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交锋 ...
-
许月落提出探查朝中通敌之人,顾劼便安排了一队暗卫一一搜过朝中主和一派官员的府邸,却没有得到什么有力的证据,只好退而求其次,去查这些人账上的流水花销,让人在府邸和驿站守着,企图能抓住他们再次联络的证据。
一日下朝后,明则的车架拦住了许月落,车帘影绰间,许月落同明则对上眼神。
天旭阁,两名朱袍男子对坐着,一人清雅俊秀,一人张扬恣肆,都生的颠倒众生相。
明则泡了一盏茶,从袖中掏出一纸信笺递给对面,许月落接过去看完,再看明则的眼神多了几分透亮。
“世子殿下好像对我的行为并不惊讶。”
“纵使这信中写着白川人意图联手丞相谋逆,可丞相都大大方方给我看了,我又能怀疑些什么。”
“殿下明鉴,这信可不止我一人手中有。”
许月落没接话,脑子里却已经转过好几个弯,明则是在明着威胁他,用无数朝臣的性命。
许月落将信捏在手中转了转,玩味道,“既如此,丞相将这些给我看是做什么,大人素来耿介,此信亲自递交圣上或许有几分争辩之机,若是由我转手,只怕丞相才是真的要大祸临头。”
“白番两国递上来的求和书,看似有利于两国通商友好,实际上就是要我大宣将边境四州让给他们,连年末收成都要同他们平分,这样有损主权的事,何止是我,便是任何一个有血性的大宣人,都不会容忍,殿下实在不必怀疑我的用心。”
许月落换了个姿势,举止间随性不失贵气,“听大人的意思,是要我信你。可许某一介粗鄙之人,既不得圣心更左右不了局势,承父母祖荫的闲人罢了,大人讨我的信任何用?”
明则没说话,拿起茶杯递到唇边,许月落身后,言一与言午嘴唇扯紧成一条线,面目看着写满了苦大仇深四字。
“实不相瞒,在下确实有事相求殿下,”明则语气诚挚,“家妻近日身子不太爽利,久病致郁结于心,她与唐大人乃闺中密友,我听闻唐大人与殿下素来亲近,不知殿下可否代为转告,请唐大人过府一叙,陪伴家妻?”
许月落觉得好笑,“明大人既然说夫人与唐大人是闺中好友,那给唐大人去封信便成,何须我做这个中间人。“
明则面上浮出几分恰当的尴尬,“唐大人归京以来确实几次前往府中探望,只是家妻病重,无人敢去叨扰,我又因公职在身屡次不在府中,才累得唐大人数次跑空,我怕唐大人心有芥蒂,才来求殿下。”
许月落毫不掩饰眸中嗤笑,将软禁妻子图谋家产说的这样情真意切,还为了妻子甘愿奉上一纸命书,明则当年若是以这个逻辑参加科考还能穿上官服,当年阅卷那帮人就都该拉出去饲养猪牛,毕竟同类相吸。
“行,这话我为大人带到,至于成与不成,全凭唐大人。”
许月落的话音在最后一句上狠狠咬重,明则一怔,应承道,“自然如此。“
“先走了。”
许月落不忘拈起那封书信示意,明则起身相送,眼中却分明在笑许月落的少年意气。
方才踏出天旭阁,许月落脸上三分散漫的笑意顷刻散个干净,他的声音很冷,“回府,言一,你去告诉怀瑾,别深究了,就目前查到的这些,把那些人的头割了送去顺天府。”
言一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言午坐上车辕,马车不紧不慢地往前,言午低声问,“主子,出什么事了?”
许月落从车帐里伸出只手将那封从明则那儿得来的信交给言午,“带回去给十九,他素来精通仿制,如若他说是真的,那便叫他做几十封真的出来,将满朝文武上上下下百个官员做个遍,谁都不要落下。”
言午应了一声。
楼上,岑元站在明则身后,眼神随着许月落车架的消失收回来,他斟酌着问,“大人,此计能成吗?”
