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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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虞环视左右，发现这里与她昨夜初拉他入梦境的场景分毫不差，一时间，心底涌出许多感慨。
她也清楚，这一切于她不过是几个时辰前发生之事，于赢厌却是一万年的等候。
她端详着这眉目妖异的少年，轻声问：“麒麟想要本座的陪伴，是因孤独？”
他在这里得到了所有，却也体会了高处不胜寒，难免觉出孤单了。
她并不特别，只是恰巧与他有些羁绊，才被他认为是适合陪伴之人。
赢厌凝着她，颔首：“是。”
一万年的等候有多久，是多漫长，只有他清楚。
他得承认，不生不灭的孤寂，战胜了他对她的恨。
他恨她，却也想要她的陪伴。
神虞温软了眉眼，告诉他：“这世上之人走到最后，无不深感孤单。本座纵留下伴你，终有一日你会厌倦本座，仍会感到孤单。”
赢厌迈前一步，笃定道：“我绝不会厌倦你。”
神虞笑了：“麒麟与本座打个赌，本座赌你会厌倦本座。”
赢厌问：“怎论输赢？”
神虞手中拂尘遥指脚下，道：“人间正逢乱世，你我乱世一行，百年内，本座若赢，你放本座离去。本座若输，余生伴你。”
赢厌自信道：“好，我与你赌。”
神虞低眸浅笑，笑意隐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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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榭天山偏安世外，山中有金山，山民数十万人人可军。历代山主被世人尊为神女，视苍生百姓安危为己任。
此代山主姓有苏，别名神虞，有一竹马来自山下相伴长大两小无猜，名唤神麒麟。
这年神虞十三岁，山下第一强国沥国，执管朝政的摄政王赢祁病危，送信来山，要独子回国。
神虞不舍望着他，缓缓红了眼，问：“麒麟何时归？”
两人相差四岁，同日生辰，十年来形影不离，是青梅竹马也是情投意合。
神麒麟不加犹豫回：“两年，阿虞给我两年时间。”
两年后，他做成了天下之主，必定迎她下山做皇后。
神虞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了他，哑声道：“好，我等麒麟接我下山，你我再不分离。”
神麒麟紧紧回抱她：“阿虞，相信我，你我的一生一世只会分离这两年。”
神虞抬眸看他，眸底是一眼可知的情，重重点头：“我信麒麟。”
神麒麟松开她，再不敢看她一眼，迈步向山下走去，只留给她一个坚定地背影。
神虞在山中于次月接到沥国来信，下山去了沥国。路途意外救下一哑巴公子，后来哑公子走了。神虞来到烨国后，烨帝还是驾崩了。
为守孝，神虞停留烨国一年，不问世事。
沥国居极北之地，又称北沥。
神麒麟回国后，在其父死后篡位登基，做了北沥皇帝。
将前朝皇族赶尽杀绝，大肆诛杀不满他篡位的文武大臣。不顾百姓群情激愤，招兵买马，意欲以最快速度一统天下。
齐国居东海，又称东齐。
齐国太子游学数年，路途遭乱党刺杀，幸得救。老皇帝得知太子遇险，一病不起，太子回国老皇帝已然驾崩。
太子顺位成了东齐新帝。
齐帝登基后，以雷霆手段诛灭乱党，广施仁政，重用太傅傅无疾得以招揽各国谋士。虽仅有四城之土，却稳扎稳打地向外扩张。
神虞一年孝满，难忍相思去了沥国。
神麒麟一年内御驾亲征数次，已有十国玉玺在手。然扩土匆忙，加之本国百姓心底对皇帝有怨，国内内乱不止。
神虞得知后劝道：“麒麟这样登基太过急于求成，若不顾民心早晚要酿大祸。当务之急先平内乱，让百姓休养生息，下个罪己诏，安抚百姓才是正策。”
神麒麟一身无敌武功，又有十万大军在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自听不进神虞之劝。
他道：“当日朕以为两年足矣统天下，现在看来阿虞还需宽限朕两年。两年后朕娶阿虞做皇后。”
神虞皱着眉头，还是点了头。
倏忽两年过，沥国得了五十一国玉玺，有了半个天下。东齐小国成长为大国，除却沥国之土，皆为齐土。
时是乱世，天下两分，两帝都想做天下之主，相斗已是必然。
这年，神虞如愿披凤袍嫁给了神麒麟，成了沥国皇后。
大婚第二日，神麒麟向齐国宣了战。
两军初初对阵，神虞一眼认出齐国皇帝。
齐帝似早知她是谁，只是让手下将领带给她一句话：“朕欠神女一命，必当报答。”
神麒麟武统半个天下被称武帝，齐帝以文略得了半个天下，被称文帝。
这一武一文，前者篡位登基后战无不胜，后者得民心所向，仁贤之名举世不知。
两国第一战，竟是平手。
