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墨浅栖

107、第 107 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穆云歌看着热热闹闹的婚房，由衷地祝福着她们。兜兜转转这么久，姐姐终于和世子成婚了，以世子待姐姐之心，他们一定会幸福的。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时安轻声诉说着话，目光缱卷地落在穆云歌的身上，浅笑晏晏，“若得两情相悦胜却世间万千。”

　　穆云歌对上他炙热的目光脸颊微红，似是恼怒又似羞怯般别开了脸，“你不去与他们饮酒作欢，在这里作甚。”

　　时安夜不恼，依旧温温和和道，“一个人赏月太冷清了，我来陪陪你。”

　　“不要你陪，待会儿若是叫人瞧见了只怕与你名声有碍，你还是快走吧。”穆云歌催促着他，她原就名声不佳，后又任性拒婚，还无声无息地离京大半年，在京城闺秀中的名声早已经不堪。

　　时安是京都新秀，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他有着光明平坦的前程，穆云歌不想耽误他。

　　“快走吧。”似是有人关注到这边的动静了，穆云歌紧张之下直接动手退人了。

　　时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语气坚定道，“云歌，你心中可曾有我？”

　　穆云歌愣了一下，喃喃半天也说不出句否决的话，以致于最后恼羞成怒道，“你这人烦不烦啊，十年寒窗换来的前程不要了吗？何苦与我这样的人纠缠呢...”

　　“正因为寒窗十年，我更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时安今日誓要得到一个答案的，“穆云歌，我心悦你由始至终不曾改变，无关声誉，无关前途，无关家世，只因是你，你是我想要的妻子。

　　但若这份情谊于你负担的话，只要你一句话，从今往后...我绝不打扰。”

　　听着这番情真意切的话，穆云歌怔忡在原地，她想狠下心去拒绝对方的，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半个字。

　　似乎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般坚定地选她，穆云歌不得不承认...她行动了。

　　“我不知道...”喃喃半天，她迷惘地道出了心中所想。

　　看似掌控局面的时安听到这话时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他原以为对方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拒绝的，没曾想竟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看着她恍惚的神色，时安感觉得到对方于她并非无心。

　　如此便好...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的，我等你！”时安看着她低笑出声了。

　　听着那声轻快的笑声，穆云歌脸色涨红，手足无措地推开了时安的手，匆匆道，“我不与你说了，我去找姐姐。”

　　说罢越过时安便仓皇跑了，身后轻笑声如影随形，在穆云歌心头荡起了些许涟漪。

　　“脸怎的这般红，你方才做什么去了？”纪婉卿看着自进来后便魂不守舍的穆云歌，时而皱眉时而羞涩，心头隐隐有所察觉。

　　穆云歌回过神时对上了纪婉卿的探究的目光，面露慌色，“没、没做什么？”

　　纪婉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又倒了杯红枣茶递给她道，“你若不想说我便不问了，今日的婚礼多谢你了。”

　　穆云歌捧着茶又发起了呆了，纪婉卿也没催促她，静静地陪着她喝茶。

　　“姐姐，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穆云歌有些迷茫，她原以为自己是喜欢荣昌的，可是她对时安的感觉和对荣昌的截然不同，她也分不清自己对时安是什么样的情感了。

　　想到这里穆云歌踌躇之余又多了丝沮丧，“为什么人会喜欢上不同的人？”

　　“因为每一个阶段遇到的人都不一样，想要的也不同了。”纪婉卿轻声道，“人心...是复杂的。”

　　“就不能只喜欢一个人吗？”穆云歌紧张地看向纪婉卿。

　　纪婉卿笑着点头，“自然可以，坚定所选，便能从一而终。云歌，喜不喜欢一个人是选择，能不能只喜欢一个人也是选择，能做决定的只有自己，无关他人。”

　　“能做决定的只有自己吗？”穆云歌似懂非懂。

　　“云歌可是有了心仪之人？”

