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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明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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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徽州待的越久,星沈越看得清这个国家的沉疴在哪里,凡所有令,皆出一人,朝堂争斗,锁扣百姓,利益相争,制度相克,这样下去哪有个头。仅仅就她改革信汇制度的这一年多,所受桎梏简直比走出去的路还远。
还好女学一直在发展,去年九月的科举参考人数已经有男子人数一半更多,短短两年,这已经是不可思议的进步,或许是这一年在朝中女官都做得稳当,尤其还有她这么个“一跃龙门”的例子摆着,女子科举算是真正稳住了脚。
金陵,顾劼关好卧房的门,对上门外言一担忧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已经是第三天了,许月落昏迷两日,朝中拨来的太医一波又一波,换来换去都是那个说辞,连病因都说不明白,简直是废物出了风格。
顾劼站着发了会呆,脑子极快的把近日发生的事都过了一遍。许月落是一日下朝后突然如此的,他得知消息并不比众人早多少,宫里宫外的名医流水一样,偏偏没人说得出门道,他平静的面皮底下蕴着一团火。
昨日早朝,兵部呈报江州匪患一事,请皇帝点兵派将前去清剿,皇帝欣然应允,却在朝后将圣旨送到了麓国公府,钦点的副将是天子近卫,明武军副统领王湘,其心昭昭。顾劼的火已经烧得每一寸神经气脉爆裂开,他沉着脸想思索个两全的法子。
皇帝此举是明着不要脸,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对许家出手,谁敢求情,谁就要跟着一块死,他们此刻若跳出去,便要冒着毁了许月落多年筹划的风险,将朝中人脉显出来;可若不动,许月落尚昏迷不醒,他的父亲,一介文人,便要被押上战场,何其无耻!
许月落清醒时,麓国公府尚有传承,皇帝不敢把许清汝送到战场上去,可许月落如今生死不明,后患之忧便少了太多,他大着胆子,想赌一把能不能把这颗枝繁叶茂的大树连根拔起。多么可笑,树下乘凉的人舒服了太久,便疑心这颗大树是不是刻意夺去了光芒的耀照,殊不知自己这样的鼠辈,一旦进入烈阳的曝晒之下,便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许家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辅佐大宣开国,功勋卓著,先祖曾获封异姓王,何等殊荣,仍于太平之时固辞不受,世代所出文武官员难计其数,皆有挽山河之崩,退田园野趣的高志,入仕退隐几乎成了许家人的定路,比起当今所谓的几大世家,许家才是当之无愧的清流世家,以文人立身,以忠骨报国,以胸襟传家。到了许清汝这一代,这位家主却潜心教育,先后在翰林院,太学,弘文馆任职,教书育人二十载,桃李何止三千,虽然入仕,对朝廷贸易却并无关心,堪称清流之首。
这样一个以教育为己任,以自身庇天下人的文人,却因为祖辈血泪牺牲付出攒来的一点虚名,要被送上断头台了。
圣旨一经宣召,长公主辰时进宫,巳时便传来消息被留在宫中小住,这样明显的风向,已经没人能拦住一个独裁的帝王。
“燕青还是联系不到吗?”顾劼从思绪中回过神,问一直侍立在旁的言一。
言一摇头,神色凝重,“燕姑娘在世子府一直是自由来去,除非她自己出现,鹰卫并未掌握她的踪迹。雁卫找到了几名方外游医,只是还需一些时日才能赶到。”
顾劼愣愣点头,神情透出几分恍惚,言一看在眼里,焦灼在心,他抿抿唇,最终还是踌躇道,“之前唐姑娘给的解毒丹喂进去,主子立刻止了咳血之症,或许请她过来,主子尚有生机?”
