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夫人失忆了》郭山

12、偶遇江境聿

　　洗过手后，夏微去厨房帮忙端菜，王燕红刚刚结束做饭，额角还冒着汗，顾不得拿纸巾擦，胡乱用胳膊蹭了一下，笑容满面道，“微微，这里不用你帮忙，快去桌上坐着，等会就开饭了。”
　　“不着急，我帮您一起收拾。”

　　夏微这样说着，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手帕纸，抬手给王燕红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舅妈，夏天做饭太热了，客厅开着空调，你出了这么多汗很容易着凉。”
　　王燕红明显愣了愣，手里还端着两个盘子，也没办法接过来纸巾自己擦，只能这么站着让夏微擦完。

　　她目光跟着夏微的手移动，直到她将纸巾扔进垃圾桶，这才讷讷道，“微微，不用这么客气的，我们还是一家人。”

　　夏微自然无比接过她两只手的盘子，冲她笑了笑，“我知道的舅妈，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说罢离开厨房走进了客厅，只留下王燕红呆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做什么好。

　　表舅明显很高兴，平日里很少喝酒的他，今天也早早准备好了酒水饮料，“今天我可要说好了，除了小彤不能喝酒，我们三人可得喝酒好好庆祝庆祝。”

　　王燕红没异议，夏微有。

　　“舅舅，今天我开车来的，也不知道今天要喝酒，要不，我就和小彤一起喝饮料代替酒吧。”

　　“哎，这怎么行？”表舅说道，顺便打开一罐啤酒给她倒在杯子里，酒水上方冒着冷气，浓密的泡沫上升翻涌破裂，成千上万的泡沫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泡沫渐渐消失。

　　“表舅，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您……”

　　王燕红也拉了拉他的胳膊，示意他别再劝酒了。

　　李长江紧跟着又拆开两罐啤酒，分别倒在自己和王燕红面前的杯子里，“微微啊，今天是个欢喜日子，你表妹考上了大学，我们一起吃个团圆饭，喝一点酒没事的。”

　　毕竟曾经在表舅家住过很长时间，他们也未曾饿着自己，不必在这些事上较真了。
　　她点点头，“好，那我就喝一瓶。”

　　今晚回去大不了叫代驾，总归不至于回不了家。

　　啤酒很冰爽，她喝下去，只感觉一股透心凉从胃一直冲到头顶，舅妈做的菜味道也很不错，她夹了几筷子，不住称赞，“舅妈做菜手艺一直很厉害，太好吃了。”

　　王燕红笑着为她夹了一筷子菜，“好吃就多吃点，不够舅妈再做。”

　　“您做了这么多菜，哪里会不够？”

　　李长江喝光了一罐啤酒，又打开了一罐，“微微工作还顺利吗？”
　　“顺利，挺顺利的。”

　　李长江放下手里的筷子，“我听说啊，最近市政府公开招标什么街道设计项目，大小设计公司都投标进去了，微微你听说了吗？”
　　“嗯，听说了，不过像这样钱快事少、时间短的项目一般都是内定了，哪能轮得到我这样的小公司？尤其还是刚刚起步，发展不稳定的。”

　　李长江瞪了瞪眼，他眼睛本来就很大，这样一瞪，就有点惊悚之感。
　　夏微低下头夹菜吃。

　　“微微，我挺认可你的公司，你别看刚刚起步，技术上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再说哪个大公司不是从小公司起来的？”
　　他本身酒量不大，慢慢的脸上晕染了一片红色，说起话来开始大喘气，明显有些醉了。

　　李小彤皱着眉瞧他，“爸爸，你说的这些我姐姐能不知道吗？您喝醉了，快多吃点菜吧！”

　　李长江一拍桌子，“胡说，我很清醒。”

　　他伸出两个手指，“你看，这不是二吗？”
　　然后又加上一个手指，“这不是三吗？”
　　末了，自己鼓励自己道，“我还没醉呢！”

　　王燕红一把夺过来他手里的酒杯，“还喝呢！每次你喝醉酒都要算一遍2加1等于3，你以为你是小学生啊？”

　　李小彤在一旁憋住了笑，但仍旧忍不住笑意，手掌心捂住嘴巴，肩膀笑得一抖一抖的。

　　“哼，我就知道你们笑话我酒量小。我可告诉你们，我年轻时候喝酒那是千杯不倒……”

　　王燕红从厨房给他端过来一杯蜂蜜水，“喝掉蜂蜜水解解酒吧，这么个年龄了，也不嫌丢人。”

