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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昂沁得知她要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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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沁微笑的时候,眸子里好像有星光流动。原本覆着一层冰霜的眼,骤然有了感情,会勾人似的。时傲看呆了,原本还要骂的话,突然想不起来了,最后又气又笑地说:“你还笑!有这么好笑吗?我哪知道牛奶还能攻击人呀!”
两双眼睛在半空中交汇,两人都愣了一下,倏地一同笑出声来。
圈里的牛羊像是被传染了一样,咩咩声和哞哞声交相辉映。如果敖登和乌如穆在,一定还会为这幅场景增添几声生动的狗叫。
过了一会儿。
时傲擦干眼角因为大笑而泌出的泪水,问昂沁:“笑够了没?”
昂沁点头,“嗯。”
“那继续吧!”时傲往一旁挪了挪,“你继续。我就算了,我跟这群奶牛八字不合。”
昂沁嘴角翘了翘,“行。”
因为这个小插曲,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不少。昂沁挤奶的时候,时傲便远远地站在一旁没话找话。
“你挤奶跟谁学的?拖娅吗?”
“其实你笑起来挺阳光一小伙,为什么总是板着脸呢?”
“你就打算一辈子待这儿吗?大城市其实也没那么糟。”
昂沁淡淡瞥了一眼时傲,那双充满威慑力的鹰眼,不知何时,又重新覆上一层淡淡的冰霜。仿佛刚刚因为她出糗而大笑的昂沁,只是时傲的幻想。时傲有些生气,“好吧!我收回你人还不错的想法!”
昂沁又将往日每天干的活重复了一遍,只是时傲始终跟在一旁。他搬草料的时候,时傲便用力掌着推车;他将一整捆草料往圈里扔的时候,时傲便在身后用铁锹一铲一铲将草料扔进圈里,最后照例要挖苦一声:“看吧!我就说没我不行!”
因为来来回回也干了好几天的农活,时傲对每件事的流程已了然于心。等两人将拖娅家的活干完,辗转去昂沁家时,速度便比往日快许多。但时傲见昂沁提着奶桶要去挤奶时,索性便不跟上去了。
她站在院子里,看敖登追着一只喜鹊玩。那喜鹊一定没少偷吃他俩的狗饭,长得圆滚滚胖乎乎的,时傲见它笨拙地扑腾翅膀,甚至担心它飞不起来。
天空已渐渐露出鱼肚白,金色的太阳眼看就要代替月亮,时傲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向提着满满两桶牛奶的昂沁,“什么时候吃饭?我饿啦!”
昂沁答:“马上。”
等喝上昂沁做的奶茶,已经是2个小时以后。锅里还在煎着蒙古肉饼,昂沁先倒了一碗风干肉奶茶给时傲。
时傲一边喝一边看着锅里圆圆的肉饼,“什么馅儿的?”
昂沁将饼翻了个面,“牛肉圆葱。”
时傲眼睛一亮,凑到近前闻了闻,馋得咽口水。
昂沁不时给肉饼翻面,等两面都煎的焦黄时,将出锅的第一个肉饼给了时傲。时傲直接用手接,被烫地倏地站起来,差点扔掉肉饼。昂沁递了个碗给她,这才没出糗。
她将碗放在腿上,一只手拿着饼呼呼吹气,一只手摸着耳垂。总算尝了一口,香地眼睛眯了起来,时傲冲昂沁竖起大拇指,“你别修车了,当厨师吧!”昂沁什么都没说,只是给她碗里默默地又添了个肉饼。
这顿饭吃得比以往都要多,饭后,时傲看着吃得鼓鼓的肚子,苦恼道:“我要是长胖了,一定都怪你!”
昂沁见惯她这幅口是心非、牙尖嘴利的样子,也不生气,只是默默地看天。
雪已经停了,但厚厚的云层像是要从天上落下来一般,虽然有阳光,气温仍旧很低。看上去接下来还会有几场大雪。
“喂!”时傲看昂沁发呆,出声叫他,见昂沁看了过来,便问:“拖娅没跟你说今天几点回来吗?”
昂沁摇头。
“算了,问你什么你都不知道。”时傲将羽绒服的帽子套在脑袋上,“我就要离开这儿啦!总之,这几天谢谢你的照顾!”
昂沁淡淡地“嗯”了一声,又继续看天。时傲顺着昂沁地视线仰头看过去,一边嘟囔:“这有什么好看的?”