“州官无诏入京是死罪,你确定唐星沈肯为了言聿冒这个险,何况眼下许家危机四伏,如若她不可信,后果我们难以承受。”顾劼眉心死拧,下意识否决了言一的提议。
“我已经安排下去,暗卫会随许大人一起动身,护卫左右,一旦他身边之人有异动,就地处决。许大人不善军事,我要秘密随行,朝中那边我会吩咐管家告假,府中你多挂心,若生大变就去寻李焓,无论如何,一定守好言聿。”
言一面色严峻,“此番皇帝必然将朝中盯得密不透风,谁有异动谁就是同党,顾大人若要随军出行,恐怕是瞒不住。”
顾劼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眼下乱成这样,必然有多方势力插手,他别无选择。顾劼示意言一去准备,言午却急匆匆握着一封信走了过来。
“顾大人,鹰卫传来的信,是十七。”
顾劼霍然看向言午手中,接过信拆开,笔锋狂狷的字立刻映入眼帘,可见写信之人何等心焦潦草。他飞速阅完几行字,诧异之感还未消散,思绪已经转了几个弯,言一与言午见顾劼身上隐隐失控的情绪平静下来,心也跟着安定几分。
“是唐,”顾劼舌尖转了个圈,换了个称呼道,“是唐姑娘的信,她已经得知京中变故,觉得此事由我们出手难免惹上一身腥,徽州与江州相邻,她已有了周全的计划,愿意前往助许大人剿匪,而且,她还在信中问及言聿,我猜她或许想到了言聿可能遇困,告知我们愿竭尽全力,字词恳切。”
顾劼简单描述了唐星沈信中的内容,言一与言午闻言面上一松,言一又立刻问道,“那要我去封信告知主子近况吗?”
顾劼想了想,摇头,“再等等,当时唐姑娘赠药便说明,凡中毒者,解毒丹可保人十五日内性命无虞,唐姑娘信中提及的计划最迟三日便能达成,江州到金陵,快马四五日便达,我们暂时还等得起,如若此时告知她实况,我怕她急中出错。”
言一点头,“我去通知国公。”
言午则是担忧地看着顾劼,卢公子离京参军,自许月落出事,金陵的事便一直是顾劼一人撑着,他连轴转了几日,眼下一片青黑,“大人,我让厨房做了吃的,你吃点便去休息,主子这边我守着。“
顾劼稍微闭了下眼,立刻感到一阵厚重的酸涩,几乎是按着他的眼皮不能再掀开,他朝言午挥挥手,自己拖着步子慢慢往外走,一把袖中丝被捂得温热,这几日他时刻把玩着,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想像以往无数个夜里那样,登堂入室,就用这一把细丝扼断那截脖颈,让腥臭的血洒在地上,就此终结罪恶。
可是,金陵困死,唐星沈做了那步活棋。
他将脸埋进掌心,沉沉吐出一口气,竟然笑出了声。
不愧是唐星沈。
长公主进宫前曾去过国公府一趟,她远远看着许清汝眉间化不开的愁意,心底有些悲凉,一时间竟然踌躇不前。许清汝抬眼看见她,倒是主动请她进了内厅。
“公主可是打算入宫?”
姚瑄没有否认,“我会去向陛下求个恩典,纵是非要许家出一个人去剿匪,那也该是我。”
许清汝被姚瑄的话惊住,片刻才浅笑道,“公主说笑了,公主以皇家为姓,以国为名,是先帝唯一的掌上明珠,怎会困在许家?”
