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倒计时》无尽夏的影子

15、栀子花的约定15

　　锁骨上的刺痛很轻，但随着时间推移，那点酥酥麻麻的感觉有点类似于火烧，没有那么明显，但濯连栀喜欢这种咬破他最后一层疑虑的证据。
　　他的身体每一处防备与警惕自动搜寻靳远的存在痕迹，然后安心退离，像极了每一个有靳远在的夜晚，那所监牢里，濯连栀不需要操心任何事。
　　空调的热气很足，空气中仍旧还飘着淡淡的酒精的味道。
　　濯连栀醒过来时，工作室的灯光关了一半，只有工作台边的壁灯还亮着暖色的光。
　　他捏了捏眉心，正要坐起身，盖在身上的外套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些许，光滑的皮肤接触到的只有温暖的空气。
　　墙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十，店门也早挂上了关店的牌子。
　　“远哥，真不去看看啊？”
　　莫黎坐在沙发里，握着手机心不在焉地时不时看一眼里间的方向。
　　靳远靠在另一边画设计图，眼也不抬：“看什么？”
　　“这都快十点半了，还没醒呢。”
　　莫黎翻着微博，啧啧称奇，“这人也是奇怪，花几千块都能住个酒店套房了，怎么偏偏就喜欢睡在这里啊？”
　　靳远没答，好像就只专注于手中的设计图上。
　　见他这副平静的样，莫黎倒终于觉察出些许不对劲的地方，他单手托着腮，好事地八卦：“远哥，你也挺奇怪的，竟也舍得让人睡在你那工作室里。”
　　笔尖勾勒的线条停顿一瞬，却还是划出了线。
　　靳远不动声色地将那意料之外的一笔描了回去，若无其事地继续画着。
　　里间有三个隔间，只前头两个拿来给客人纹身，最里间的那个则是靳远单独使用的工作室，只偶尔开放给一些熟人。
　　见他还是没理，莫黎也不自讨没趣，重新拿着手机继续刷了起来。
　　“这么晚了，阿声怎么还没回来，点的米线都要坨了。”
　　他唉声叹气的，整个人是走哪儿半躺在哪儿，正打了个呵欠，里间长廊的门帘就被人掀开了。
　　走出来的人此刻已经重新裹了起来，渔夫帽差不多就将他眼睛遮住了，整个人照常被捂得严严实实的。
　　“抱歉。”
　　客人大概一米八五的个子，但太瘦了，被外套裹着也显得轻飘飘的，身形不稳的感觉，“耽误你们时间了。”
　　见到他，莫黎脸上扬起了笑，正要起身，旁边的人动作比他更快。
　　“没事。”
　　靳远抽了张湿纸巾擦手，上身已经套上了一件牛仔外套，他抬脚踢开垃圾桶，走向前台，“以后不用预约了，直接过来，我帮你把剩下的弄好。”
　　濯连栀拿手机的手终于是热和的了，闻言，他猛一抬眼，虽然讶异，但也没多问，反正是有利于自己的事。
　　“好的，谢谢。”
　　濯连栀眼睛弯了弯，里面溢出的笑意有种惑人的吸引力，但他自己似是无所察觉，只拿出付款码递到他面前。
　　靳远笑了一声，快速扫码，又补充道：“若有其他问题，联系客服。”
　　濯连栀扶了扶帽子，指尖撑着帽檐往上顶了顶，语气直白又挺大胆的：“可以直接问你吗？”
　　“嗯？”
　　濯连栀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翻出了另一个二维码，放在台面上，静静地又专注地盯住他：“靳老板，可以加个你的私人微信吗？”
　　他刻意强调“私人”二字，像是明白地区分些什么。
　　靳远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短促地笑了笑，没拒绝。
　　这一重又一重的特殊对待，莫黎已经惊得一愣一愣的了，他窝在沙发里，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一时有些发呆，手机直接掉在了地面上。
　　“卧槽！”
　　他惊醒，慌慌忙忙将手机捡了起来，恰在此时，门帘边挂着的风铃又响了起来。
　　“哥，我回来了。”
　　靳声的声音显得低落，进来时手上还提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袋，“我买了点零食，可以放在店里面。”
　　玻璃门合上，进来的少年身上是一件白色的卫衣，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蓬勃。
　　“好像要下雨了，外面已经起风…”
　　那道声音生生截住。
　　濯连栀看着他，视线似乎是被帽檐掩着的，但又像是与他直直对上眼的。
　　这是濯连栀第一次见到靳声。
　　不再只是出现在靳远口中的阿声，而是一条鲜活的、意气风发的生命。
　　靳声与靳远长得很像，只是一双眼睛生得没有那么多情，反而给人一种温润轻和的感觉，他的五官没那么精致，但就是清丽俊秀的，一眼就能印象深刻。
　　靳远眉梢微动，暗自叹了一声后，斜靠在前台边，扶着额看了看呆立在门口的人。