神虞劝他：“齐帝得民心，士气远超我国士气数倍，皇上何不转换策略，先与他休战几年。只要皇上同意，我可劝服齐帝。”
神麒麟低眸看着她，冷声道：“朕从不知阿虞认识钟离阙，还救过他一命。”
神虞将当日之事一一道来。
神麒麟冷笑：“朕看钟离阙其心可诛。当日装哑怕是早已认出你，今时也未必真想报答阿虞救命之恩，想娶你为后倒是真。”
神虞满心酸涩，强忍泪意道：“我满心只有你，你怎可怀疑我心。”
她与他相知相伴十三年，不做神女只做他皇后，此情不容置疑。
神麒麟看她一眼，兀自冷笑，忽然拂袖而去。
此战一打两年。
神麒麟久年不得民心，又因篡位后只知征战，不顾百姓死活。齐帝在最后一战，以民心劝动沥国将领反叛，不战而胜。
神麒麟难忍心忿，意欲杀了齐帝。
神虞劝他：“皇上没输给钟离阙，输在了民心，纵杀了他，仍是败者。他纵得沥国之土，皇上并非一败涂地，还有东山再起之机。”
这年神虞十九岁，和神麒麟重回了云榭天，送他金山，予他大军三十万，助他于云榭天山下再开一国，名雍。
雍国建成三年，神麒麟每日只知练兵，不问朝政。神虞代他为政，以他名施仁政，安抚民心，倒也扭转了百姓对他印象。
然，神麒麟憎恨世人，满心杀戾，以往顺遂时只是杀戾重，而今却是残暴不仁。
他练兵三年重新亲征，仅一年，将神虞三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连云榭天的大军也不满他暴政。
这年，齐帝顺应民心御驾亲征打到了雍国国门，雍土将领大开城门，百姓跪地相迎齐帝大军。
不过一个月，齐国大军进了京，打入宫门。
神虞死心了，道：“皇上认了吧。你不行善政，不得民心，将江山给他吧，你我还回云榭天，自此归隐。”
神麒麟瞪着猩红的眸，阴鸷看着她：“这些年来阿虞屡次三番阻止朕杀钟离阙，而今他打入宫门，可是趁了阿虞之心？！”
神虞望着他，到底落了泪：“我心中只有你一人，这些来一次次苦劝你夺取民心才可胜他，你只顾杀伐作恶，从未听入心底反思过错。”
齐帝踏破宫门，带领大军向太和殿而来，有人大声喊：“暴君，将神女交出来，齐帝愿留你一命，予你封地。”
神麒麟闭了眼，绝情道：“阿虞，你我相伴半生，直至今日方看清了你。你走吧，回云榭天，自此后，朕生死再不与你相干。”
神虞满目悲戚，满脸是泪，死死抱着他：“我不走，麒麟，你我生死一起，我绝不抛下你。”
神麒麟一把将她推开：“神虞，你爱百姓，更胜爱我，我厌你。”
太和殿正对面，齐帝带领大军站在午门，喊：“朕恭迎神虞后做回神女。”
神麒麟戾声喊：“鳌厉，萧忌，将皇后绑回云榭天，她若敢踏出云榭天半步，打断她腿！”
他抽出佩刀，向午门而出。
云榭天空了。
神虞回云榭天后，不知山下事，每日守在山门前，等候神麒麟归来。
当年她与他年岁尚幼，她向天地许诺，以神女身份嫁他，与他做一世夫妻，相伴海枯石烂。
日复一日。
山门的桃花开了，又凋谢了，一次次芳菲绽尽，一次次坠落成尘。
她数过第一个五年，山下飘来一个纸鸢，上面写着一句话。
神虞抱着纸鸢眸底没了期待，自此后，山门前再没了她等待的身影。
不知多少载，忽有日，山下来了大军，帝王迈着稳健步伐，步步向山门而来。
四月春风得意，桃树上也有三两喜鹊报喜，桃花树下一堆黄土陇。
他提着头颅，环视天地，冕冠下帝王霜鬓，脸上布满了岁月无情遗留的痕迹。
他道：“阿虞，钟离阙死了，这次我赢了，听了你话，夺取了民心。”
山下一走三十年，他终于入了世，才知自己一身罪恶，不该当个恶魔。
前缘重重，他醒悟了，也懂了她的用心良苦。
他长久站在黄土陇，桃花谢了又开。
渐渐，黄土陇消失了，云榭天没了，山下盛世绵延三百余载，竟也亡灭了。
他一身红衣立在云端，脸上没了岁月痕迹。
云端瑞彩万丈，他面前没有神虞，偌大的梦境，只有他一人。
他想起了前世，也知了自己到底是谁。
可是他输了。
他的阿虞，乃人间之神，她要他厌她，总有方式让他口不对心说出假话。
他看着这方假天地，沉沉笑了。
原来，他这样的魔，从来困不住神。
虚无中，神虞道：“本座答应天地，以神女身份嫁你，与你做上一世夫妻，而今一世夫妻缘分已尽，本座再不欠你。”
赢厌猛然抬起眸，向虚无喊：“阿虞，我知错了，放我出去——”
石屋内，神虞忽然坐起身，不顾红拂侧目，上前决绝折断引神香。
矮榻上，赢厌昏睡不醒。
她走出门，竟也释然了。
她终究没能驯服拥有前世记忆的人魔赢厌。
可她还有今生的人皇赢厌。
其实她也清楚，那场赌赢厌赢了。
他从不曾真心厌倦她。
她生生不负百姓，却于赢厌是个真恶人。
此后，拥有前世记忆的人魔赢厌，永远被困在梦境。今生的百国，再没了人魔灭世……
她的恶，随着人魔赢厌的消失，便仅剩善与宽恕了……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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