“你…”
“维桢,”许清汝头一次强势地打断她的话,姚瑄被他喊的一愣。
“你是大宣最尊贵的长公主,当初许家同样面临今日的处境,甚至更为凶险,是你主动找到我,用先皇对你的恩宠求来一道赐婚圣旨,才使我有悉心经营的时机,族人得以避难。这份恩情,足以消弭任何东西,你从不欠我什么,如今更不必为了许家搭进去什么。”
姚瑄眼眸深深,指尖已经在旁人看不见的暗处深陷掌心,她心中有个最大的秘密,就算有朝一日身死也只会随着尸骨一道烂透,她有这样的决心,却也被这份决心折磨的烂脏糜骨,心气早不胜从前。
这些年,她不是厌恶许清汝,而是惧怕许清汝,她一见他,就要被这份决心折磨,她真怕有一日自己会被折磨疯。
见她不应声,许清汝又道,“这些年许家不是第一遭面临这样的处境,否则我许氏族人不会纷纷隐没于草野。皇帝以为杀了我就能泯灭许氏,可人心就像草籽,是最坚韧的,许氏族人在哪里都会活的很好。他以为许氏立于朝堂,可立在朝堂上的只有我许清汝一个人。我如今唯一忧心的,是言聿。”
姚瑄指尖微颤,似乎是被这个名字烫了下,她抬起眼睑便对上许清汝双眼满溢的心痛,刺得她立刻避开目光。
许清汝只以为她忧心至极,下定决心道,“我心知此去剿匪,杀了我的或许不是匪,而是兵。但我不能不去,不是因为君要臣死,而是,言聿的命或许就握在他手里。”
“你疯了?”姚瑄被他话里的决然惊动,再也顾不得其他,“且不说毒是不是他下的,纵然是他下的,你以为你死了言聿就能活?”
许清汝从袖中取出一枚玉哨,递到姚瑄面前,“其实公主今日不来,我也是要去见你的。这枚玉哨乃是我许家信物,公主此番进宫可以带上它,若是皇帝承认落落所中之毒是他所为,便往外传个信,许清汝甘愿将百年基业与性命一并奉上,只要他还我儿生机。若不是他,我便带人在白猿山多番周旋,张榜天下遍寻名医,直至我儿有救那一日。”
姚瑄言语间已经十分艰涩,“你可知你这样做的代价?”
许清汝闻言却是一笑,“无非就是透了底,若是言聿要去,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得先他一步,为他探探路。”
姚瑄垂眸遮掩湿润的眼眶,离开前她犹豫许久,还是没忍住问,“秉文,当日你应允同我的这桩交易,是为了许氏族人,可后来你为什么一直不曾致仕?”
“公主,你身在皇家,自然最清楚想做成一件事便要上下平衡,抓上为根,治下为本。许氏一族代代有人记得教书育人的责任,许家有很多人于乡间田头讲学授经,那六学就应该有一个许清汝。”
长公主无话可说,她整理装束往宫中而去,既然许清汝以性命相托,那她决不辜负。
江州白猿山,星沈带着七八人的小队迎着一路细雨往山脚下赶。
还在徽州的时候,圣诏一日内传遍大宣境内,皇帝派弘文馆的许大人前来剿匪,她便觉骇然。星沈虽已久不在军中,但从与许月落的书信往来中也明白一些事,长公主早已不掌军权,但旧威仍存,皇帝不过是要拿麓国公府开刀。星沈不知许月落为何没将此事拦下,她心中不详预感渐盛,急命十七归京查探,并将府衙一应事宜交给师爷打理,又留了封折子,嘱托师爷三日后发往朝廷,没等到许月落的回信她便动了身。
星沈赶到之时,山下正扎了营帐,许清汝见她来,并不意外。
”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
星沈为掩人耳目,改了面容装束,一身男子打扮,“我是殿下旧友,大人唤我卢淼。”
许清汝闻言,面色一滞,唐星沈没有错过这丝情绪,心中更焦,神情却愈发沉着。
“大人,想必殿下已经告知过您我会前来襄助,您若心有疑虑,有殿下符印为证。”星沈将从十七那讨来的符印递给许清汝,见他神色稍霁,才紧跟着问,“我久在徽州,不知殿下近况如何?”
许清汝瞧了她好几眼,应答的语气十分低落,“言聿遭人暗算中毒,如今昏迷不醒。”
星沈立时一凛,杀气几要凝成实质,不祥的预感成真,给予她一重击。临分别时,她给了许月落解毒丹,即使奇毒难解,一颗也可护他心脉,想到这儿,她气息渐渐落下来,勉力克制道,“不知此事发生多久?”
