的手肘。

　　“你去哪儿了？我刚才找不到……”师怀音侧身靠在‘穆从寒’的胳膊上。瘦弱单薄的手臂让师怀音止住话语。

　　察觉到不对劲，师怀音立刻转身查看。身边之人眉眼上扬，狭长地丹凤眼如无辜小狗一样无辜。眼尾恰到好处的红痣让她格外有辨识度。一眼师怀音便认出了她。

　　“姬云初？你怎么在这里？”来人不是她半个月前捡的小孩又是谁。只见姬云初枯瘦的脸颊已经长肉，原本黑黄的脸颊如今也白了一分。暗黄的脸蛋上依稀可见淡淡红晕，看得出来风茗池把这小孩照顾得很好。

　　但是这里是内院，姬云初无故出现在南厢院太过可疑。师怀音全身警惕，她抽回手后退拉开些许距离。师怀音的眼睛在地上寻找可以防备的物件，然而并没有可以防御的武器。

　　有外人在，师怀音又成了端庄不苟言笑的锦悦上仙。她坐在地上拢好大氅，将里衣完全遮挡住严实，师怀音才抬眸望着姬云初。

　　姬云初至始至终垂着眼眸，听到师怀音的问话，她将脑袋低得更深。“我无意间路过，听到房间内有声音，所以……担心您遇到危险进来看看。”

　　小骗子，说谎还不打草稿。南厢院在九玄最南边的内院，这是秦澜宗主为师怀音选的修养生息的地方。平日里外院弟子根本不能进来。更何况南厢院离东逸轩距离很远，又加上院内有凤茗池拨来的几个武功高强的弟子。

　　总的来说，姬云初根本不可能无意逛进内院，又直接进入南厢院不引起院内下人的注意。如此看来姬云初应该另有目的。

　　师怀音左手捂着大氅，右手撑在地上，她全身往后靠在床板上避开姬云初伸过来的手。她紧紧盯着姬云初满脸警惕不说话也不让姬云初搀扶。

　　对面的人银发披上遮住苍白的脸，眉间的水流波纹仿佛落在白雪上的落梅娇艳纯洁。只是红梅的主人却蹙眉眼里满是怀疑。姬云初双手悬在空中，随后她落寞垂落双手。

　　姬云初后退一步双膝下跪，她双手叠于地面额头跄地，响亮的叩拜声从地面响起。

　　师怀音被叩拜声吓得心里咯噔，眼里的疏离几乎被自责代替。这丫头该不会磕起一个大包了吧，这磕头的声音和动作估计肿包不小。

　　“回锦悦上仙，是灵泽上仙让我来内院找她。我……我不太认路，从外院小院里出来便迷失了方向。方才路过小院见没人便进去了，刚巧听到房内动静大，就……就进来了。”

　　灵泽是对凤茗池的尊称。姬云初叩拜在地上留给师怀音一个后脑勺。说话毕恭毕敬，行礼的之态谦卑让人挑不出错处。

　　师怀音到底是穿越过来的，被人像祖宗一样行叩拜大礼，师怀音多少有些不习惯。她侧身避开正面姬云初的正面行礼，随后她用右手将露在大氅外毫无知觉的脚抽回衣服内遮盖好。师怀音的态度有所缓和低声吩咐，语气中带着客气。

　　“过来，抱我。”

　　姬云初微楞，他抬起头确认自己是否听错。锦悦上仙是让她抱抱吗？这怎么好意思呢？对上师怀音的目光，姬云初再次低头不在直视地上的人。姬云初耳尖微红犹豫：“这……这怕是于理不合。”

　　“……”小屁孩又想歪了。

　　师怀音一口凉气抽入胸腔，她也觉得话说的太过简短了。

　　“劳烦你扶我到轮椅上。”

　　“是。”姬云初毕恭毕敬起身，她迟疑上前犹豫揽上师怀音的腰。

　　姬云初若是自然点，师怀音倒也不尴尬，最多将她当成护工。可是姬云初面容严肃，动作太过轻柔。当姬云初轻轻将手搭在师怀音的腰上时，师怀音腰间一痒，全身神经炸裂。

　　师怀音闷笑，“哼……咳咳……你动作稍微快一点。”再慢点她怕是要忍不住笑出声了。为了保持原有的人设，她轻咳催促。

　　“是”姬云初垂眸应答。这次她干脆将人搂紧怀里起身。

　　瘦！姬云初第一个想法便是师怀音太瘦了。消瘦得咯人，原以为要耗点力气，毕竟姬云初的身子才刚恢复，她有点担心自己抱不动师怀音。却不想师怀音的身子比她想的还要轻很多。怀里的人太过轻巧以至于她起身时全身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

　　安心的草药香从怀里飘散，也许是因为师怀音第一个捡她并给她输灵力，且让她避免了前世的困难，所以姬云初对师怀音有种特殊的感情。

　　就像小鸟破壳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认作最亲之人，姬云初在师怀音面前也会下意识地想亲近。

