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后主》牛肉炕饼

43、第 43 章

　　桌上的的安神香气幽幽的传入鼻腔。

　　室内散布的莹莹绿色的光点涌入老安枯皱的眉心。颜七神色失落怅然的，很是魂不守舍。

　　“那是你的记忆？”

　　“只是一小部分记忆。”

　　那她刚才看到的是什么？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在眼中漫开。颜七抚上心口，那种因为腹中生命而充盈膨胀的满足依旧萦绕在心间。她被“那个人”的情绪浸染的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我换个方式提问，临渊，究竟是不是这个身体的孩子？”颜七诚恳的问。

　　“是，也不是。”老安眼神亦是复杂，元祖折损寿元窥到的一丝天机，却终究以这样的方式一一验证，当真是讽刺。

　　“你和清樾之子——唉。清樾当初听了掌门之言服下清神丹，以求尽早进阶开启神域，却全然忘记了你们的过往，在仙魔之战中毫不留情。我若是知道你当时早有孕息，即便掌教再要求也不会炼制清神丹。等我知道已经晚了。我深感愧疚，去寻了你许久，白煜将你藏的太好了。他不忿你的境遇，明知道清樾当时已经是半神之阶仍去了清恒去刺杀，最终死于清樾的剑下。

　　莫说你受那一剑，就是你伤成那样，腹中孩儿又如何能活？白煜就是看你心灰意冷存了死志，才去清恒宗刺杀清樾为你出气。

　　至于你的孕息会恢复，我之前在深渊底告诉你的没有错。那里魔气邪祟众多，是因为那是上古神魔大战之时堕神陨落之地。你筋脉尽毁法力全无，却在深渊安然无恙，那里那么多的深渊异兽。你却半只都没遇到？这中间的关联很难不让人深想。”

　　“你......你劝她去了那个孩子，她应了么？”颜七问，可她心里知道，“她”不会应。如果方才她所体验到的情感不是老安凭空杜撰的话，她确信“她”不会。

　　“没有，”老安苦笑着摇头：“她说服了我，愿服下丹药一忘前尘，请我将她送去凡间过普通人的生活。我应了。我告诉过她后果，她体内的那股不属于她的力量强大到让人恐惧，别说寻常妇人的足月生产，怕是随时会有殒命的风险。那不是她的身体所能承载的力量，换句话说，即便是作为容器，她也太过孱弱了。”

　　“但是她还是执意要跟我打这个赌，赌她的性命。我瞒着所有人应了她。那时候清樾飞升神域，上仙界占尽优势。我想即便真的魔胎出世，亦有上神之力可以压制。”

　　“我只是没有想到，魔胎亦有灵性。竟然为了不伤及你而摒弃本源之力。只以懵懂幼态而出，你才能得以留下性命来可毕竟是上古的堕神，加上清樾已经飞升神界，神器亦有所警示。有这样的灭世之言在前，宗门内也不敢大意。所以从未停止过追捕。”

　　颜七沉默了片刻：“若是没有宗门的追杀，它会不会永远都是以妖族的心态陪伴我，或许有一天会化成人形，能够交到许多的妖族的朋友。只要不召唤属于堕神的力量，那么魔主就永远不会回归魔界，对吗？我看六界风云志当中，说魔主临世的那天魔族的所有人都在欢呼魔主的回归。他的意识觉醒，可我的那个小黑龙呢？”

　　老安没有说话。

　　事到如今又能说什么呢？他发现其实在深渊里颜七对他说的，全部都是真的。如果没有他们的阻挠，颜七应该会和清樾一起。要么是清樾放弃晋神，两人游历江湖，要么是清樾成功开启神域，带着颜七一起在神域生活。

　　而承载着堕神意志的魔胎，在不见天日的深渊里，永远不会有降临时间的机会。至于他为什么选择了颜七，毕竟是魔族王女，世上绝无仅有的血脉之力，才可以承载的力量。

　　可是颜七平安诞下了魔胎，灭世之子也没有降临。若是没有宗门的追杀让人颜七命悬一线，激怒了魔胎促使它觉醒。也不会有今日仙魔两界的对峙。

　　一切都是命数。

　　别苑的主殿内，鸦雀无声。漓都无比恼恨自己不争气的腿，方才应该自请在麒后门后守门的。这泼天的幸密——嗳，也算不上幸密，怎么就让他们听到了。漓都目不斜视，实际上无比清楚，就算麒后不会设结界，他也没胆子去听这些。但问题是他负责别苑安危，压根儿不可能让麒后和一个上仙界的共处一室！

　　旁的不说，白煜不会不关注着那边的动静。还有魔主......已经是神格，心随念动哪里都去得，内室里的事情必然也是知道的。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悄悄瞧了白煜一眼。好家伙，果然传言是真的，也难怪魔主对他更是信重。还是雪女伶俐，借着空跟大巫一起退下了。但里面的对话那女人一点都不会漏下——雪蛛精锐的守卫就隐在内室的乌兰花里，麒后说不留人，没说妖不能留下。只要安恒敢轻举妄动，九阶雪蛛的利刃和毒液会当场在他脖子上留下漂亮的血洞。那老娘们手下跟她一个样儿，狡诈又狠辣。看来以后还是少招惹为妙。

　　殿内气压正低，上首的帝君垂眸敛目，侧身观察着自己的手腕，看不清表情。

　　“魔主，安恒要如何处置？”

　　白煜打破了沉默。

　　“他是清恒的药宗长老，又在魔界蛰伏隐藏多年，不应大意。”

　　“吾不喜他。”

　　临渊慢慢道。红瞳尽然是冷意，周身寒气森森外溢。漓都下意识直起腰欲请命，笑话，帝君一声令下，他漓都包管将事情办的妥妥当当，不留一丝痕迹。不过他见白煜不动如山，欲抬起的手臂悄悄收了回去。

　　“如今云梦乱象已起，异鬼之事迟迟得不到解决，除了我们，苍渊军也在找他，似乎是和军中疫疾有关。安恒坐镇清恒药宗首座那么多年，本事是有的。他既然喜欢幻颜草，帝君不若赏他个够。人不能出魔界便罢了，仙界也少些助力。”

　　临渊没有说话。白煜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他看着帝君沉默的自案首起身。

　　“照顾好她。”

　　“帝君走......走啦？”

　　大殿上只剩了白煜和漓都两人。漓都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不是，那边那安恒......”