许清汝一直在打量她,将星沈的神色变化都收在眼底,“未及七日。”
还好,星沈松了一口气,解毒丹十五日之内可保性命,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解决匪患,然后她才有余力去探许月落。星沈望向沙盘,眸中冷意昭然。
许清汝察觉得到唐星沈的变化,似乎从知晓许月落出事,这少年身上的气息便凌厉含煞,让人望而生畏。
他正陷入沉思,星沈已转过身开口,“大人,匪患要除,大人也一定会平安归京。“
少年人嗓音尚纤细,神色却极沉稳,许清汝后知后觉,这少年在给他喂定心丸。
军帐中,星沈跟随在许清汝身后装作侍卫,发现那副将谄媚人的本事有一套,军事素养却稀碎,她稍加思索,命斥候天色破晓时上山勘探地形,初步约定在第二日的寅时动手。
根据斥候带来的信息,星沈将制定好的作战计划交给了许清汝,自己则时刻护在许清汝左右。到了寅时,山上整个寨子都陷入一片死寂,星沈派了一队先锋纵向插入,确认没有陷阱,立刻让伏兵动手,从四面围攻,等到天擦亮,主战场已经结束,白猿山的匪患战力不强,就是一帮纠结起来欺男霸女的流氓,星沈的计划很完整,匪患大部已被歼灭,只有少数流窜。
星沈眯着眼看向他们逃走的方向,示意不必追,那个方向,正是徽州。
她忆起出来前对师爷的安排,今日正好是第三日,师爷会将协助剿匪的折子递上去,昨夜天还未亮,许清汝的折子便先行递了出去,她这一应和,便是将先斩后奏做的合规合矩。
徽州城门前十里就设了暗卡,这帮人一个也逃不掉,她不过是故意放开一个口子,借命给他们多活几个时辰,以此彻底移开皇帝的魔爪,匪徒既已流窜向徽州,那便是徽州地界上的事,许清汝自然可以脱身。
星沈未曾回徽州,将烂摊子留给师爷,她早已安排好,让许清汝装作重伤,自己跟在队伍中,先行混回了金陵。
到了城门口,为了避免一拨又一拨的试探,星沈早就喂了许清汝一颗含雪丹,只要服下,不到一息就会脉象紊乱,面色衰败,许清汝将几个小小的血胶囊仔细藏进唇齿下,笑眯眯望着坐在他对面的姑娘。
他自知晓唐星沈的身份,便明白了这姑娘同许月落之间的羁绊,于是翻来覆去地回忆这几日的相处,越细思便越欢欣,甚至蠢蠢欲动想要上表夸赞皇帝一番,若非他牵线,自己不知何时才能知道儿子心中已有归处。
他们年轻人想得多,他却看得透彻,爱之最深切,不过忧心其身。
轿子一路抬到世子府,太医们从许月落的屋子里一窝蜂涌出来又一窝蜂涌进许清汝的屋子,星沈在许月落的屋门前正撞上顾劼,她颔首示意,随即错身而过,留下顾劼一人在原地发怔。
言午守在侧旁,见她进来,默默移开了身位,隔着几步距离,星沈的目光落在床榻上的人身上,少年双目阖着,浓密纤长的睫毛分外显目,一道光束从窗棂洒进来恰好遮在他的眼上,若不是过分苍白的脸色,以及脖颈处蔓延出的血线,几乎要让人以为他不过是睡着了。
分别两年多,这是星沈第一次见到许月落,却是他躺在那苍白的像晨雾捏的影子,一挥手就要散。星沈迟缓地眨眨眼,从模糊的水汽中努力辨明许月落尚有一丝生气,才几步跨上前,就这几步的距离,她已经收拾起情绪,从腰侧掏出针包采血。
“你们给他喂过解毒丹了?“
“喂过了,两日一颗。“言午老实答道。
这话若是让星沈那个疯子师傅听到,怕不是要吐血三丈,那解毒丹一颗便是千金难求,阎王钩住的人都得留十五日再走,当糖丸呢还两日一颗。
星沈却连眉头都未动一下,“你们做得好,我抄个方子给你们,煎好药就端过来。“