明则将递到唇边的茶盏复又放下,缓声道,“许月落此人,心太慈,西北战局他不能不管,朝中清流他不能不顾,两相为难之际,他最先祭出的就是自己,这三者,乱了任何一样,我们都在得利。只要他敢递密信,我就有把握拖整个麓国公府下水,且看他如何选择。”
许月落回到府中时正撞上言四端药给卢滢,他抬手截下来,自己送了过去,榻上少年受伤太重,将养了数十日还是难以下床,卢滢见他进来,眸光亮了亮,偏又嘴硬道,“你忙,便不必这样日日来看我,还亲手喂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心上人呢。“
许月落趁他调侃,喂了一匙苦药汁进去,卢滢立刻怨念看他,眉心却不再拧起来,许月落手一顿,把一碗药都喂下去,从荷包里拿了糖给他。
卢滢把糖叼走,还在那卖乖,“还当我是小孩,在军中喝药跟喝水一样。“
许月落忍无可忍,在他额头上拍了一把,“还贫,给人用纱布缠得不透风了都,行,我以后少来,把这活儿让给怀瑾,看你这张嘴对上他的,孰胜孰负。“
卢滢立刻闭目养神,许月落听见外间有动静,知道是星沈来了,于是嘱咐他好好休息,自己去同星沈谈玲容的事。
门闭上的一瞬间,卢滢睁开了眼,他用牙齿搅动着口腔中的饴糖,眼中光亮渐渐黯下去,这味道同星沈那日强塞在他口中的分明一致。
“殿下。“星沈见许月落从卢滢房中出来,下意识喊了一声,随即又问道,”子晔伤势如何了?“
“已经在恢复了,倒是你,回来之后就回了左羽林卫,没有静养的机会,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星沈弯眸便笑,“一点小伤,多亏言一来的及时,我还没谢过他呢,等过几日我做饭给大家吃。“
“好。“许月落笑着应声。
见许月落还未动,星沈问道,“有事?“
“去堂中说吧。“
“明则今日约见了我。“
许月落开门见山,明则找许月落有很多事,明则找她,只会是因为一件事,星沈问,“因为玲容?“
“对,他希望你去见玲容一面,玲容,听起来最近状态不太好。“
星沈蹙眉,“我几次递拜帖都被退回,找到玲家铺子,发现掌柜的换了好几个,这才查到玲家账上,出了这样的事我便更加担心玲容的处境,那夜翻墙去见她,可是玲容面色看着十分不康健,我有所顾虑,便没将其中的事告诉她,如今明则却突然愿意让我见她,难不成还要我同他联手给玲容继续造梦,用一个幻梦骗她,困住她?“
星沈情绪激烈起来,胸中愤恨之余感到悲凉,事到如今,她亦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玲容。
“我知道,”许月落伸出手握住星沈的肩,“所以我告诉他,去与不去,都是你说了算。”
星沈笑了笑,他们都心知肚明,星沈一定会去,只是去了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为难的只有她一个人。
“阿沈,如果你要带她走,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星沈摇头,看向许月落的目光真诚而冷静,“殿下,我们努力了这么久,现在还不是同明则撕破脸皮的时候,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她,但我不愿消耗殿下的力量。”
“阿沈,你也是我力量的一部分。”许月落握在唐星沈肩上的手收紧几分,他无比郑重,“阿沈,你可以更相信我们,我们是相互承担,而不是你的你自己承担,我们的也是你承担。”
星沈去见玲容时脑海里始终是许月落说过的话,她心中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安稳,这一次,不论玲容怎么选,她还会站在她身边。
但她唯独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昔日好友,鲜妍尽褪,瘦削素白,静的仿若一片枯叶,总是柔情的眉目像被忧愁腌透,星沈几乎要在她身上看见刚同父亲决裂时的母亲。
星沈一切的心理准备都被打破,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忍不住地发着抖,她勉力撑出一个笑容,话出口却有点皱巴巴,“阿容,你怎么了呀?”
玲容也笑,笑得星沈有些想哭,“星沈,我这段日子不知染了什么毛病,浑身都没力气,也愈发的不爱见人,让你担心了。”
星沈握着玲容的手坐下,仔细替她把了脉,寻来纸笔写了方子,“阿容,我替你开了将养身体的药,别担心,会慢慢养起来的,你平日里多出去转转,老这样窝在屋子里不好的。”
玲容笑着应了,把方子收起来。
星沈犹豫了片刻,试探道,“伯父最近可与你有联系?”
“我爹早几个月就书信与我,说身子骨不大好,操劳不起,将城中铺子的账簿都送到了丞相府,夫君已经在乡下老家买了个庄子,派人照顾他回去养老了。”
星沈早看出玲容提起明则时眼底的伤情,她胸中滞闷,却只能按着性子慢慢试探,“阿容,你没有想过继续做生意吗?你那么聪明,玲家铺子的账你也都清楚的,这不也是你喜欢做的事吗?”
