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秘密》西桔子

7、7该怎么报答

　　这次余华南老老实实去拿了药，再也不敢像昨天那样年少轻狂，实际上，从他穿上秋裤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少年。回到刺青店的时候，十元快剪店已经开了，王大发他就坐在台阶上懒洋洋晒太阳，抱着那只叫肥仔的橘猫，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余华南出现在他身边，他就像让安了雷达一样，立马侦测检测到了余华南的信息，原本闭着的眼睛立马睁开，放出夺目的光。

　　王大发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那把椅子还在原地荡，肥仔“喵呜”一声从他身上跳下来跑开了，后面的两个小铃铛随着它的节奏一摇一摆，“卧槽，老大，你可回来，等半天也不见人，跑哪去了，才回来？”

　　“哎，你说，我们啥时候去把肥仔弄去绝育？这条街的猫，还没到开春儿，就被它祸害完了。”

　　“打住，老大，你是不是嫉妒人肥仔，肥仔比你还晚到这条街，就已经是万花丛中过，你呢？别说万花，连片叶子都没有。不过大半天没见你，跑哪去了？”

　　两人得关系很铁，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住得也近，王大发很少看到他那破店关门半天以上，就算没生意，余华南也会坚持开店，用他的话来说，这是一种做生意的态度，开门迎八方来客。今天，店也不开，人也消失了大半天，所以王大发很担心。

　　视线从肥仔的小铃铛上收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两人的对话，肥仔回头喵呜了一声，尾巴竖立，以此来表达它的不满。余华南晃了晃手里的塑料口袋，双手下垂像一个老头一样挪着步子，有气无力道：“去医院了，起让开，让我坐一会儿，累死我了。”

　　早上没吃饭，回来就睡觉，睡醒了又去医院挂号，别人都吃了三顿饭了，余华南一顿饭都没吃，这一天折腾了三个地方。

　　看到塑料口袋上三医院的几个字，王大发凑到他身边：“怎么又去三医院了？难道昨天误检，今天通知你去拿结果？不会真的是绝症吧？”

　　余华南很累，但是也挣扎着起来对着王大发的屁股就是一脚，“滚，乌鸦嘴，不会说话就别说。”

　　王大发揉了揉自己的屁股，贱笑着：“看你这腿功不减当年，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那你怎么还有气无力，一副跑了老婆的样子的。”

　　余华南耷拉着眼皮，整个身子窝在躺椅里，软绵绵有气无力说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钱去洗脚城按摩享受？老子一天没吃饭，饿死了。”

　　王大发掏出手机贱贱一笑，“吃饭，这好说，想吃什么？火锅、串串、烧烤还是干锅烤鱼？”

　　听到王大发嘴里报出来的菜名儿，余华南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懒懒抬了一下眼皮，“怎么，你要请客？”

　　“请客？对啊，你想吃什么，是鲍鱼还是鱼翅，我马上去网上找点视频让你过一过眼瘾。”

　　“滚犊子。”余华南但视线扫到那几盒药，又退缩了，“我是有骨气的人，就算你请客我也不去不去，医生说要吃清淡的，我今晚就要吃中辣的清汤冒菜，吃清淡点，养生。”

　　王大发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叼在嘴里说：“哟哟哟，清淡点，你要是真听医生的话，昨晚就不会跟我们出去喝酒了，来一根不，好烟，从四三儿那顺的，软中华，口感真不错，绵顺。”

　　看了一眼王大发的烟盒，里面什么样的烟都有，低档、中档、高档，一看就是出去吃饭喝酒从不同的人身上得到的，可见王大发最近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

