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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情有独钟 ...

  •   载着仇英、苏文婕和海乐山的那辆轿车,一路疾驶,没有多大工夫就开出了中国地面,然后经过日租界,进入了颇具异国情调的英租界。仇英坐在骄车的后座上,紧挨着温情脉脉的苏文婕。她的美貌,她的气质,她的高雅,她的神韵,都是那么令人高不可攀。尤其在高兆铭面前,她是那样的坦荡,毫无忌讳地以仇英的亲朋好友自居,很令仇英感动,更令仇英敬佩。可是不知为什么,此刻仇英坐在苏文婕的身旁,却老是觉得有点不自在,甚至还有点迷惘。然而,从苏文婕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又使仇英感到十分温馨,蓦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之情。仿佛他从烟台闯入天津,竟是专为她而来似的。不知不觉,骄车驶入了苏公馆,在楼房前停下了。
      仇英走出轿车,当看到漂亮的洋房时,不禁问道:“这是哪里?”
      海乐山说:“这里是苏公馆。”
      仇英不解地问:“你们怎么把我送到这里来啦?”
      苏文婕莞尔一笑说:“仇先生,请进客厅吧!”
      仇英无奈,只得随着苏文婕和海乐山走进客厅。豪门大户的客厅,自然富丽堂皇。置身于这样的环境,难免会使人有些拘谨。尤其这里洋味十足,倒叫仇英有点不太习惯。正在看报纸的苏尔钦,看见苏文婕和海乐山引进一个陌生人,猜想此人可能就是仇英,便忙放下报纸,热情地迎过去。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仇先生吧!”
      “仇先生,”苏文婕连忙介绍说,“这位是我的叔叔。”
      仇英向苏尔钦伸出手:“苏先生,你好!”
      苏文婕说:“自从那天你救了我,叔叔就盼着能见你一面。结果等了这么多天,才把你请了来。”
      苏尔钦握着仇英的手,说:“真是山不转水转。只要有缘份,迟早是要见面的。”
      海乐山笑着说:“这就叫‘梦中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
      “你说得真是太恰如其分啦!”苏文婕说道,“没想到使枪弄棒的人,也有斯文的时候。”说着,她客气地一挥手,“大家都请坐吧!”
      这时候,仆人走进客厅,为几个人送上茶水。
      苏尔钦说道:“那天文婕在天后宫遇险,多亏了仇先生见义勇为,才使她平安无事。直到现在想起来,我还后怕的不行。仇先生有恩于苏公馆,这份情我是一定要厚谢的!”
      仇英说:“苏先生,听乐山兄说,你们为了救我,很费了一番周折。苏小姐又亲自去警察局把我接出来,实在感激不尽。若再说‘谢’字,倒叫仇英无地自容了。”
      “仇先生真乃是一位真君子啊!”苏尔钦忍不住夸赞道,“听说你来自外乡,不知现在在何处落脚?”
      仇英说:“我本是江湖中人,四海漂泊惯了。偶来天津走走,不过是一时的兴趣,并不想在此久留。即使有个落脚的地方,也只是暂居而已。”
      苏尔钦说:“既然如此,仇先生不如就在苏公馆暂住吧!”
      “仇先生,”苏文婕笑孜孜地说,“我叔叔是真心邀请你的,如不嫌弃,就请留下来吧!”
      仇英说:“谢谢你们的盛情邀请,不过我已经在朋友那里落脚,就不打扰苏先生了。日后有麻烦苏先生的时候,我再张口。”
      苏尔钦说:“苏公馆的大门,永远朝你开着,你随时随地都可以进来。”
      苏公馆的热情,令仇英感到有些茫然。在潘家大院已经夸下海口,要把苏公馆在南市昌盛祥的洋布夺到手。如今却堂而皇之坐在这里,接受人家的热情款待,岂不是在戏弄人家?想到这里,他坐不下去了。
      “苏先生,”仇英站起来说道,“眼下时间已晚,我告辞啦!日后有机会,我再来拜访苏先生。”
      苏文婕说:“刚刚坐下,怎么就急着走呢?”