　　别看姬云初长得瘦弱，双臂却很是有力。师怀音紧紧搂住姬云初的胳膊大气不敢出，生怕姬云初的小身板把她摔落在地上。阳光的味道从姬云初身上飘散而来，师怀音将身体往后仰尽量不少接触到姬云初。免得她这个前世26岁的老阿姨占了小孩的便宜。

　　被轻轻放在轮椅上，师怀音才松一口气。姬云初快速抽手后退，毕恭毕敬站在一边，好像多触碰她一下就占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师怀音没好气得把大氅将身体遮盖掩饰。她假意低头悄悄闻闻身上的味道。

　　不臭呀，顶多是中药味太重不太好闻。至于这么嫌弃嘛。

　　姬云初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弓腰站在师怀音身侧小声问道：“我替您更衣可好？”怕师怀音误会，她垂眸解释：“院子里没有下人，您的衣服太过单薄容易受风寒。”

　　她半抬眼帘观察师怀音的神色，见师怀音的面露难色，姬云初脸上闪过失望。她在床上休养时每天期盼师怀音跟随凤茗池来东逸。后来听凤茗池说师怀音受风寒，姬云初也担心了好久。

　　如今看到师怀音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好，她既担心师怀音受风寒元气大伤，又高兴师怀音的身体没有她想像中的那般差。

　　“不用，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自己来。”师怀音摇头，她只是腿脚不好，手还是能用的。更何况，她和姬云初又不太熟，怎么好意思劳烦姬云初帮她穿。

　　姬云初眼眸暗沉，手吹落在衣袖里拽起拳头。她低头看着师怀音垂落在胸口的银发点头退出房间。

　　腿才迈出门槛，姬云初便与从外面端着药碗进来的穆从寒碰上了。

　　穆从寒将目光扫视一眼房内，确定师怀音一切安好，她冷声呵斥。“内院岂是你随便进的。”

　　姬云初淡淡看了她手中黑乎乎的药弯腰行礼。“灵泽上仙让我来内院找她，我不认路无意冲撞了锦悦上仙。”

　　穆从寒目光冷凝，周身灵气从脚底四溢。姬云初不动神色看了房间内在屏风内更衣的影子，她微笑着望向穆从寒的眼睛。一股强劲的风正面袭向她的脸，姬云初没有闪躲从容地看向面色不善的穆从寒。

　　“从寒……”里屋屏风后的人影停顿，声音从里面飘出。迎面的风在快接触到眉心时骤然消散。姬云初目光对视穆从寒没有眨过一下，没有心虚也没有阿谀奉承。

　　穆从寒收回灵力面色冷淡，“你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不等姬云初说话，她便迈进房间，用灵力关上门。

　　姬云初望着紧闭的大门一眼径直离开。

　　师怀音对着镜子摆动手里的发钗，她抬眸透过镜子望向正认真给她梳妆的穆从寒问道，“不过是个小孩子，你何必对她抱如此大的敌意。”

　　“她无故进来，很是可疑。而且……”知道师怀音不喜欢背后议论人，穆从寒闭上嘴。

　　师怀音抬眸看着镜中的人脸色扭曲，表情不太自然样子淡淡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她老是偷偷盯着你看。”穆从寒的脸依旧冷凝，眼眸中闪躲又别扭。她从来没有这般胆大直视师怀音。穆从寒从师怀音手里接过发钗对着镜子仔细比对，却见师怀音闷哼轻笑。苍白的容颜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发簪上垂落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摇曳。

　　穆从寒望着镜中的笑着花枝乱颤的面容发呆。从何时起，她不曾看到师怀音如春风般的笑容，似乎是双腿受伤以后，师怀音便将自己束缚在茧中不再出院子。

　　“哈哈哈哈……”许久没有这般开怀，师怀音笑着有些接不上气。她指尖划过发饰盒中发钗，从中挑选一只翡翠镂空玉兰发簪。师怀音对着镜子插在自己的发间。

　　翡翠衬得她更加白璧无瑕。师怀音眼尾上挑，眉间的水波纹皎若秋月。她回头对呆滞的穆从寒打趣，“不过是副皮囊而已，从寒可有偷看。”

　　仙姿如兰，弱骨纤形。鎏金花纹飞鸟面罩无法遮挡面颊上的红腮，穆从寒侧脸不敢再去看师怀音。“您又戏弄我。”如细小蚊虫般的声音几乎要贴到耳边才能听到，滞涩的嗓音中带着无法辨别的委屈。

　　“真被我说中了？你真的有偷看我？”师怀音的眼睛弯成月牙形。

　　面罩无法消散脸上的热气，穆从寒指甲嵌进手心，她用低声怒吼掩盖心虚。“没有！！！”

　　“没有就没有嘛，生气什么。”师怀音笑着将后脑勺留给穆从寒。

　　穆从寒咬碎一口牙，她深呼吸岔开话题，继续为师怀音编发。“您要参加后日的拜师大典吗？”

　　“拜师大典”师怀音靠在轮椅上若有所思。脑海里浮现她推着轮椅追在年轻活泼的徒弟后面叫唤她写功课。

　　让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招徒弟，莫不是嫌她活得太长，还是嫉妒她过得太潇洒。心中有所考量，师怀音摇头回拒：“不去，我不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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