玲容眼神黯然,“星沈,没那么容易的,我已嫁作他人妇,一切事宜都要从夫的。”
星沈实在着急,又不知该如何表明好友所处的漩涡,眉心都狠蹙成了一团,她握紧玲容的手,认真道,“阿容,不论你如何爱别人,都得先爱自己,你既然喜欢这些,就要同明大人商量,如若他不肯同意,那你便要为自己着想,去衡量他是否值得你爱。玲容,对自己好,保护好自己,这是你来到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事,你可以去找自己想要的,也应该得到自己喜欢的生活,不受任何人摆布和控制,不论你需要什么样的帮助,阿容,我都在。”
玲容静静听她说完,攥着衣角的手指逐渐绞紧,声音很低地问,“星沈,我是不是很糊涂,很懦弱?”
“阿容,不是的,”星沈蹲在玲容面前仰头去看她,小心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一直以来,是你像长姐一样照顾我,你还每月分出银钱赠给穷巷的老人和孩子,那里有多少孩子叫你姐姐你忘了吗?”
“可我从前不能拒绝我父亲,让他开心就是我最重要的事,现在我也不知该如何拒绝明则。”
“阿容,你可以的,没有人可以替你决定你的人生,伯父养育你,但你一直孝顺爱护他,从未愧对于他。至于明则,他若不真心待你,你又有什么好顾虑他的呢,你只是你自己。”
玲容一直垂着头,久到星沈都以为她再也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玲容忽然小声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你说的话,也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离开前,星沈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阿容,你愿意跟我走吗?”
玲容红了眼圈,但还是柔柔笑道,“星沈,我们都长大了,我会为自己负责的,别担心,我会想明白的。”
玲容其实还有太多未竟的话,她明知不该动情,却仍旧没有守住自己的心,这便是一切厄运的开源,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只愿这其中不堪莫要沾染她的好友。
星沈只能答应,踏出院门前,星沈同明则打了个照面,明则端方温雅,却看得星沈火起,她强压下愠怒,略一颔首便擦身而过。
明则瞧她远去背影,颇有兴味地勾了唇,对左右道,“吩咐厨房今日多做些夫人喜爱的吃食,我晚上同夫人一起吃饭。”
星沈站在明府外,胸口滞气难以消散,她握紧马鞭,翻身上马一路向左羽林卫校场而去,其中羽林卫将士正在操练,见星沈来,皆停下来行礼,星沈一挥手,他们便又继续手上的科目,星沈则径直上了演武台,她用力掷响一旁的铜鼓,朗声道,“我知道,你们之中有许多人对我身为一军主官尚有所质疑,质疑我是一个女人,质疑我只会纸上功夫,归根结底,你们是想同我战上一场,往日军令束缚了你们,今日我给你们这个机会,凡不服者,皆可上此台,胜者,便是左羽林卫真正的统领。”
星沈字字掷地有声,她负手而立,霜寒覆面,凌然傲气泻骨而出,姿态飒然,威凛之意不容侵犯,左羽林卫副统领魏衍抱剑立于铜鼓之上,一双不怒自威的眼扫视着跃跃欲试的将士,声若磐石,“此战,本将为证。”
魏衍已在左羽林卫待了数十年,他为人忠厚刚毅,本是个当兵的好料子,偏生落在了金陵这软窝里,硬的格格不入,遭人白眼,他坚持了自己近二十年,却始终无力改变左羽林卫仰人鼻息的局面。魏衍的目光落在演武台那一抹蓝色身影上,周身的血隐约沸了起来,唐星沈来的第一日,笑盈盈破了痞子的下马威,抄了花名册点将练兵直至半夜,他便知道,左羽林卫的机会到了。
魏衍抬头看了看日光,位置已经偏西,他眼看着又一个人从场上飞出去,摸着胸口爬起来,便用剑鞘击响了脚下的铜鼓,“第二十七场,唐星沈胜,唐星沈二十七胜,零负。”
其实到了十场开外,军中真有能耐的或者觉得自己真有能耐的都已经上去过了一遍,其余的不过是看星沈下手有分寸,想上去一试身手罢了,此刻见魏衍出声,便也知道撒欢够了。
唐星沈目光望向魏衍,问道,“魏衍,可要一战?”