      仇英说:“一来在班房中不得休息,颇感困乏;二来朋友尚不知我已出狱,难免为我担心。仇英来去匆匆,还望苏小姐见谅。”
      苏尔钦说道:“没能把仇先生留在苏公馆,我深感遗憾。好吧,那就让文婕代我送送仇先生吧!”
      于是,仇英告别苏尔钦和海乐山,在苏文婕的陪同下,走出了客厅。苏文婕恋恋不舍地将仇英送到公馆大门外,还要往前送。
      “苏小姐,”仇英站住了,“请留步吧。”
      苏文婕问道:“仇先生,你为什么要拒绝留在苏公馆呢?”
      仇英搪塞地说:“我已经有了落脚之处,人家对我挺不错的,我怎么好说离开就离开呢?”
      苏文婕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你住在什么地方吗?”
      仇英被苏文婕的真情打动了,不忍在她的面前说假话,可是又不便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便有点为难地说:“在苏小姐面前,我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不过我住在哪里,对苏小姐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文婕不禁有些神色黯然地说:“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那就不要勉强了。”
      “不,”仇英狠了狠心,说,“我可以告诉你,我住在潘家大院。”
      苏文婕吃了一惊,失口叫道:“潘家大院?”
      仇英说:“你很惊奇是吗?”
      苏文婕不由得说道:“仇先生,潘家大院是青帮、混混盘踞的地方,你怎么可以住在那里呢?”
      仇英反问道:“难道只有苏公馆才是理想的栖身之地吗?”
      “不,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文婕连忙分辩道,“我是说,像仇先生这样的人,不应该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仇英微微一笑说:“苏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苏文婕忍不住说道:“仇先生,在天后宫你保护了我,这对我来说,一生都会铭记在心的。也正因为你是一个见义勇为的人,我又不免为你担心。如今天津大军压境,不但日本特务活动猖獗,社会上的各派势力也在浑水摸鱼。我真怕仇先生过于仗义,遇到不平事便挺身而出,那会招惹麻烦的。或者被人家利用,引火烧身也说不定。”
      “谢谢苏小姐的关心。”仇英说道,“我久闻天津这个水旱码头,鱼龙混杂,很不好混。不过,我虽然天性喜欢冒险,倒还不至于被人家当枪使。”
      苏文婕脉脉含情地望着仇英,问道:“我还能再看见你吗?”
      仇英说:“假如有机会的话,我会来看望你的。”
      苏文婕十分认真地说:“你说话要算数!”
      仇英点了点头,深情地望着苏文婕说:“只要你不嫌弃我是潘家大院的人,我就一定再来看你!”
      苏文婕用肯定的语气说:“不,我决不嫌弃!”
      这时候,一辆轿车从苏公馆院内驶出,停在了他们的跟前。
      海乐山推开车门下了车:“仇先生,请上车吧。”
      仇英默默地看着苏文婕,微笑着摆摆手,便踏上了轿车。顷刻之间,轿车疾驰而去。苏文婕久久地伫立在那里,直到轿车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还不忍离去。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幽静的街道,也照亮了苏文婕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当她知道自己所痴心爱恋的人,不久将要夺取苏家的那批财富,她还能像现在这样钟情于他吗?
      朗朗的月光照临着潘家大院,长廊里款款地走着黎月萍。她的身后,跟着丫环墨香。她们一走进套院,就看见仇英正在院中耍七节鞭,不禁驻步观望。看到精彩处,情不自禁地喝起彩来。仇英听到叫好声,忙收了招势,向黎月萍走过来。
      “仇英兄弟,”黎月萍夸赞道,“你的七节鞭好厉害。一进潘家大院,就打出了威风,至今还令五爷心有余悸。”
      仇英心中一怔,说:“莫非五爷因我打败潘玮,仍然耿耿于怀?”
      “你可别误会五爷。”黎月萍说道,“那天不是你手下留情,潘玮不定是个什么模样儿了。听五爷说,当时真的把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不过,五爷十分钦佩你的武功,更赞赏你的为人。”
      仇英这才放下心来,说:“谢谢五爷的错爱。”
      黎月萍问道:“听史振镖说,你打算这两天就对昌盛祥付诸行动,还需要什么吗?”