　　穆云歌闻言沉默了半晌才鼓起勇气坦言，“姐姐，我好像对他动心了，可是我...配不上他。”

　　纪婉卿拉着她手认真也坚定地道，“云歌，每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很好，你配得上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穆云歌没说话，但眼底的彷徨还是流露出她内心的想法了。

　　纪婉卿继续道，“你善良，果敢，有共情之心，待人以真，这些都是你身上美好的品质。钱权不是永恒的，家世亦不是衡量的标准，但是人品性情却是难以更改的。你的品性足以匹配世间上的任何男子，你要相信自己，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我值得最好的一切？”穆云歌眼中闪烁着丝丝微光。

　　“对，你值得最好的一切。”纪婉卿肯定地点头，“所以你不必有顾虑，你只需要跟着内心去走，问问它想要什么。”

　　纪婉卿点了点她的心口，“心之所向方是归途。”

　　穆云歌眼神一点点清明了起来，脸上也多了丝坚定和释然，“姐姐，我明白了。”

　　纪婉卿笑着摸了摸她的发丝，她希望云歌能永远保持着这份纯真和善良，也祝愿她早日找到携手一生的伴侣。

　　......

　　“总算是走了。”谢逸兴无奈中带了丝妥协走向纪婉卿，亲手帮她将头饰取下来，“那时安也是个没用，都多久了还没把媳妇笼络住，一天到晚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若是那时安中用，也不至让穆云歌在大婚的日子了还来缠着卿卿。

　　纪婉卿看重穆云歌，谢逸兴便是抱怨也不想惹得对方不开心，只能将气撒在时安身上了。

　　纪婉卿取耳环的手顿了一下，歪头朝谢逸兴看过去，问道，“那时安是不是也来了宴席？”

　　谢逸兴点头。

　　纪婉卿道，“逸兴可了解这个人？”

　　谢逸兴弯腰逼近她的脸庞，叹声道，“卿卿确定要在今日与我谈论别的男子吗？”

　　纪婉卿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话中之意，眼睫微颤，春眸浅笑地环抱上他的颈脖，化被动为主动，“那我该谈什么？”

　　“你说呢？”谢逸兴纠正道，“你该唤我什么？”

　　“逸兴？”

　　“不对。”谢逸兴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喃喃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纪婉卿有意逗他，“逸兴哥哥...”

　　“卿卿...”谢逸兴低头想吻，纪婉卿躲开了，眨眼道，“还不对吗？可是你...也没唤呀...”

　　谢逸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纪婉卿说了什么，眸光柔和闪亮，喉咙间低沉地溢出了那句藏在心底已久的称呼，“夫人...”

　　纪婉卿偏头回了一句，“夫君！”

　　谢逸兴手劲突然大了起来，一把按住纪婉卿的腰肢压进了怀中，密密麻麻的吻犹如狂风暴雨般落在她唇上、脸上...

　　烛光无声燃烧着，月光透过纱帘，映照在层层叠叠的红被上，惊扰着一室春光。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

　　冬至之日，阖家团圆，用膳之际，纪婉卿食欲翻滚不适，请来大夫后才得知有了身孕。那一刻她怔愣了许久，直至谢逸兴欣喜若狂地抱住了她，纪婉卿才有种云雾踏地的真实感。

　　“卿卿，我们有孩儿了，我们的孩儿...”这一刻他盼了多久了，也是这一刻，谢逸兴心头那丝若有似无的失意彻底的放下了。

　　纪婉卿低头抚摸着小腹，缓缓溢开了笑意，“是啊，我有孩子了。”有了和自己骨肉相连的血脉了，也真真正正融入了这个世界。

　　“我真的好高兴啊！”谢逸兴低头吻向她的额间，虔诚又炙热地看着她，“卿卿，谢谢你！”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成为我的妻子，日后孩子的母亲。

