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昭宁》八宝兔丁

27、不忿

　　这一天，昭宁巳时出门，酉时方回，沈轻晏已经在绿猗轩用膳，看到昭宁进来，他默默地放下筷子，示意旁边的侍女端水过来浣手。

　　昭宁讶然地看着一桌色香味俱佳的菜肴，问：“你不吃了？都留给我？”

　　沈轻晏淡然“嗯”了声。

　　昭宁坐下，遗憾地说：“那你让厨房做这么多做什么？我在外头吃了小食，这会儿也吃不下多少。唉，不如留给问剑他们，母后说了，粮食珍贵，都是百姓从地里刨出来的，不能浪费。”

　　沈轻晏的目光遽然一冷，问剑在旁弱弱地说：“属下多谢公主赐饭，但这一桌，是公子专门嘱咐厨房做的，想来是为了……”

　　“不必说了，既然外头的饭菜好吃，就去吃外头的。”沈轻晏直接起身，向外走去。

　　走了两步，他又回过身，直接把问剑拎上，出去了。

　　这过程里竟是一眼也没看昭宁。

　　“这就生气了？”昭宁莫名其妙，转着身子问碧琴，“他在气什么？我说错了什么话？”

　　碧琴想了想，“奴婢觉着驸马专门等公主回来，可公主显得并不领情，是以驸马生气。”

　　昭宁看向绯月，“你觉得呢？”

　　绯月忍了一会儿，道：“奴婢与碧琴看法一致。”

　　昭宁“啧”一声，“不信，沈轻晏守的是黎民百姓，从没把身边人放在心上，还专门等我？我可不做这梦。”

　　绯月没说话，头却无意识地点了起来。

　　这一桌菜，最后还是在绿猗轩服侍的人瓜分了。

　　昭宁没太把这事儿放心上，连着几日都往震云霄跑——正如问剑所说，她迷上曲如仙的嗓子，也迷上了戏文里缠绵悱恻的情致。

　　因着魏连溪的关系，震云霄每回都会给昭宁留个不错的位置，而曲如仙也认得了她，每每曲终，都会请她去后台坐坐，奉上一盏茶。

　　按说以昭宁的身份，完全可以令曲如仙去府里唱，也不该涉足后台，但她爱极了这样的人间烟火气，爱极了唱到好时众人的欢呼，爱极了小二穿梭在人缝中端茶送水的样子，爱极了铜镜上沾染的油彩，和空气中弥漫的劣质脂粉香气。

　　宫里的生活是生活，这里的生活也是生活，她像是忽然闯进另外一片土地，得见不同的天地。

　　曲如仙连唱七日，昭宁就连去七日，有时候魏连溪会过来，有时候则全场不出现。

　　到得第七日上，昭宁特特让绯月准备了一筐铜钱抬去，把震云霄上上下下都打赏了，算是给曲如仙撑撑面子。

　　才入座没多久，魏连溪也到了，昭宁看了一眼，摇了摇罗扇道：“今日打扮得格外精神些，来得也格外早些。”

　　魏连溪笑道：“和你一样，都是为了给曲如仙撑场面。对了，我已在醉仙居定了席面，听完这场戏就去？”

　　昭宁抚掌，“再好不过。”

　　正说着话，忽然进来几个内监打扮的人，身后带着十余个侍卫，凶神恶煞地往外赶人。

　　震云霄的班主赶着过来，又是作揖又是赔笑，“几位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小的可有哪里得罪了么？”

　　为首的太监拿腔拿调，“贵人出行，尔等退让！”

　　班主道：“这些都是买了票来听戏的，贵人们也会来咱们这儿，都坐在二楼雅间里，保准又能听到戏，又不被影响，还请贵人抬步上楼。”

　　那太监扯着嘴戏谑一笑，“说了退让，还敢这么啰啰嗦嗦，瞧着你是不想做生意了，来人，给我砸喽！”

　　班主焦急地拦着，“哎哟，不行啊，今儿我们如仙收官，还请诸位大人手下留情……”

　　自然这二楼还有其他贵客，可知晓楼下的是太监，便大体猜到背后的人是何等身份，怎敢多言，唯有昭宁站起身来，拍了拍栏杆，“停手。”

　　那太监虎着一张脸抬头，口中说着“谁敢”，在见到昭宁的面庞时，把后头的话全都吓了回去，跪下道：“奴才见过六公主！”

　　其他太监侍卫听到这话，赶紧跟着行礼。昭宁冷然道：“你是四皇姐的人？”

　　太监答：“回公主话，奴才在五公主跟前侍奉。”

　　“来这里的都是花了银子买了票好好听戏的，你们赶人是个什么道理？你去同五皇姐说，要么她过来同我一起听，要么直接离了，不然这样霸道的行径告去父皇那里，她少不得要挨一顿训斥。”

　　人人都晓得公主尊贵，可就算再尊贵，也要遵着大梁律，随意去做生意的地方撒泼砸闹，压下去也就罢了，放到明面上，搬出“公主犯法与庶民同罪”，便是皇帝也要顾念着后世名声小惩大诫。

　　太监不敢多言，磕了下头，默默地退出去，不一会儿有侍卫开道，四公主五公主姐妹俩携手而来，到了昭宁这处隔间。

　　四公主一脸厌烦，倒是五公主笑容满面，彼此见了礼后，五公主说：“没想到六皇妹在这里，早知有地儿坐，就不闹出那么大阵仗了。”

　　上次熙屏山马场一事，终以皇帝私底下打杀了那些放狼的人画上结尾，昭宁当然觉得不公平，也猜到四公主多半替亲妹妹担下了所有罪名，但一来不可能逼着父皇手刃自己的亲生女儿来报仇，二来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这以狼换狗是楚淑宁的手笔，只能暂且作罢。

　　当然，姐妹之间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必再多说什么好话，昭宁指了一指一旁的两把椅子，神色冷淡，“坐那吧。”

　　若不是想要曲如仙好好地唱完这最后一场戏，她才不会出这个头。

　　五公主的热情没换来回应，一时有些讪讪，跟着四公主坐过去后，嘀咕道：“还拿去父皇面前告状威胁我，也不想想，就凭她当着外人的面对我这个做姐姐的这样，我也可以去告状。”

　　四公主看都不看她，冷声说：“不是要带我出来散心？你说这些话，是想让我立刻去同她争吵吗？”

　　“我没有。”五公主着急地拉住姐姐的手，“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也知道你生我的气，这才百般恳求你出来散散，我只是一时不忿……”

　　“昭宁很好，我不知能有什么让你不忿的。”

　　一句话，让五公主彻底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