　　靳声表情很平静，手上的购物袋擦着牛仔裤，时不时发出窸窣的声音。
　　他抿唇，深深吸了口气，喊了一声：“哥。”
　　靳远缓缓叹息，话音带笑，几乎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回来了。”
　　靳声眨了眨眼睛，看看他，又看看莫黎，最后，目光重新落回那道身影上。
　　“怎么可能。”他笑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嘴里还在嘀咕，“我是不是在做梦，怎么好像看到栀栀了。”
　　濯连栀讶异挑眉。
　　靳声好像，真是他的粉丝？
　　“那个。”
　　眼见着他就要出去了，濯连栀忽地出声，稍加犹豫，便又索性将帽子和口罩摘了下来，突然有些后悔来之前没有洗个澡。
　　毕竟是第一次见靳远的弟弟。
　　靳声对濯连栀的熟悉早就是简单听个声音都能识别出来了，毕竟，他将他的作品复盘了一遍又一遍，毕竟，濯连栀从不用配音。
　　他咽了咽唾沫，愣怔怔地回过身，濯连栀正在整理略微凌乱的头发，与他对视时，长得如画一般的人忽然就笑了。
　　“你好。”
　　濯连栀整理头发的手一顿，然后朝他挥了挥手，笑时眼里似是带着光的，“我是濯连栀。”
　　他就站在那里，明明也没做什么，可在靳声看来，他浑身的滤镜都是柔和美好的。
　　“哗啦”
　　“卧槽。”
　　塑料袋落地时里面的几罐可乐掉了出来，声音和莫黎的惊诧声同时相应。
　　靳远眯了下眼睛，指尖在桌子上点了点，眼瞧着自己那个傻弟弟一副紧张又不好意思直视人的模样。
　　他扶额，摇着头都没眼看。
　　晚上十点半，外面确实起风了，濯连栀一出门就冷得直缩脖子。
　　“栀栀，你等一下！”
　　靳声精挑细选了一把白色透明的伞，快步跑了过来，“一会儿可能会下雨。”
　　濯连栀理了理帽子，将装着栀子花和零食的袋子换到了另一只手上，将伞接了过来。
　　“谢谢。”
　　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手摸向外套口袋，从里面摸出了一颗绿色的糖，不禁莞尔，“没什么能给你的，兜里就只剩下这么一颗糖，有栀子花的香味，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靳声清隽的脸上还是淡淡的笑容，但瞳孔的颜色很深，黑得发亮，他从他手心里接过那颗透明的糖果，垂眸时，那张脸和靳远更像了。
　　“我喜欢的。”他道，“对了，栀栀，恭喜你获奖，那部电影我看了很多遍了，你很适合拍电影。”
　　濯连栀依旧不太习惯他顶着那张和靳远相似的脸叫他“栀栀”。
　　“谢谢。”他站在台阶下，语气调侃，“靳声，我们可能会经常见面，希望下一次见面你不会再那么紧张了。”
　　在没有见面之前，他会嫌麻烦，可见到人之后，濯连栀觉得他必须要救靳声。
　　或许，他只是没想到靳声像极了是少年版的靳远。
　　“唔？”
　　靳声正看着手心里的糖，闻言，像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濯连栀没再重复，注意到他心情好像挺好的，于是道：“既然喜欢，下次还给你带。”
　　风铃声叮铃作响，在寂静的夜色里更显清脆。
　　“已经很晚了。”
　　靳远走了出来，站在靳声旁边，说话时走下了一层台阶，看了眼他手上拿着的东西，“你怎么回去？”
　　他单手插兜，站姿有些随意，垂眼时额发落在眼睫上，在头顶的光里打下长影，黝黑的眸子隐在其中，似无意，又似在打量。
　　濯连栀仰着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开车来的。”
　　靳远点了点头，还不忘又提醒一遍注意事项：“这几天最好不要吃辛辣的东西，海鲜这类的最好也不要碰。”
　　天空中响起了一阵闷雷，沉沉的，倒也不算汹涌，濯连栀下意识望了一眼。
　　“好，记住了。”他道，“靳老板，下次见。”
　　“嗯。”
　　靳远从裤兜里摸出了包烟，拍了拍靳声的肩膀，“明天还要上课，早点上去休息了。”
　　靳声攥紧那颗糖，脸上的喜色已经维持了许久，他说：“栀栀，回去路上慢点开车。”
　　“好的。”
　　濯连栀正要告别，可不知道为什么，转身的脚步停了一瞬，他想了想，目光认真而专注，“靳声，谢谢你的栀子花。”
　　其实，他该说谢的原因有很多。
　　如果不是靳声，靳远不会护着濯连栀。
　　如果不是靳声，靳远也不会管濯连栀。
　　他彻底明白，救靳声不是他愿不愿意的事，而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因为，想要重新靠近靳远，他不得不利用好靳声对他的喜欢。
　　就像他可以在靳远的工作室待到闭店，这份优待，他不至于看不出是缘于靳声对他的滤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