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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靶场归来 ...

  •   时近晌午,仇英和黎月萍两人骑着马,从靶场归来。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真好似亲姐弟一般。春末夏初的郊外,一派生气勃勃的景象。麦苗已经长得老高,绿油油地铺满了大地。大片大片的水塘,长满了芦苇,经风一吹,好似起伏的波浪。柔和的暖风徐徐地迎面扑来,令人心旷神怡。
      “仇英,”黎月萍心情愉快地说道,“你第一次进靶场,那枪打得就满有准头,我真有些怀疑你早就会打枪。”
      仇英笑着说:“要说我早就会打枪,可算是冤枉我啦。今日第一次打靶,能蒙上几环,全是你教导有方。萍姐,看到你弹不虚发,小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你的枪法是怎么练出来的?”
      黎月萍说道:“我本出生在东北大兴安岭,自小随父亲在马上长大的。从我七八岁起,便学会了在马上打枪。长到十八岁,我的枪法和骑术,就已经远近闻名。那时候,虽然也常常碰到危险,但我的生活却过得很充实,而且无忧无虑的。直到现在,我仍然怀念在那疗山林。眼前老是浮现出,当年驱马挺枪追赶猎物的情景。你能想象出那种激动人心的快乐吗?”
      仇英不禁问道:“你既然在大兴安岭生活的那样愉快,怎么又来到天津了呢?”
      黎月萍松驰地坐在马背上,双目凝望着远方说:“我的父亲是一个非常豪爽的人,专爱打抱不平。只因官府逼得猎户没了生路,我父亲便拉起百十号人,上山落草为寇,人称黎大马棒。远近几百里地的人,都服他。父亲去世以后,他手下的人便拥戴我做了寨主。没用多长时间,我的队伍就发展成三、四百人。我们除了杀富济贫、伸张正义,后来又跟日本鬼子干上了。只因我一时疏忽,爱上了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从而铸成了大祸。”
      讲到这里,黎月萍的眼前由不得又浮现出当时的情景。记得她当时带领着马队,正奔驰在山野上。突然间,山坡上出现一排全副武装的日本兵,横在黎月萍马队的前方。黎月萍立即举枪射击,几个日本兵应声倒了下去。就在这个时候,埋伏在松树林中的日军,开始向马队猛烈地射击。山坡上的日本兵,也在猛烈地开火。在两面夹攻的情形下,黎月萍带领的马队顿时大乱,有不少人纷纷落马。
      “当家的!”一名大汉飞马而来,大声嘶喊着,“咱们被包围啦!”
      黎月萍大叫:“田忠!田忠在哪儿?”
      那名大汉用手一指:“你看!他在那儿!”
      黎月萍顺着那名大汉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被她深深爱恋的田忠,正飞马冲进松树林,滚鞍下马后,戴上了日本军帽。
      大汉叫道:“我们被田忠出卖啦!”
      黎月萍咬牙切齿地骂道:“狗娘养的!原来是个日本特务!”
      日军的迫击炮,开始向马队轰击。炮弹在马队中连连爆炸,顿时人仰马翻。
      黎月萍大声叫道:“不要乱!跟我往外冲!”
      于是,在一片呐喊声中,马队随着黎月萍奋不顾身地向外突围。那个骗取了黎月萍爱情的田忠,用战刀指挥机枪手向马队扫射。突围的马队,不少战士纷纷落马。黎月萍大怒,驱马向田忠冲过去。身后的十几名大汉,也挺枪舞刀,催马紧随黎月萍,呐喊声响彻山野。在日军猛然地射击下,黎月萍身边的战友纷纷落马,她也不幸负了伤。田忠眼见黎月萍驱马冲过来,高举的指挥刀,陡然垂落下来。黎月萍举枪射出仇恨的子弹。一名日本兵见田忠僵立在那里,便猛地将他扑倒,自己却中弹倒地毙命。日军机枪手挺身而起,对准冲过来的黎月萍就要扫射。田忠冲上去一把推开枪身,一棱子弹砰砰砰地射向阴暗的天空。就这样,黎月萍单枪匹马冲出了包围圈。
      仇英见黎月萍骑在马上不说话,知道她在追忆沉痛的往事,便默默无言地跟在黎月萍的身旁。好一会儿,黎月萍才从回忆中解脱出来。
      “这是我一生中永远也洗刷不掉的耻辱。”黎月萍沉闷地说道,“靶心好认,人心难测。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田忠竟是日本关东军的谍报军官。他的花言巧语,使我的马队落入了日本关东军的埋伏圈。倾刻之间,几百号人马,全部被我葬送了。我仗着自己的马快,才杀出一条血路死里逃生。由于我在突围时负了伤,为了躲避日军的搜捕,几经辗转,这才到了天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那个家伙,誓死要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仇英问:“你始终没有寻出那个家伙的下落?”