魏衍飞身而下,同星沈面对面站着,他看了星沈片刻,抱剑要跪,星沈眼疾手快拽住他,目光沉霭,“不必跪。”
魏衍一愣,身后众人乌泱泱已跟着要跪,星沈眸光轻扫,厉声喝止,“都站着。”
“若信命由己定,天地尚且不跪,若是不信自己,跪断腿也没用。我希望诸位都可以记住这句话,往后战场刀枪无眼,我们便是同袍,唯有彼此信任,方能挣出一条活路。”
魏衍自发站到了队列最前,星沈飞身而上,取下了左羽林卫的军旗,锵的一声立在脚边,她眉宇肃然,锐利眼锋扫视过台下的每一个人,“左羽林卫是一支军队,你们都是军人,我希望自此刻起你们牢记自己的身份,无论身处何地,何种境遇,都不能磨灭身上的血性,不要失去征战沙场的能力。我需要你们勇敢,忠诚,团结,舍生忘死,这是你们自己选的路,就算有一日热血溅黄土,也不可让这面军旗为你们蒙羞,当然,本将定与你们,同生共死。”
艳阳的天靡丽璀璨,赤红色染透了大半边天,隐约漫出压抑的血色,自人眼中沉沉压下来,风卷起沙砾粗糙刮过人的脸面,落在口中气息尽是咸涩,甲胄折出的明光直射天边,同生共死的誓言响彻云霄,经久不息。
许月落在角落里站了很久,他的目光凝在那面军旗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左羽林卫最初的统领是许家人,那位惊艳的郎君,而立之年便血洒疆场,还有多少人记得,左羽林卫也曾是大宣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
“主子,咱们回去吗?”言一也方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眼神复杂地看向许月落。
“回去吧,这一趟是我多虑了,言一,阿沈是天生的领袖。”许月落此言中不无自得之意,言一认可地点点头,很想问自家主子要不要这么与有荣焉,犹豫了会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让你查户部查的如何了?”
“主子之前说明则为了行事方便,一定会留一批武器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我查遍了京郊,一无所获。主子提及户部库房,我才继续查下去,只是户部库房难以靠近,我只能先从人下手,查到薛舫身上的时候,我发现他是因为十二年前扬州那场灾荒引起的暴乱立身的,薛舫当时是扬州府的一个衙役头子,就是因为平乱有功,逐渐升为了今天的户部侍郎,
十二年前的扬州,明则也在那儿,我不确定此事是否凑巧,已经派人下扬州,这两日便能有消息。”
许月落僵滞片刻,嘱咐道,“继续查,我要知道他们将那么多的人藏到哪去了。”
言一点头,许月落的神思渐渐飘散,十二年前的扬州大灾,他亦身处其中。那年他本是随先帝祭祖,途经此地,人生第一次体会到诗书中的饿殍遍野,易子而食是如何感受,有难民见他们车架华丽便不要命的扑上来,却统统被侍卫毫不留情的打开,他那位皇爷爷连眼皮都不曾掀开,小月落只能别开脸看向马车外,他要将这一点一滴都刻在记忆里,纵身死亦不敢忘。
车外不断有人跪求喊着贵人,有瘦成皮包骨的孩子被父母高举在头顶,小月落终于怒不可遏,他带着火光的眼神射向坐在主位上的人,那位普天下最尊贵的人却只是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教训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眼下局面自然有该处理它的人来处理,你我皆身负皇族血统,不可逞一时意气放弃自己所背负的使命。”
“那是何人,如若皇爷爷真有此心,那他们,”小月落的手指向窗外,“您的子民,他们怎么会到如此穷途末路?”
姚景安猝然睁眼,帝王威压袭向一个七岁孩童,小月落目光执拗,寸步不让,姚景安看了他许久,只是漠然地吩咐马夫加快脚程。
小月落目光一闪,路边一个男子手中的碎瓦就要刺进身下女子的胸膛,他从车上跳了下去,但来不及了,女子的血溅在了他的脸颊上,温度还是滚烫的,他僵立在原地,立刻就有无数双手伸向他,他们拽下他腰上的玉佩,还要撕扯他的衣袍,侍卫们也冲过来,许月落却毫不犹豫地挣开,他自己一个人在扬州混迹了三日,终于切实体会到饥渴交加是什么感觉。他牢牢握住祖父交给他的半只玉哨,一路逃到徐州,找到了许家的铺子,死死攥着掌柜的手要他运米去扬州。
再醒来时,他已经在回金陵的车架上,也是那个时候,言一出现在了他身边,言一告诉他,祖父向他承诺,扬州之患必解。
许月落回京后被先帝关在祭祠中反省,他就坐在一排排的祖宗牌位前反复计较祖父与皇祖父的不同,整整半月,许月落始终不肯承认皇族有什么狗屁的使命能大过人命,只不过是虚伪卑劣的托词,世道唯有人心善恶,皇祖父的帝王道无情,圣人有言,取之于民需得用之于民,他的皇祖父残酷冷血便不配为帝,或许这世上也不该有皇帝,久居高位便会生出贪恋,进而生忧生怖,他们的帝王权术全在如何永固尊荣,眼睛再也不肯平视万民。
被放出来的许月落愈发亲近祖父与父亲,待到后来祖父坚决辞官,叔伯们陆续在朝堂销声匿迹,父亲醉心学术,许家被提起时逐渐成为皇室的附庸,许月落就成了整个金陵城人眼中最嚣张不可一世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