　　“丢人？丢哪里的人？微微是自己人，我还怕丢人吗？”

　　夏微见状，忙打圆场，“舅舅，您还是多吃些菜吧，舅妈辛苦做了这么多，怪累的，少喝点酒对身体也有好处。”

　　这番话简直说到王燕红心坎里了，她想起刚才厨房里她为她擦汗水的样子，心底泛起一片暖意。
　　再看看自己的女儿，只顾着闷头干饭，也不知说句好听的话，心里又有些气闷。

　　夏微一边吃，一边问，“舅舅舅妈身体还好吗？”

　　李长江响亮地打了一个酒嗝，“好，好，一直挺好的。不过就是你舅妈，你也知道，她有风湿性关节炎，老毛病了。前两年也还挺好，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又犯了，我叫她去医院看看病，她怎么也不听。”

　　王燕红用胳膊肘拐了拐他，“瞎说什么，我这也不是多严重的病，老毛病吃药就行了，还用花那个冤枉钱去医院看？再说，小彤上学不需要钱啊？现在读大学听说学费可贵了，一年两三万，再加上生活费，我们两人每月这点死工资，哪能够呢！”

　　夏微点点头，“舅妈的身体是该注意下了，我最近半个月可能都会挺忙。到八月份就有时间了，到时候我联系医生给舅妈好好看一下吧，别再耽搁了。”

　　王燕红心里高兴得很，面子上又不能表露得很明显，“微微都这么忙了，还是不用了，老毛病犯不上。再说，小彤眼下还得用一大笔钱，我怎么也得给她节省些。”

　　夏微自然明白她话中意思，“舅妈不用太担心，小彤学费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些钱，也能用一阵子。”

　　李长江忙摆手，“这哪能用你的钱呢！你挣钱也不容易，不也是一点点挣出来的吗？我们还有呢，不够的话到时候再说。”
　　王燕红附和道，“是啊，你舅舅说得对，资金周转可不是小数目，你还是先自己用吧。”

　　夏微是了解他们二人的，并不是奸恶之人，不过是精明市侩的小市民而已，能得利益之处，绝不会吃亏。

　　他们也曾照顾自己很长时间，李小彤与自己关系也还不错，这笔钱花给她也不算什么了。

　　想到这里，她笑道，“你们不用多想，我说要给小彤学费钱，那肯定是能拿出来的，小彤考上大学是个喜事，我作为姐姐，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夫妻两人这才接受下来。

　　李小彤快吃饱了，这才想起一件事，“爸妈，吃饭前我和姐姐说过了，我想读文学专业，你们非让我选商务。”

　　李长江王燕红对视一眼，“你还年轻，不懂得，你学文学有什么出路？学成出来当个文学家？文学家能当饭吃？还不去踏踏实实，去学商务，到时候出来就像你姐姐一样，开个公司，赚个钱，不好吗？”

　　李小彤嘟着嘴，满脸不情愿，“你们就知道钱钱钱，赚钱这么容易的吗？要是这么简单，你们怎么还挣不到钱，还要问我姐姐要学费？”

　　李长江眼睛里忍着火，“李小彤，我看你真是惯得不成样子了！我和你妈省吃俭用为了谁？到头来轮到你来说教我们了！”

　　王燕红也是生气，不过看在夏微的面子上勉强没发火，只是一只手拉着李长江的胳膊，一边对李小彤说道，“小彤，快给你爸爸道个歉，你不该说这些话的。”

　　李小彤也是个犟脾气，平日里不惹她还好，哪件事只要不对她的心意，她不管对方是谁，非得把道理掰扯清楚了。
　　“我哪里说错了？今天叫我姐姐回家吃饭不就是为了我的学费吗？平时怎么不见你们叫她回来？每次我一提起她，你们就不愿意说。这几年我姐姐可没少给我们东西。”

　　夏微在一旁快要坐不住了，刚要开口劝说一下。

　　王燕红腾得站起来，脸上红得几乎要冒血，“李小彤，我看你胳膊肘净往外拐，我们哪里不愿意让她回来了？是你姐姐她工作忙，不能总是打扰她。”

　　李小彤冷冷笑着，“你们是父母，你们说得都对。刚才还说一家人呢，转头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此话一出，简直是火上浇油。

　　夏微从没想到李小彤这么向着她，想必平日里就对他们两人有诸多不满吧，借着这个事发泄出来而已。
　　但眼下这情形，她还是一个外人。站队是不对的，不站队呢，又得两边劝说。