见昂沁一言不发,时傲没趣地摆摆手,留下句“走啦!”,头也不回。
雪地靴吱呀吱呀的声音渐渐走远,原本仰头看天的昂沁缓缓收回视线。
“汪!”乌如穆冲昂沁叫了一声,他从兜里翻出今早剩下的肉干,扔到地上。乌如穆叼着肉干开心地躲在角落里啃食,一旁的敖登馋得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昂沁。
昂沁淡淡地瞥了眼一路延伸至大门口的脚印,转身朝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对敖登说:“马上。”
时傲回去后,又睡了个回笼觉,等她醒来时,从院子里传来吉普车的喇叭声。
时傲套上外衣,跑了出去。拖娅正在从吉普车后座上卸东西,听到时傲的脚步声,拖娅扭头笑着说道:“哦呀,时傲!还是家里好哇!”出门不过3天,她眼底竟染上一层重重的黑色。
当天夜里,拖娅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除了有必不可少的手把肉,还有她从乌兰浩特带回来的黄牛腿肉、奶皮子千层,还有用黄油炒米和果干制成的图德,配上咸口的奶茶,特别上头。
吃饭的时候,德布只顾着喝酒,拖娅则一边吃一边跟时傲讲这些天的见闻。
德布和拖娅到海拉尔后,把吉普车交给一个在海拉尔做生意的朋友。他们从海拉尔坐火车去乌兰浩特,接上铁木尔的小儿子阿尔察。阿尔察前一天晚上已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大抵私下哭了一场,所以眼圈红红的,坐在后座上静静抹眼泪。
拖娅擦了擦眼角,“可怜的阿尔察,那样坚强!可惜铁木尔看不到了呀。”时傲向来不懂如何安慰人,只默默地听拖娅讲故事。
后来他们几经辗转抵达乌兰浩特乡下的家。铁木尔的妻子王芳,已经哭得不省人事,就连铁木尔的遗体也是邻居男人们齐力从河里捞上来,给找了个门板放在客厅。
拖娅自从嫁到草原上后,许多年不曾回来过,上次见哥哥铁木尔,还是在其女儿出嫁那天。如今兄妹俩天人相隔,拖娅不免伤心难过。可一看到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又强撑着身体主持大局。
德布喝了些酒后,话明显多了起来,接着拖娅的话继续讲道:“铁木尔是个好人,当初我跟拖娅结婚,他还借给我2000块置办家具。”
可就是这样的好人,死后却并不太平。
喇嘛来诵了3天经,第3天,高利贷催债来了。王芳哭着求他们宽限一段时间,但高利贷不依不挠。
拖娅说:“我们身上也没带多少钱,剩下些油费钱,全给他们啦。阿尔察亲自替父亲换上新衣,下葬那天我们都哭了。”
或许因为怕睹物思人,王芳要留他们再住些日子时,拖娅拒绝了。他们连夜坐摩托车到乌兰浩特,紧赶慢赶才在凌晨时回到锡尼河西苏木。
他们脚下的这片草原,就像是能治愈人心一般。那些因为亲人离世而造成的忧伤情绪,在踩上草原的那一刻,便被西北风给吹散了。
拖娅将盘子里最后一块奶皮子千层递到时傲手里,并问:“我们不在的这些天,和昂沁相处的还好吗?”
时傲点点头,嘴里塞着图德,口齿不清地说:“嗯。”
拖娅黝黑的脸上笑了笑,“昂沁是个好男人呀。”
“咳咳……”时傲隐隐担心拖娅拉郎配,便说:“我想明天去巴彦托海。”
拖娅愣了愣,失落地说:“明天就走啦?不再住几天么?”
“不了。”时傲摇摇头,“已经打扰挺久了。”她看向德布,“您明天能送我吗?”
原本德布从呼和浩特接到时傲,就是要送她去巴彦托海。因为各种原因,一直耽误到现在。如今他又刚从乌兰浩特回来,身体有些吃不消。德布面露难色,但嘴上仍答应道:“可以!可以!”
反倒拖娅有些担心,便提议道:“还是让昂沁送你吧!”
时傲本来还在咬奶皮子千层,动作一滞,想拒绝,又注意到德布恳求的眼神。不过去乌兰浩特3天,德布和拖娅看上去憔悴许多。
要不等德布调整好状态,过几天她再去巴彦托海?时傲刚要开口,便听拖娅说:“就让昂沁送你去吧,我去跟他说。这些天他在家里照顾牛奶也很辛苦,干脆便让他跟你一起出去转转!”
德布也点点头,“是的是的!昂沁一定会答应的。”
话到嘴边,时傲又憋了回去,转而说道:“行。车费我照例给您,昂沁的那一份我再单独给他。”
“不用啦!不用啦!”德布推拒道:“是我耽误了时老板,怎能再多收你的钱!”
时傲笑笑,“好吧!”
德布见时傲答应了,便让拖娅再来一瓶啤酒来,他要给时傲到一杯。盛情难却,时傲便没拒绝,只是喝了一杯后,推说酒量不好,要回房休息。
德布笑道:“内陆的客人果然喝不了酒!”
大约因为一回来,时傲便要走,拖娅有些难过,特意将时傲送回屋,又往火墙里添了许多炭,起身时问:“时傲哇,我有些舍不得你。真想把你留在草原上。”她知道时傲不会留下来,轻轻叹了声气,便出去了。
时傲坐在炕上,不知怎的,心里空落落的。她起身收拾行李,翻到在镇上百货店买的钥匙圈。
前天就想给昂沁的,但又怕他想太多。要不明天给他?就说谢谢载她去巴彦托海?
时傲摇摇头,把钥匙圈重新塞回鼓鼓囊囊的登山包,“算了算了,那家伙肯定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