　　“不然呢，留下来用晚膳么？”白煜淡淡的回了一句，自他身侧走过。
　　“不是，你说清楚，怎么个意思？”

　　漓都厚着脸皮拉着白煜。

　　“让你的人看好安恒。”

　　“这有什么，回去我就加派人手......”漓都登时觉得白煜实在是多虑了，既然已经抓到了，别说魔界，那老小子回头能踏出王都一步都是他漓无能！

　　“你恐怕没有理解我的意思。”白煜冷静道：“只要他安生呆在魔界，其余随他。更重要的是，莫让他被其他人所害，不然帝君震怒，这锅你背不下。”

　　漓都眼睁睁的看着白煜的白色衣摆消失在殿外，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他还没来的及套近乎跟他问点前世那些事儿的八卦呢！

　　这边一出来，便见雪女侯在院中。登时如遇救星：“好妹子，你给哥出个主意，这轻不得重不得——”漓都一番虚心恭维，搁从前他这暴脾气绝对干不来这事儿，但如今这魔界悍将，那当真是生生被磨炼的去人界的后宫当个总管都不算事儿了，这养气的功夫修炼可见大有进益。

　　雪女十分矜持的掩着嘴角：“帝君所在之处，岂能是我等可以窥探——”
　　漓都好声好气的告饶：“得了吧，帝君在的时候你是不敢，但帝君走了之后你是一点没漏，好妹子，好歹你也知道怎么回事，你说这看管不看管的......”

　　“你傻啊，”雪女懒得装了，轻嗤着白了他一眼：“我问你，这人跟咱们殿下的失踪脱不了干系，你若是帝君，你待如何？”

　　“自然是不能轻饶他，杀了他都便宜他了！”漓都义愤填膺道，麒后失踪的事情跟这些上仙界的人脱不了干系！”

　　“所以啊，”雪女轻轻的拍了拍掌：“白煜是帝君近臣，他的人找到安恒，还能容他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你当他是傻的？”她压低了声音：“这人跟殿下有些故旧，殿下又心软，自然不忍见他落难。放是要放的，问题是殿下信魔主么.....外一有不长眼的搞个刺杀或是掳人什么的，殿下肯定觉得是魔主的手笔......”

　　到时候闹起来魔主还真是没的辩。

　　这话雪女始终没敢说出口。索性漓都又不是实傻，频频点头。

　　雪女叹了口气，她可没好为人师的毛病。不过眼下看来，魔主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如今殿下在漓都所在的辖地，她和漓都好歹也算共事一场，待麒后回归魔界，这时候的交情就尤为重要了。

　　前世的白煜可以因为忠心而成为王女殿下身边的第一人，她为什么不可以？雪蛛一族在深渊沉寂的太久了，久到连上古时期的传说都被遗忘。只留下善织的寥寥数语。而她，将会为雪蛛一族找到新的出路。

　　漓都自去安排布防不提，雪女见状轻松了一口气，又向院内张望了下，思付着是不是该派人回去一趟取了东西来，或许殿下会有用。只是才过转角，便停住了脚步。毕恭毕敬的弯下腰，双臂交叠于胸前——“白煜大人。”

　　原本空无一人的角落，白煜现身出来。

　　“不愧是上古雪蛛，这份儿警惕果然难得。”

　　“大人谬赞了。”雪女口中这样说，眼神却没有一点谦虚。

　　“你能提点漓都，这很好。”白煜看着雪女明显防备的神色，微微一笑：“我要是你，就不会急着进献那件东西。”
　　雪女腰背挺直，白煜虽然不好惹，可她雪女也不是吓大的。毕竟他是重来一世，若是念先主之情对麒后效忠，那他们便没有什么嫌隙。若是不打算再续主仆之情那自然更好，这一世开局，她雪女也自然不惧。

　　“雪蛛一族长居深渊山脉中，栖息之地的安息树其毒素天然有致幻的功效，再配以其他的主料，想来大约有些效用？雪女也不藏掖：“不错，我是想殿下进献引神香。经此一事，殿下若要想起过往，也并非只有水镜一条路可走。可借助引神香慢慢引导，多试几次，效果未必不如水镜。”

　　“大人放心，虽有毒素，可都是经过处理的，我亦找来了凡人试用，对身体并无损害。我绝不敢让殿下有什么闪失。”

　　“我劝你打消这个主意吧。”白煜温和道：“修复水镜虽麻烦，可毕竟是上古之物，不单能找回记忆，更有可能修补神魂灵脉。如果魔主想给殿下用这些东西让她全部想起来，你以为只有自己想到了这一出么？还有，我问你，魔主去了哪里？”

　　“魔主回了临渊殿。”

　　雪女喃喃道。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既然殿下都想起来一些了，何不趁此机会亲近，这是培养母子感情的好时候啊......

　　白煜没有说话，少顷微微一叹。

　　“因为害怕吧。”

　　什么？雪女没听清。却也不敢再问。魔主也会怕么.....

　　怕什么呢?

　　白煜遥遥看过去。

　　害怕不被承认，害怕......被当成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