　　说到昨晚，余华南又不自觉想到了那个叫秦城的医生，要不是他，说不定就被人揍，要不然就是身上的手机被人摸，自己还吐了他一身，糟蹋了他一件衣服。

　　该怎么感谢他呢？对于这种陌生人的善意，余华南很感动，但是也很难受，不还回去总是心中不快。

　　王大发蹲在余华南身边，点燃香烟开始吞云吐雾，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余华南，“嘿，老大，你想什么呢？是不是见到哪家漂亮的小姑娘，发春？”要以前，看到好烟，余华南肯定两眼放光，今天居然破天荒没有接。

　　余华南双手抱着后脑勺靠在躺椅上，天上正好有一群鸟儿飞过，拉下一泡屎掉在下面一辆电动车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跟恶狗一样，看到美女就流口水。”没看到美女，但看到帅哥了，事业有成的帅哥，可是这样的帅哥，该怎么感谢他啊，人家可能也不稀罕自己送的东西。

　　王大发砸吧了一下嘴唇，伸出一个手指头对着余华南晃了晃：“你这形容不好，我只是流口水，没扑上去，没对人家美女造成困扰，你用恶狗形容，不恰当。”

　　“哎，大发。”

　　王大发仰头吐了一口失败的烟圈，烟雾从他嘴巴出来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你说，老大。”

　　“大发，你说，要是有人帮助过你，要怎么感谢他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感谢帮助过你的人？”

　　“那不用说，喝一顿，兄弟，一切都在酒杯里，说那么多都不如大家出来喝一顿。”

　　余华南想到那人一脸严肃说他作息不健康的样子，摇了摇头，他那样的人，不像会喝酒的，再说了，医生才叮嘱了自己不要喝酒，这就请他喝酒，这不是典型不遵医嘱么。

　　“不行，那人不能喝酒。”

　　“不喝酒？这就有点麻烦了。。”王大发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弯曲着用小拇指抠了抠自己的头皮，“让我想一想，帮过我的人，除了兄弟，也没人帮我。话说，你到底要感谢谁？不喝酒，难道是女孩子？”在王大发的意识里，不喝酒的只有女孩子，它周围的男的，连余华南都喝酒，就没有不喝酒的男的。

　　“你知道我堂弟嘛，不是在工地打工挣学费么，有个老师对他帮助很大……”

　　“嗨，老师啊，这我不清楚，老师是猫，我从小到大就是耗子，见了老师都绕道走。你问我，算是问错人了。”说着，王大发撅着嘴又吐出一口烟圈，只是又失败了。

　　余华南看了一眼尖嘴猴腮的王大发，太瘦了，确实像耗子，“看来你对自己的形象还是有清晰的认知的，只是没见过黄毛的耗子。”

　　王大发的小拇指指甲很长，他嫌弃地挑了一缕余华南的头发，“可得了吧，大哥不说二哥，你看你的长发，油腻腻的，几天没洗头了，都成条了。”作为一个美发师，王大发很关注自己的发型，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头发乱七八糟的，每天不管时间再忙都会打大量时间打理头发。

　　不是吧！

　　余华南立马起身冲进王大发的快剪店，对着那个缺了一角的镜子摆弄了一番，捻了捻手指，滑腻腻的，再看看自己的衣裳，上面还有呕吐物的痕迹、浑身都脏兮兮。所以……他就是这样的状态下……在人家干净的沙发上躺了一晚上！今天还去医院挂号检查，他那么爱干净的人，居然没有嫌弃他！！！

　　秦医生人真好，居然没有把自己丢出去，没有揍自己。不，其实是嫌弃了的，他洗手洗了好多遍。

　　余华南扶着门框走出来，重新坐到躺椅里面，怪不得他要洗那么久的手，一切都说得通了，在他眼里，自己一定是个不爱干净又爱玩还酗酒的邋遢男。

　　王大发两指捏黏着烟屁股最后嘬了一口才丢掉，抬脚踩了一脚，“不过说真的，虽然我跟那些老师都八字不合，但是我看人家给老师送礼看了不少，女老师你就去花店包一束花，男老师你就拉个锦旗，张扬一点、放肆一点。”