　　谢逸兴今日的情绪额外地外放，甚至大手一挥，赏了府中所有人一月的例银。镇北候得知这个消息后还特意过来看了她，随后纪母与兄嫂也过府问候。

　　日子在一点点地变好着。

　　纪母似是看出她心绪有异，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如今你也要母亲了，卿姐儿不要再惦记以前了，要学会往前看。”

　　“母亲！”纪婉卿有些愕然，幽幽地望向纪母。

　　纪母叹了一声，抚着纪婉卿的发髻道，“姑爷对你如何母亲看在眼里，他是个真心实意的人，人心最是伤不得的，卿姐儿你要为自己和孩子着想。”

　　“母亲多虑了，我并无他念。”她低头摸了摸腹部，低声道，“我会好好过日子的，也会好好将孩子抚养长大的，它也是我的孩子啊！”

　　纪母欣慰地道，“你能这般想就好了，你初有身孕，镇北侯府又没个可以提点的长辈，兰妈妈就留下来照顾你吧。”

　　兰妈妈是纪母的陪嫁乳母，跟随她大半辈子了，纪婉卿并不想夺人所爱，“母亲，你身边离不得兰妈妈啊...”

　　纪母抬手制止了她的话道，“我身边有的是人用，但是你是我的孩子，只要你好了母亲才能安心，别拒绝就当是安母亲的心。”

　　这一番赤诚的母爱纪婉卿拒绝不了，只能默许了，“那...待孩子平安落地我就让兰妈妈回去。”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纪母当即叫来了兰妈妈吩咐道，“日后多看着点卿姐儿。”

　　“老奴知道了。”

　　随后纪母又与纪婉卿叮嘱了诸多事宜，待天色稍晚方才离去。

　　纪婉卿在府中静养，直到孩子满了三月才稍稍自由了许多。

　　某日谢逸兴突然带了她出门，寒冷的冬日在那一天放晴了，阳光明媚，照得人寒意尽散。

　　“你要带我去哪儿？”马车似乎走出了京城，纪婉卿心有不解。

　　谢逸兴握着她笑而不语。

　　纪婉卿看着他的模样心有所感，刚想开口时，谢逸兴道，“到了。”

　　车帘撩开，乡间小道映入眼帘，纪婉卿微微怔住了。

　　谢逸兴率先下了马车，朝她伸手道，“卿卿，下车吧。”

　　纪婉卿握着他的手缓缓而下，两人携手走上了山上。行至目的地附近时，谢逸兴停下了脚步，朝她道，“我在这里等你。”

　　纪婉卿静静地看了他良久才应声道，“好。”

　　谢逸兴抬手拢了下她的披肩，轻声道，“去吧。”

　　再次站在墓碑前，纪婉卿原以为自己会心绪激荡的，可奇怪的是她很平静。她亲手打扫了墓碑，又将食物和酒摆在了墓碑前，良久开了口，“博初，我来看你了，很抱歉怎么久才来。我成婚了，也...也有自己的孩子，我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现在的我过得很好。”

　　“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你生在我那个时代，在那里没有阶级，没有束缚，没有枷锁，你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在那里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会遇到无数志同道合的朋友、家人和爱人，然后幸福美好地生活着。”

　　“他、他待我很好，我也不愿再让他难过了，我想我该放下，你不要怪我...”

　　片片雪白飘落，纪婉卿抬眼望去漫天雪白，雪落在手心上，侵人心神，又似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纪婉卿嘴角微微勾起，轻轻地笑了起来，心头沉甸的巨石一下子搬空，整个人都轻松明亮了起来，她低声道，“我该走了，他在等我...”

　　“下雪了！”谢逸兴撑着伞盖在她上空，眉眼柔色不减。

　　纪婉卿看着他荡开了笑意，眉眼缱卷，主动揽上了他的胳膊，“是啊，下雪了...”

　　马车踏雪而去，显露的痕迹很快被偏偏雪花覆盖，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