      仇英说:“我已做好足够的准备,什么也不需要了。”
      黎月萍叹了一口气说:“唉,你呀!明知柳香圃别有用心,为什么还要往他的圈套里跳?”说着,便从手上摘下一玫光泽夺目的煤油钻戒递向仇英,“戴上它,会使你身价倍增。”
      仇英连连摇手说:“这……这煤油钻戒价值连城,我怎么敢……”
      藜月萍佯装生气地说道:“你我同是外乡人,我从没把你当外人看。再说,又不是送给你,不过是借你戴两天,怎么就吓成这样?拿去吧!”
      墨香也在一旁说:“仇爷,三太太有心帮助你,你怎么好惹她生气呢?”
      仇英只得接过煤油钻戒,说:“谢三太太!事成之后,我立即奉还。”
      藜月萍说道:“仇英兄弟,自进潘家大院,你已经办了两件傻事儿。一是不该仗气使性,打了日本浪人;二是不该头脑发昏,去警察局自首。眼下办的第三件傻事儿,就是不该上柳香圃的圈套,他是存心要把你逼上绝路啊!”
      仇英叹息说:“若不如此,我何以立足潘家大院?”
      藜月萍不满意地瞪了仇英一眼说:“哼!留在潘家大院,就是你办的最大最大的一件傻事儿!事已如此,也只好将错就错啦!”
      黎月萍说完,便带着墨香离开了小套院。仇英手里拿着煤油钻戒,望着黎月萍消失的地方不禁沉思着。他始终闹不清楚,黎月萍与自己非亲非故,却为什么自他踏入潘家大院,一直就对自己这么关心。尤其让他感到纳闷的是,黎月萍好像既不愿意他留在潘家大院,却又不希望他离开似的。莫非在她的心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仇英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又将手中的七节鞭舞动起来。
      黎月萍带着墨香走出了月亮门,一前一后地沿着长廊向前走着。月亮地里,朦朦胧胧的仿佛蒙着一层纱,院中的景物依稀可见。
      黎月萍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墨香,那块小手帕,仇英还给你了吗?”
      “哎呀,我怎么就忘了呢?”墨香这才想起那块包钱用的蓝色小手帕,至今还留在仇英的手里,便说,“三太太,我去跟他要回来?”
      黎月萍说:“小手帕不值几个钱,咱们不要了。”
      墨香问:“他要是来还呢?”
      黎月萍说:“叫他来找我。”
      墨香又问:“他要是不找您呢?”
      黎月萍说:“那就不要了。”
      墨香还是问:“他要是非给不可呢?”
      黎月萍说:“那就找我嘛!
      墨香又问了回去:“他要是……”
      黎月萍一跺脚,说:“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跟我逗闷子呢?”
      墨香吓得小声说:“哪敢呀!”
      黎月萍瞪了墨香一眼,生气地说:“就这么一块小手帕,你都闹不明白,日后还怎么去办贴心的事儿?”
      墨香眼珠一转,忍不住嘻嘻一笑说:“阿弥陀佛,我可算开窍啦!三太太日后要有什么‘后花园赠金’的事儿,尽管放心地交给墨香吧!我保证,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黎月萍由不得一笑,说:“你回屋去吧,我去前院看看。”
      墨香答应一声,向内院走了。黎月萍独自一人,继续沿着长廊往前走。她走到长廊出口处,刚要下台阶往前院去,突然一个人从树影下闯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黎月萍定睛一看,原来是柳香圃。
      柳香圃目不转睛地盯着黎月萍,似笑非笑地问道:“三太太,又去看仇英啦?”
      黎月萍不以为然地说:“没错儿,刚从仇英那儿回来。”
      柳香圃阴阳怪气地问:“三太太对仇英如此关怀,五爷知否?”
      黎月萍收住了脚步,反问道:“你说呢?”
      柳香圃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想,以三太太的品德,不会把五爷蒙在鼓里吧?”
      黎月萍冷下脸来说:“我倒要问问柳爷,你对此事这样关心,用意何在?”
      柳香圃嘿嘿一笑,说:“因为我深知五爷的脾气。”
      黎月萍不由得逼视着柳香圃,说:“那么你知道我的脾气吗?”