　　余华南抬了抬眼皮，疑惑扬声道：“锦旗？”

　　“对啊，锦旗，你就在网上找一找，看看写个什么话，去广告店做一个送过去。最好在上班时间、人多的时候去，这样老师有排面会有面子，自然会多关注你弟，人嘛，都是好面子的弟。”

　　第三节 6送锦旗
　　“写什么呢？”

　　“你别问我，我才读了几天书，就是历届老师的典型反面教材，我哪知道写什么？去网上找，一大堆免费的，哪里需要你动脑子想。”

　　“你好意思，反面教材，还能多自豪的样子。”

　　“没办法，看到课本上的东西就眼皮打架，你也别说我了，我们半斤八两。”

　　余华南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也挺好，你也算继承家业了。”要是城市混不下去，他连家业都没办法继承，村里的土地早就承包出去种菜了，回家种地都是奢谈。

　　说到这，王大发语气明显飘起来了，边说边指点江山：“那可不，我这算是把我爷的事业发扬光大，这条街上的大爷，哪个头不是我剃的。”

　　王大发现在开的这个快剪店是继承他爷爷的剃头店，他所说的发扬光大，实际就是把老式的剃头店加了点现代的工具设备，淘汰了他爷爷用了很多年的剪子那些，当然价格也从五元一个上调到十元一个。除了固定的一群老大爷，王大发嘴甜，会点烫头、盘头的技术，加上价格比外面便宜不少，他也成功俘获了一群大姐的芳心，每当这群大姐要去参加什么开业庆典的活动，都会组队来他店里盘个时髦的发型。

　　店面是他爷爷的，但是为了彰显自己有能力养活自己，他每个月固定上交给他爷爷一千块房租，做老头退休后的生活费。拿着自家孙子给的一千块房租，老头也乐得自在，开启了遛鸟的退休生活。

　　余华南把脑袋偏向王大发，“现在几点了？”

　　“你自己不是有手机么，自己不会看啊？”

　　“手机没电了，没充电。”余华南晃了晃黑屏的手机，从昨晚到今天，要不是国产手机电量持久，怕都坚持不到他回来才关机。

　　王大发把手机摸出来看了一眼，“七点，你要干啥？”

　　这么快，就七点了。

　　没有回答王大发，余华南打开自己的店门儿，把手机充上电，身上的衣服扒得只剩下一条内裤。他先在一堆衣服里找了条干净的内裤，又从铁丝上拿了一条干巴得像咸菜一样的毛巾进了厕所。

　　既是洗澡间也是厕所，两个人在里面转身都困难，墙上开了一个两巴掌大小的窗口，拉了一根铁丝挂衣服，还打了几个钉子用来挂东西，从外面接进来根塑料水管，一个白色塑料桶，里面有个蓝色的塑料瓢。

　　“这才几点就开始洗澡了，你是赶着去见心上人么？这么妖艳！”

　　“你家住在海边么，管得真宽，几点洗澡你也要管。”没有管王发达发的玩笑，余华南把毛巾挂好，内裤脱下来挂在墙上的钉子上，拧开水龙头，用手试了试水温，有点凉，想着速战速决，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余华南咬咬牙，心一狠把水龙头接出来的塑料软管对准自己的身体，第一股水喷到身上的时候，他整个人一激灵，但是咬牙把开始的那段忍过去了，后面反而觉得暖和起来。等身体适应了这个水温，他把水管挂在墙上，翻翻找找，在角落里找到小半块裂口变黄的香皂。

　　他把香皂打湿，把整个身体都涂抹了一遍，想到那人嫌弃洗手的样子，他又特地把某些地方多涂抹了几次遍。他把身上的每个位置都洗了两遍，像脚趾缝隙、咯吱窝下面这些比较隐秘的地方，他又额外多洗了两次更是不能放过，。最后抬手反复确认两遍，没有异味，浑身都散发着香皂的味道只有香皂的味道，他才满意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