      黎月萍说:“几年来,我只探听到他的真实名字叫田中仁次郎。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知道他也来到了天津,而且就在日本特务机关里。仇英,你不想帮帮我吗?”
      仇英笑了笑,说:“萍姐,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你进潘家大院两年多了,且不说五爷手下能人如云,单凭你的本事,足以置那个家伙于死地。假如萍姐舍不得眼前的荣华富贵,意欲找个替身代你报仇,我情愿为你粉身碎骨。”
      黎月萍双眉一蹙,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耻笑我贪生怕死,不敢与仇敌同归于尽?仇英,这你可就错啦!我虽然是个女人,但自小不爱与粉黛为伍。尤其是做了女响马之后,更是养就了放任不羁的性格。我宁愿纵马驰骋在荒郊野岭,也不愿困守在人寰闹市。你不想帮我倒也罢了,何必要如此的挖苦我呢?”
      仇英说:“我真有点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借用五爷的力量,除掉你的仇人,然后远走高飞呢?”
      黎月萍叹了一口气,说:“好糊涂的兄弟!潘家大院虽说是藏龙卧虎,却有几个敢跟日本人较量的?”
      仇英故意说:“看起来,你连五爷也不相信,却相信我这个初来潘家大院的玲珑空子。当年,由于你的轻信,害得几百人死于非命。今日你就不怕轻信了我,再白白地丢掉自己的性命吗?”
      黎月萍沉下脸来,说:“谅你还不至于如此卑鄙!”
      仇英不以为然地说:“如今这个世道,龌龊小人比比皆是。有人为了纸醉金迷的生活,连祖宗都敢出卖。卑鄙二字,又能捆住几个人的手脚?”
      黎月萍刷地抽出手枪对准仇英,说:“我想,你是个明白人。假如惹得我翻了脸,你的武功再好,也难逃脱我的子弹。”
      仇英不禁笑道:“你不明不白地打死我,五爷那头儿,你怎么交待?”
      黎月萍冷冷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就说你恣意调戏我,一怒之下,我才开枪打死了你。”
      仇英不禁哈哈大笑,说:“三太太,你给我加这样的罪名,就不觉得脸红吗?”
      黎月萍胀红了脸,一时情急,脱口说道:“如果我说你就是仇世清的儿子,企图混入潘家大院谋杀潘老太爷,给你留下一个尽孝的美名,你看怎么样?”
      仇英心里不由得一惊,说:“何出此言?”
      “吓你一跳是不是?”黎月萍说道,“这也怪不得我。不是你这般逼我,我也不会把事情说破。其实,你与潘家有没有世仇,跟我并不相干。我要有心害你,你也活不到今天。俗话说,‘有仇不报非君子’。你堂堂一个须眉男子,心怀深仇大恨,不想竟如此忸忸怩怩。我已经把话摆明,要么联手报仇雪恨,要么让你在我的枪下丧生。说句痛快话吧!”
      仇英将马横在黎月萍的面前,毫无惧色地说:“让我在你的枪下屈服,未免也太小看了人。想我仇英,走南闯北,从未对谁低三下四过。今日面对你的枪口,又岂会说出一句软话?只恨我不该跟你结下姐弟情分,竟害得我不能同你以死相搏。来来来,你只管朝这打,我仇英要是皱皱眉,就不是一条汉子!”
      黎月萍发怔地瞅着仇英,拿枪的手陡然垂落下来。此时,她深恨自己考虑不周,不该将积压在心头的宿仇,轻易地说给仇英。莫非是自己的春心复苏,竟悄悄地爱上了这个英俊的小伙子?一时间,她又羞又恨,紧紧地咬着嘴唇,凝视着仇英。仇英心中有气,更不可能察觉到黎月萍内心的感情,便突然拨转马头,两腿一夹马肚,□□坐骑顿时放开四蹄,泼喇喇地沿着大道飞驰而去。黎月萍气得瞪圆了双眼,□□的雪青坐骑,也焦急地用两只前蹄不停地踢打着地面。眼见有一只野鸽从空中飞过,她抬手就是一枪。霎时间,那野鸽应声而落。仇英的枣红马跑得正欢,忽见一个东西飞也似的从天而降,不由得一惊。只见它猛地顿住,长嘶一声,扬起前蹄竖立起来。仇英猝不及防,早从马上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幸好他的轻功不错,才没有摔出毛病。黎月萍飞马来到仇英的跟前,滚鞍下马,赶忙扶起了仇英。
      “摔伤了没有?”黎月萍心疼地问道,“都是做姐姐的不好,害得你吃了苦头!”