      “我怎么会不了解三太太呢?”柳香圃放肆地说道,“三太太花容月貌,美艳绝伦;英姿飒爽,风韵迷人。只是妩媚中透着傲气,难免我行我素,目中无人。”
      黎月萍冷冷一笑说:“言外之意,莫非柳爷要我另眼相看?”
      柳香圃说:“柳某怎敢有非分之想。真若如此,这潘家大院就没有我的立锥之地了。”
      黎月萍说:“你很有自知之明。”
      柳香圃说:“只怕仇英还不明白。”
      黎月萍脸色一沉,说:“柳香圃,明人不说暗话。为了排挤仇英,你煞费苦心,使他落入你的圈套。如今仇英几无退身之步,你也算机关算尽了。为了潘家大院的利益,我帮他一把,你便心生妒意。我们不妨去五爷那里说个清楚,是我光明磊落,还是你居心叵测?”
      柳香圃心里有鬼,慌忙连连摆手,说:“不,不,三太太,请你不要误解。虽说我给仇英下了圈套,无非是为了把他牢牢栓住,免得为苏公馆所用。其实,这也是五爷的意思嘛!”
      黎月萍说:“哼,只怕你不是肺腑之言!”
      柳香圃情不自禁地凑近黎月萍,近似猥亵地说道:“三太太,说句心里话,我也是个血性方刚的汉子。瞧见你对仇英那么亲切体贴,又怎能不怦然心动?”
      黎月萍陡然变了脸色,声色俱厉地说:“柳香圃!你给我再说一遍!”
      柳香圃见黎月萍火了,吓得慌忙垂手而立,说:“我该死!我该死!”
      黎月萍说:“五爷的脾气,这会儿你怎么忘到脑后啦?”
      柳香圃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其实我是说……”
      黎月萍放缓了语气说:“我也不怪你。只是以后不可想入非非,免得自讨苦吃!”
      柳香圃一时摸不透黎月萍的心思,由不得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说:“谢三太太!”
      黎月萍瞟了柳香圃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柳香圃痴痴呆呆地望着黎月萍走去的婀娜倩影,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正在行走的黎月萍,不知为什么突然回眸一笑。柳香圃的心猛地一动,他刚要往前迈步,黎月萍却头也不回地走了。柳香圃愣在那里,一时心痒难挠。这时候,一棵大槐树的后面,探出了苟日新的脑袋。他瞅着呆若木鸡的柳香圃,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
      柳香圃一惊,扭脸看见是苟日新,顿时拉下了脸问道:“你笑什么?”
      苟日新不知轻重地说:“柳爷,你跟三太太在长廊里的勾当,我都瞧见了,你也甭瞒着我啦!三太太对仇英那么好,我都瞧着眼馋,你能不眼热?”
      柳香圃心惊胆战地问道:“快说!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苟日新仍旧嘿嘿地笑着,还不时地冲柳香圃挤眉弄眼,说:“我看见你跟三太太好像挺亲热的。三太太临走时,还一步三回头地冲着你直笑,挺够意思的!不过人嘛,各有各的缘分,你也别太眼热啦!”
      柳香圃恼羞成怒,一把揪住苟日新的前襟,眼里凶光毕露地骂道:“苟日新,你他妈的是不是不想活啦!三太太是五爷的掌上明珠,只消她一句话,就能把你扔进鼠牢!”
      苟日新顿时吓得胆颤心惊,信誓旦旦地说:“柳,柳爷息怒,我决不敢在别人面前吐露你跟三太太的一个字!”
      柳香圃急得左右开弓给了苟日新两个耳光,说:“你再胡说八道,我宰了你!”
      苟日新忽然好像明白过来,没头没脑地说:“柳爷,自从仇英进了潘家大院,三太太对他百般爱护,五爷就能容忍?”
      柳香圃咬牙切齿地说:“除非你抓住了什么把柄,否则就别开口!”
      苟日新傻头傻脑地瞪着一对眼睛,用力琢磨着柳香圃的话。柳香圃“哼”了一声,甩下苟日新,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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