言午接了单子便走,退出去关上房门的一刻,从那道细窄的间缝里,他瞥见有一颗泪从唐姑娘眼角掉下来,被窗外透进来的光一晒,腾起白色的雾气,正砸在主子的唇上。
他的心一紧,悄声闭上了门。
唐星沈喂许月落喝过药,言午就守在门外,见她神色疲倦狼狈,轻声道,“唐姑娘,厨房煮了面,您先回去洗漱,我待会着人给您送一碗过去,这边有我看着,有事我喊您。“
星沈对他笑了笑,并未顺着他的意思,而是笑着问,“言午,酬心姐姐处可以散播消息吗?“
言午懵了下,还是点了头。
星沈挑起眉,笑意愈发妖异,“那就好。“
“你照顾好殿下,我去与青楼一趟。“说完,不等言午反应,星沈已经几步踏上了屋檐,她的胸腔里压着结结实实一股怒火,这帮江湖人,真是野惯了,当真以为天下之大任他们来去,竟然敢对许月落下手,她要他们的命。
到了与青楼,星沈径直去见酬心,揭下面皮,酬心才认出来面前这已经初具倾倒天下之风姿的女子。
“酬心姐姐,你帮我一个忙。“
酬心眨了眨眼,笑得妩媚动人,“妹妹,找与青楼办事,可是有代价的。“
星沈姿态从容,从袖中取出一个蓝色瓷瓶,“三日最的解药,我研制了一整年,也不过就这些,可以都给你。“
酬心收起笑,正色道,“你要什么?“
三日最是什么东西,有了解药,不知道可以撬开多少石头的嘴。
“我要你帮我散播一个消息,就说金陵城外二十里,茅草屋,有一株青丝草。“
“你有青丝草?“酬心惊出声,”传说中活死人肉白骨的青丝草,不是救活人,而是复死人的青丝草?“
星沈凉凉看她,眼中意思分外明确,酬心收下蓝色瓷瓶,也不再问多余的,只是临出门前,她忍不住又叮咛一句,“怀璧其罪,你散播出这样的消息,只怕有性命之危啊。“
“酬心姐姐多虑了,青丝草对一般人来说可没什么用,只有修习过经脉逆行之术的人才能真正发挥其作用,我等的就是他们。“
“经脉逆行之术我也听过,可是这样的人天赋实在难得,天下有几个这样的人,你找他们做什么,难不成要拜师学艺。“
酬心觉得有意思,复又关上门重新坐回来同她攀谈,她以为自己扯了个玩笑,却见星沈笑起来,她撑着头,清澈深邃的眉目在烛光下散发出惊人的妖丽。
那张朱唇轻启,仿若美人画卷活了起来,话里还带着笑意,却让人骤然不寒而栗。
“我要他们偿命。“
许月落醒来的第一日,只清醒了小半个时辰,他勉力朝星沈露出一个笑,温柔道,“你来啦。“
“嗯,我来了,”星沈温柔安抚他,“莫忧心,好好睡一觉,很快就好起来了,我保你一点事都没有,殿下。“
等许月落再次昏睡过去,星沈换了一身衣裳往院外走,走到一半,见到下朝回来的顾劼,她朝他一点头,动作未有丝毫的停顿。
顾劼无奈伸手拽住她,“做什么去?“
星沈理所当然,“寻仇。“
顾劼被噎的一口气没喘上来,“你还挺坦诚。“
“顾大人,这几日世子府人来人往眼杂的很,您还是少来为妙。“
顾劼磨牙,“本官今日来是奉命探望。”
“哦。”
“嘶…”
“唐姑娘,唐星沈,我是真心担忧你,你散播出如此不要命的消息,总该多带几个暗卫去。”
“顾大人,怀瑾兄,你且宽心。我既敢单枪匹马去,自然是不将这等鼠辈放在眼里,我诛杀邪佞时,他们还没生出来呢。”
顾劼被这两声叫的发愣,更被这话里迎面而来的血气揪得心惊,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跨出了院门,他只好不远不近的跟上去,也不怕跟丢,反正目的地他是知道的。
城外茅草屋,星沈刚一踏进去,就见屋子中间躺着两个怪人,一男一女,身材畸形,见她进来,立刻面带怨毒地瞪向她。
“你是谁,为什么要暗算我们?”
