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雕像》寒塘瘦石

67、第六十七章 报仇心切

　　野蔷薇别墅客厅里，史小曼坐在沙发上吸着女士香烟，默默无言地逗弄着小狮子狗。坐在一旁的夏海珠，生气地瞅着史小曼。
　　“你干吗那么凶地瞅着我？”史小曼瞟了夏海珠一眼，“有什么话你就说嘛！”
　　“我把昨天晚上的事讲给你听，你为什么不说话！”
　　“叫我说什么呀？”
　　“你说那天晚上我硬是赶走了仇英，他会不会生我的气？”
　　“真要是那样，还叫什么好哥哥？”
　　“哼，你没见他当时跟苏文婕那副亲热的样子，叫人看了真够来气的！”
　　“就你这副样子，也够叫人着急的。”
　　“我的样子怎么啦？”
　　“当初你们在烟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把心里话告诉他？”
　　“谁知道他一到天津，就变了心呢？”
　　史小曼忍不住笑了，说：“那叫变心呀？”
　　夏海珠固执地说：“对！就是变心！”
　　史小曼笑道：“好好好，我也不跟你争，你说变心就是变心。”
　　这时候，只听屋外传来使女的声音：“小姐，仇先生来啦！”
　　夏海珠闻听，站起来就往门外跑。她刚要往楼梯上奔，恰巧这时仇英迈进了楼门。
　　“海珠，你跑什么？”
　　夏海珠猛地站住了，不情愿地慢慢转过身来，默默不语地望着仇英。好一会儿她才从楼梯上慢吞吞地走下来，跟着仇英走进客厅，便坐在沙发上一言不语了。
　　“表姐，”仇英问道，“海珠这是怎么啦？”
　　史小曼说：“那天我没有让你上楼去看她，惹得她一百八十个不高兴。你要是再不来，海珠能把我吃啦！”
　　“海珠，”仇英说道，“我何曾不想天天来看你们？”
　　夏海珠生气地说：“哼！你心里还有我们？”
　　仇英说：“没有你们还有谁？”
　　夏海珠从沙发上抓起一张小报，使劲地往仇英怀里一塞，说：“别光拣好听的说，看看这个吧！”
　　仇英拿过报纸一看，眉头皱了起来。报纸上醒目的标题写着：《公馆小姐生日晚会，玲珑空子独占鳌头》。
　　夏海珠说：“你可算是占尽了风光!”
　　“这些狗屁小报！”仇英把报纸一扔，说，“这要是叫苏小姐看见了，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夏海珠讥讽地说：“你心疼啦？”
　　史小曼忍不住格格地笑了起来，说：“苏小姐明知你是潘家大院的人，却仍旧把你捧为上宾。那情景，俨然迎候一个白马王子。以苏小姐的精明，她肯定料知会闹得满城风雨。但她全然不顾这些，可见其决心之大。区区几张小报，不过是弄点花边新闻，苏小姐哪里会放在心上。只怕是表弟这会儿有点后悔，不该去参加苏小姐的生日晚会吧？”
　　仇英说：“不，表姐说错了，我一点也不后悔。”
　　“你当然不后悔啦！”夏海珠气哼哼地说，“社会上都把你们俩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还怕苏小姐不肯嫁给你？”
　　史小曼随声附和着：“就是嘛！”
　　仇英哭笑不得地说道：“看你们都说些什么呀！你们怎么也不问问，我在生日晚会上看见了谁？”
　　夏海珠说：“眼里只有苏小姐，还能瞧见谁？”
　　史小曼说：“是呀，还能有谁？”
　　仇英说：“日本特务机关的辅佐官——田中仁次郎！”
　　“什么？”史小曼吃了一惊，“他是日本特务机关的人？我的天哪！”
　　夏海珠问道：“表姐，你也认识他？”
　　史小曼惊魂未定地说道：“我一直以为他是东亚洋行的经理，还去找过他几次呢！”
　　夏海珠说：“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史小曼说：“好像是佐藤公寓。”