      仇英闻听,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刚要说话,忽然发现黎月萍的眼里闪着泪花,心中不免一惊。
      “萍姐,你……”
      黎月萍长叹一口气,替仇英掸去身上的尘土,不胜感伤地说:“我一时心急,伤了你的自尊心,太不应该了。你一个硬汉子,哪里会体谅到女人家的苦处?我在潘家大院虽然得宠,可身边并没有一个体己人。身居闹市,心里却如同一片沙漠。自从你在我的面前出现,我似乎又看到了一线光明。我为什么要给你和墨香解围?为什么要帮你窃取洋布?为什么要主动教你枪法?我的一片苦心,难道你全不明白吗?”
      “萍姐,是我不该惹你生气。”仇英颇动感情地说,“你对我的一番情谊,我并非没有放在心上。可是我闹不明白,我们两人并没有过深的交往,你为什么这样信任我?”
      黎月萍苦笑着说:“在天后宫门前,你见义勇为。不是一个正人君子,怎肯为一名素不相识的女子与当地的枭雄对抗?如果没有中国人的骨气,你岂敢在黄牌电车上痛打日本浪人。所以,我才把你看成是一个有血气的英雄。不然的话,怎敢将我心里的秘密告诉给你呢?如果对你这样的人也失去信任,我还能再去指望谁?”
      “萍姐,”仇英真诚地问道,“你真需要我的帮助?”
      黎月萍说:“尽管我曾是跃马挥枪、呼啸山林的响马,但毕竟是女流之辈。在这色欲横流的天津卫,行动难免有些不便。除了你,谁也不会真心帮助我。”
      仇英问道:“你是不是想让我替你探听田中仁次郎的下落?”
      黎月萍说:“田中仁次郎既然是一名日本的谍报军官,他来到天津的落脚处,只能是日本特务机关。可是,日本陆军总部设在天津的秘密特务机关,就有好几处。田中仁次郎究竟隶属于谁的手下,还需要进一步搞清楚。不然的话,我就无从下手。我只要你帮我探听一下他的巢穴在哪儿,至于报仇雪恨的事,就不要你管了。”
      仇英说:“既然萍姐这样看得起我,我岂能不顾姐弟情谊而袖手旁观?刚才我对萍姐多有冒犯,小弟给你赔礼啦!”
      黎月萍由衷地笑了,说:“我们赶紧回去吧!”
      于是,两人重新上马,并驾齐驱。
      “萍姐,”仇英说道,“有一件事,我还要问个明白。你刚才提到的仇世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黎月萍说:“你当真不知道仇世清是谁?”
      仇英摇摇头,违心地说:“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黎月萍平静地瞅着仇英,说:“仇世清是潘家的世代仇人,据说面貌与你颇有点相象。至于你跟仇世清有没有瓜葛,是不是他的后代,我连问都不要问。不过你要当心,在潘家大院你要时时刻刻小心谨慎。潘大可对你疑心很重,潘梦熊也让我暗中监视你的行动,柳香圃更是把你当成眼中钉。周旋于虎穴狼巢之中,稍有不慎,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仇英两眼熠熠闪亮地说:“怪不得在大堂议事的时候,五爷老在暗中用疑虑的目光打量我。好像洋布在沧州被劫,是我走漏的风声。大家相处在一起,本应赤诚相见。若彼此猜疑,倒不如各奔东西。”
      “你真有心与他们赤诚相见?”黎月萍说道,“这潘家大院,唯一可以信赖的,只有史振镖,但也不可不加警惕。至于石敢当,虽然豪爽仗义,却对潘梦熊怀有不可动摇的愚忠。他一旦查觉什么动静,就会拼死护卫潘梦熊。”
      “萍姐,”仇英故意装作吃惊的样子,说,“听你的口气,好像连五爷都没有放在心上。”
      黎月萍不禁喟然长叹,说:“我在潘梦熊的眼里,不过是一个供他欣赏的玩偶。说不定哪一天,他又有了新欢,就会把我打入冷宫。其实,我倒不在乎他跟我亲近不亲近,也不想把他怎么样。但是叫我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却是最难忍受的。”
      仇英说:“五爷已经宣布,护院手枪队归你管辖。你何不借此机会,以护院队为基础,进而扩充自己的势力。只要有人有枪,这虎穴狼巢还有什么可怕的?”
      黎月萍说:“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嘛!”说着,她一抖缰绳,□□坐骑长嘶一声,猛地向前冲去。
      仇英也一挥马鞭,啪地打在马屁股上。那马立时放开四蹄,紧追上去。两匹骏马载着两位英雄,在城郊的大路上飞奔着。他们的身后,扬起了长长的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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