　　她站起身，脸上带着笑，“舅舅，舅妈，小彤她年纪还小，喜欢什么专业必然是有自己的考量，你们千万别生气，有事慢慢来，气坏了身体可不值当了。”

　　李长江和王燕红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脸皮被李小彤抹了下来下不来台，夏微这样一劝说，他们也顺坡下驴。

　　“小彤，你看你姐姐，多懂事，你看看你，整天没大没小，冲我们大吼大叫的，真是不知感恩。”
　　小彤抱着手臂没说话。

　　＊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最终以夏微努力劝说，三人勉强握手言和结尾。

　　话说得再好听，她终归是外人，他们一家三口吵了架不愉快很快就烟消云散，倘若她掺和其中，那就别想小事化了了。

　　饭都没怎么吃饱，就和他们告了别，上了车，头有些晕，忽然想起今天自己还喝了酒，不多，可万一遇到交警查酒驾，那也是违法的。

　　她翻出来手机，找出代驾。

　　给两个代驾打了电话，他们都以距离市中心太远为由不来接单，夏微想了想，也是，这是城市边郊，距离市中心得有五六十里路，他们骑着电车赶过来，确实也不方便了。

　　夏微开着窗户，感受着从外面涌进来的夏季夜晚的微风，心中的阴霾驱赶走了一些。

　　西边天空呈现深蓝色，繁星点点，点缀在夜幕中，像是镶嵌着的钻石熠熠生辉。
　　远处的山，近处的房屋，无意不在诗情画意中，绿意盎然的樟树杨树笔直挺拔，茂密的树叶在风中不断作响，偶尔有流浪猫慢慢路过，身姿优雅，步履从容。

　　明明是这么美好的场景，夏微心里却有些酸涩。

　　她在期待着什么呢？
　　期待这么多年，表舅舅妈对她其实也有感情？还是期待他们这次叫她回来吃饭是真的想她了？
　　他们只是想要她能提供的利益和价值罢了。

　　夏微伏在方向盘上，思维发散，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拿起手机，又找到一个代驾电话。
　　一阵忙音……

　　她挂了电话，闭上眼睛。
　　还能找谁？白思雨这个时间点会有空闲吗？说不定还在相亲呢，先不打扰她了吧，免得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肚子咕咕直叫，她从后座摸出一个面包，还是拆开封放了好几天的，靠近袋子口的位置已经有些干了，她顾不得这些，大口吃起来。

　　＊

　　江境聿今天去城郊谈了块地皮，过程还算是顺利，司机开车载着他从小路经过，一辆轿车停在路边，司机按了两下喇叭，那车也没动静，估计司机应该不在车里吧。

　　他驾车缓慢小心得从轿车旁边走过，一边对后座的江境聿说道，“老板，现在的人真没素质，路这么窄，还要停靠在路边，其他车经过都得注意着别剐蹭了。”

　　江境聿不置可否，淡淡嗯了一声，“不用着急，这里的路都很窄，只要他不影响我们行车就好。”

　　两车交错时，他目光一掠，看到了那位没素质的司机，她正抱着一块面包大口啃着，脸上还沾着些许面包碎屑。车窗没打开，她并未注意到自己，又咬了一大口面包。

　　江境聿没忍住笑了一声。
　　前排司机疑惑道，“这车上有司机，怎么还停下车吃东西？”

　　江境聿:“停车。”

　　司机:“江总，这个地方……”
　　江境聿:“停车。”

　　司机将车小心地停在前方的路边，与夏微的车距离十几步远，他看到江总一把打开车门，大步流星地向那辆车走去。

　　生怕出事的他也跟着下了车，在老板身后小步挪动着。

　　＊

　　夏微吃得正投入，头顶一片阴影，一抬头，看到的便是江境聿杵在车旁的身影，吓得她差点将手里的面包扔了出去。

　　胡乱擦了擦嘴，她疑惑地向外张望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江境聿没回答，他闻到车内有淡淡的酒味，“你喝酒了？”
　　“……嗯。”

　　“找不到代驾？”
　　“……嗯。”

　　江境聿轻轻笑了两下，“真是傻得可爱。”

　　他转头对一旁的司机道，“你先开车回公司，我开这辆车。”
　　司机一头雾水，“江总，您认识这个司机？我看我还是……”

　　江境聿双手插进裤兜，身体挺拔，身量很高，微微低头看着司机，“你先回去，我开她的车。”

　　“哦，好好好，江总您注意安全啊。”司机可不敢在他们老板的低气压下继续带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江境聿微微弯腰，手臂撑在车顶上，低头和坐着的夏微视线齐平，“下车吧，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