星沈一脚踹上男人的膝盖,人骨碎裂的脆响混着凄厉的哀嚎拔空而起,在这荒凉的小屋惹得人遍体生寒,星沈神情更冷,足尖发力来回碾磨,细碎声响肖似指缝流沙。
待到那男人喊得没了力气,女人也只敢蜷在一旁瞪着淬了毒的眼珠子,星沈才收了腿,踱到主位坐下。她低垂眼睑,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的人,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从现在开始,不要发出任何我不想听见的声音,否则,”星沈顿了下,眸中寒光闪烁,“我知道你们轻易不会死,但看来也是会痛的,三日最,试过吗?或者,你们给别人试过吗?”
那两人在星沈吐出三日最三字时下意识瑟缩了下,态度不言自明。
三日最之毒,蚕食骨肉,比蛇蜕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是炼毒的,做不出解药。服了三日最,纵使有解药,能不能活都要肠穿肚烂一遭,活下来也只是个破烂絮包。
唐星沈轻扯唇角,眼睑下方鼓出一个弧度,漂亮的像个小花苞,纯净又无害,眼底却覆着浅浅一层红色。
“现在,告诉我,谁指使你们给麓国公世子下药。”
无人应声,星沈指尖在竹椅上敲敲打打,五个来回后耐心终于告罄,随手洒出一把蓝色粉末,随和地介绍,“暗箭。”
地下两人立刻干呕起来,不断地挣动着,奈何他们刚进这屋子就中了药,此刻已是案上猪牛。
那名女子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暗箭是什么档次的毒,洒一指甲缝就能药死三个人,你撒这一把,当饭喂呢?”
星沈忽然出手拧住了女人的脖子,喉间软骨被生生挤断的响声令人毛骨悚然,皮下颈骨被捏碎,那女子的头颅便软塌塌地垂落,眼睛还瞪得浑圆。
隔着袅袅的蓝色烟雾,星沈转眸同男人对上视线,那男人想要尖叫,却生生咬断舌头也不敢发出声响。
唐星沈笑起来,眉宇间冰雪消融,却展露出更恶劣的漠然,“真乖。”
“是谁指使你?”
男人张嘴哇的吐出一口血,趴在地上拼命挣扎着想要将手伸到面前,他蘸血写得实在太慢,星沈便好心替他解开了暗箭,变故就发生在瞬息之间。
男人四指成爪停在距星沈咽喉半寸之外,他的右眼横插了一根树枝,黑血顺着树枝的形状前后滴淌。
“怎么就是学不乖?“星沈的声音很低,像是疑惑,又像是叹息。
她伸出指尖搭在那树枝上,轻轻一笑,手下毫不客气地用力翻搅起来,爆裂的疼痛让男人只能躺在地上抽搐,甚至没办法蜷缩起来。
他发着抖,剩下那只完好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恐惧,男人挣扎着用气声供述,星沈听完,松了手,面无表情往外走。身后男人猛然出声,挣扎着朝她嘶吼,翻来覆去却只有一句话。
“杀了我……”
星沈嗤笑,借着天光的掩映回头,毫不掩饰眸中漠然,“我会让你活着回去的,回去告诉他们,妄动许月落是什么下场。”
“你们这群杂碎。”
“再有一次,代价更胜你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