　　仇英两眼熠熠闪光地说：“你能不能把他骗出来？”
　　史小曼问：“干什么？”
　　夏海珠说：“杀了他！”
　　“杀……杀了他？”史小曼顿时吓得目瞪口呆，“我连只鸡都不敢宰，叫我去杀……杀人？”
　　仇英说：“我们跟田中仁次郎有不共戴天之仇，杀了日本这个狗特务，是为死难的中国人报仇。表姐，在民族危亡的时刻，你不会怜悯一个两手沾满中国同胞鲜血的刽子手吧？”
　　史小曼点点头，说：“当然不会啦！”
　　仇英说：“既然表姐这么有爱国心，那就参加我们的行动吧！”
　　“好，我参加！”史小曼说道，“不过，就咱们三个人，能制服田中仁次郎吗？”
　　夏海珠说：“我一个人就能杀了他！”
　　史小曼说：“那也太危险啦！”
　　“表姐，”仇英说道，“想要杀田中仁次郎的人，何止只有我们？我现在就去找同伙人商量，等策划好了咱们就行动。”
　　夏海珠按捺不住地说：“我都等不及啦！仇英哥，那就赶紧动身吧！”
　　“好！”仇英叮嘱道，“这可是一件危险的事，绝对保密！”
　　史小曼说：“这不用你嘱咐，我会小心的。”
　　仇英和夏海珠匆匆离开了野蔷薇别墅，向苏公馆走去。弯弯的林荫路上，十分幽静。英租界因为是顺着海河的走势而建，所以没有一条笔直的街道，倒显得楼房有了层次错落之感。
　　“海珠，”仇英边走边说，“你去苏公馆当保镖，怎么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夏海珠说：“我干吗非得跟你商量？”
　　仇英说：“你想过没有，一旦苏尔钦知道你是我的表妹，便会生出疑心，以为你是潘家大院派去卧底的，那有多危险！”
　　“唉，”夏海珠叹了一口气，说，“我实话告诉你吧，去苏公馆当保镖，也是被逼无奈啊！”
　　仇英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海珠说：“我住在野蔷薇别墅，被高兆铭发现了。日租界警察署的侦探长牛延寿赶来通风报信，说是表姐家不能久留，我这才躲进苏公馆。”
　　仇英问道：“你住在野蔷薇别墅，跟高兆铭有什么关系？”
　　夏海珠说：“高兆铭暗中给日本人做事，难免不把我的下落报告给日本特务机关。野蔷薇别墅虽然在英租界，日本特务照样敢来搞绑架。”
　　仇英说：“这事情还真够复杂的，一下子又蹦出个牛延寿。”
　　“你知道吗？”夏海珠说，“那天晚上在海河边绑架我和爹的，好像就是他。”
　　仇英说：“这就奇怪了，那他又为什么给你通风报信呢？”
　　“我也觉得纳闷儿。”夏海珠说道，“仇英哥，你说表姐真的能把田中仁次郎约出来吗？”
　　仇英说：“不管能不能，我们也要试一试。三姨太跟田中仁次郎也有深仇大恨，我们可以联合她一起行动。”
　　夏海珠点点头：“好吧，我听你的。”
　　说话间，仇英和夏海珠来到了苏公馆。
　　“海珠，”仇英叮嘱道，“苏公馆和潘家大院早晚要有一场恶战，你千万要处处小心，别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夏海珠问：“跟苏小姐也保密？”
　　仇英说：“只怕你瞒不住她。其实，叫她知道了也没多大关系，她会保护你的。”
　　夏海珠一撇嘴，说：“我是她的保镖，到底是谁保护谁呀？喏，到门口了，你不进去看看她？”
　　仇英说：“你还嫌那天晚上闹得不厉害是不是？快进去吧！”
　　“哼，”夏海珠留恋地看了仇英一眼，说，“你怎么偏偏看上了她！”说着，便向苏公馆大门走去。
　　仇英望着夏海珠的背影，由不得暗暗思忖，表妹这些日子老是跟他腻腻歪歪的，好像是在生他的气。可是，自己并没有招惹她呀？女孩子怎么一长大，那心思就变得叫人捉摸不透。眼下都到了什么时候，还耍小孩子脾气。仇英见夏海珠进了苏公馆大门，便急急火火地走了。
　　仇英回到潘家大院，在走廊里碰巧与墨香相遇，便附在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向套院匆匆走去。
　　内院里，阳光明媚，花团锦簇。黎月萍独自一人站在小桥上，正入神地观赏着水中的游鱼。这时，只见墨香急急地走来，连唤了几声“三太太！”黎月萍只顾得欣赏游鱼，根本没有听见有人叫她。墨香着急了，便放大了声音又喊了一声。这一喊不要紧，把黎月萍吓了一跳。
　　“什么事给你急的，把鱼都吓跑了！”
　　“仇爷有急事找您！”
　　“他人呢？
　　“刚刚回房间去啦！”
　　“我正有急事要找他呐！”
　　于是，黎月萍带着墨香出了内院，向套院匆匆走去。一路上，并未碰到什么人。套院里安安静静的，连个人影也没有。房间里，仇英坐在桌旁擦驳壳枪，只见黎月萍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仇英，”黎月萍问道，“出什么事啦，你急着找我？”
　　仇英说：“萍姐，我已探听到田中仁次郎就住在佐藤公寓。”
　　黎月萍松了一口气，说：“我以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仇英问：“这个消息，你已经知道啦？”
　　黎月萍说：“佐藤公寓是日本特务机关的秘密巢穴说。如果能进去，我的仇不早就报啦？”
　　“萍姐，”仇英说道，“我们虽然不能进入佐藤公寓，可我的表姐能想法把他约出来。”
　　“谁是你表姐？”
　　“史小曼。”
　　“仇英，你就死了这份心吧！”黎月萍说道，“田中仁次郎受过专门的训练，嗅觉比警犬还灵。无论是谁，都别想轻而易举地把他给约出来。再者说，就算是史小曼神通广大，一个交际花的身分，也只能把他约到野蔷薇别墅，你总不能在那里下手吧？”
　　“我们为什么不合计合计，试一把呢？”
　　“这是以后的事，还是先顾眼前吧。”
　　“眼前？”仇英愣了一下，“眼前怎么啦？”
　　“你没觉出潘家大院有些异样儿？”
　　“无非又是去跟谁打冤家。”仇英不以为然地说道，“这种事，既没人告诉我，我也懒得去打听。”
　　“可你就不想一想，潘梦熊为什么要瞒着你？”
　　“还不是对我不信任。”
　　“我且问你，”黎月萍说道，“如果潘梦熊让你带人去砸万福隆，你肯去不肯去？”
　　“什么万福隆？”
　　黎月萍说：“这是苏尔钦在日租界新装修的一家赌场。因为抢了潘家大院的生意，潘梦熊决定要砸了它。”
　　仇英连想也没想就说：“既然是赌场，那我就去，省得它祸害人。”
　　“仇英呀仇英，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汉子！”黎月萍有点生气地看定仇英说，“你前脚抢了苏尔钦的洋布，后脚又要砸他的赌场。这样一来，你与苏公馆可就真的不共戴天啦！过去你可以不去管这些，可如今中间夹着一个活宝贝儿，事情就复杂的多啦！”
　　“活宝贝儿？什么活宝贝儿？”
　　“你的活宝贝儿苏文婕！”黎月萍说，“瞧你们俩打得那么热乎，就算她不会跟你翻脸，苏尔钦又怎么会饶了你？”
　　“萍姐，以你说该怎么办？”
　　黎月萍说：“五爷为砸万福隆，一直在暗中积极准备，却对你严密封锁消息。这其中除了对你不信任，更重要的是想试探一下，看你是不是打入潘家大院的内奸。如果你不去砸万福隆，五爷必然认定你就是内奸。而你若去砸了万福隆，你跟苏文婕就有可能劳燕分飞。仇英，何去何从，只能由你自己定夺啦！”
　　仇英听罢，不禁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