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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发病(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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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郑重地问他这个问题。卫春庭愣了愣,随即像小姑娘一样害羞起来,“愿意,我自然愿意...苏兄你放心,我会对你很好的!”
苏辞蓦地一笑,眼底多了些真心实意,“既然如此,那我与世子以后就是朋友了。”
卫春庭嘿嘿一笑,露出了开朗的大白牙。
一旁,长公主看着自家儿子这个傻样,眼底闪过了淡淡的担忧。
这个傻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对他起了厌烦之心,以后若是她去了,可怎么办才好?
苏辞起身拍了拍他,继而转身看向长公主,面上是洞悉一切的了然,淡淡颔首,“请您放心,我与世子乃是偶然结识,绝无攀附之心。现在既然世子愿意以诚相待,深交于某,在下虽非君子,却愿报之以诚,不会看轻、也不会利用伤害他。”
长公主没想到他如此直接,难得沉默了一下,半晌后,幽然道,“你若真能做到,那很好。”语罢,她转身吩咐,“柳嬷嬷,把九品斋的地契取来。”
“是。”柳嬷嬷依言而去。
趁她离开的这会儿功夫,长公主复又看向苏辞,问道,“你似乎还是个白身,怎么没参加秋闱,谋个一官半职?”
苏辞敛眉笑了笑,“在下才疏学浅。不擅此道。”
长公主思量了一会儿,“既然你是庭儿的朋友,又帮过他,本宫愿向陛下举荐你,你看如何?”
苏辞闻言一顿。
其实如果想完成任务,他确实不能一直只当一个普通的苏府庶子,要么变得特别有钱,要么变得特别有权,如此做事才能更加方便。
但科举做官一步步往上爬实在太慢,苏辞也没那个功夫苦读,因此早早做好了经商的打算,只是他才穿来不到一个月,之前又忙着和苏怀瑾修复关系、博言淮好感,所以一直没时间寻找合适的商机。
但现在看在卫春庭的面子上,长公主突然抛了个青云梯给他,他要不要接着?
几乎只犹豫了片刻,苏辞立刻后退一步,敛衽一礼,“多谢殿下,此事不必强求,但若有合适的机会,在下会倾尽全力。”
长公主见他并不扭捏,淡淡点了点头,又接过柳嬷嬷递过来的一纸文契,“还有这九品斋,权当本宫先前的赔礼,你一并收下吧。”
九品斋,京城极负盛名的一家酒楼。
这几乎算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收买了。
苏辞闻言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却没有收下,而是将其又放到长公主身旁的桌案上,歉意道,“殿下盛情,在下不敢不受,只是此物实在太过贵重,我实在不能收。”
长公主一皱眉,正要说话。
苏辞却继续道,“不过在下却有个合作的请求,殿下若是愿意,可否给个机会?”
长公主看了看他,蹙眉不解,“什么合作?”
“是个做生意的点子,目下还没拟定章程。”苏辞神态从容,“殿下若是愿意,介时可让世子同我一道。”
卫春庭闻言连忙摆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的苏兄,我不会做生意,到时候千万别搞砸了!”
苏辞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世子,你可以做到的,我会教你。”
“苏兄,可我学东西慢,我怕拖了你后腿...”卫春庭既犹豫又沮丧,约莫是从前被人打击过。
苏辞没有说什么鼓励的话,只是静静看着他,“世子,相信我。”
“......”在这样笃定的眼神里,卫春庭莫名生出些勇气,没再反驳。
长公主见状淡淡挑眉,一时看不透苏辞,不明白他为什么放着一个盈利如此客观的铺子不收,反而要自己折腾。但倘若苏辞真愿意带着她那无所事事的傻儿子学些生意之道,她自然是乐见其成。
思量了一会儿,长公主淡然道,“难为你肯带着他。既如此,介时你有了主意来寻本宫便是,本宫尽力帮忙。”
苏辞要的就是她这句话,比起被收买欠下人情,他更希望双方是一种合作关系,只有互惠共赢,才会彼此平等。
相互又客套了几句,苏辞起身告辞。
卫春庭还想着要看马球赛,闻言跟着一起出来,苏辞同他聊了几句,这才知道长公主先前见苏怀瑾的时候,并没有“拿着这三千两,远离我儿子”这种戏码。
闻言,苏辞疑惑地停下脚步,“那为什么长公主要这么对我?”
“哎呀...”卫春庭不好意思道,“因为我说了和你更投缘些嘛。而且怀瑾兄很受曦王殿下待见,他自己又做了好几个官,不至于瞧得上我...至于苏兄你嘛,可能因为我蠢就会利用我...嘿嘿...”
“......”
成吧,总归这一遭不算什么坏事。
******
两日后,十月初二,酉时。
今日秋闱结束,成百上千的学子结束了长达十几天的封闭考试,纷纷走出贡院,京城大街小巷一时拥挤热闹非凡。
坊间某处茶摊上,苏辞端起粗瓷茶碗一饮而尽,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这两日得空,他几乎逛遍了京城所有热闹的坊市,算是摸清了最挣钱的那些路数都是什么,但遗憾的是,暂时并没有让他眼前一亮、想要在这个世界试试水的行当。
眼看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苏辞抬眸看向对面,笑着询问,“多宝,你要不要再来一碗茶?”
多宝摇摇头,低声说不用。
“那我们回府。”
苏辞起身付完钱,刚要往外走,多宝忽然开口,“公子,你看那边,是三公子身边的青玉。”
苏辞抬眼一看,果然见到苏怀瑾的贴身小厮青玉,他神情惊慌,正匆匆忙忙,一个人往苏府的方向跑。
难道是苏怀瑾出什么事了?
苏辞上前将人拦住,语气严肃,“青玉,怎么就你一人,你家主子呢?”
这段时间与苏怀瑾兄弟和睦,青玉对苏辞早已没了什么戒心,是以气喘吁吁,哭丧着脸道,“大公子,我们家少爷他出事了!”
苏辞眉心一跳,让他细说。
“...中午的时候,我家公子接了顾姑娘的拜帖,说请他去京郊暮云山看日落...公子他驾着马车一人去了...”
“然后呢?”
“下午夫人见天色不好,怕是要下雨,让小的带了几把伞,去暮云山上接公子回来。可我到京郊的时候,只见到一辆破损的马车,旁边还有打斗痕迹...”
苏辞皱了皱眉,“那你家主子呢?”
青玉惶恐出声,“小的来回找了几圈,没找到人。”
苏辞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立刻查看了一下系统定位,上面显示顾芷月和苏怀瑾根本不在一处,前者离此处不远,似乎还在城中,后者则离了有几十里远,具体不知是在哪里。
糟了。
苏辞忽然想起周琦先前的打算,他放狠话说要收拾苏怀瑾一顿出气,当时计划的就是今天。
那时候应该是劝住了他,可难不成周琦那家伙又改了主意?
思索片刻后,苏辞询问道,“是顾姑娘亲自上门邀请的你家主子?”
青玉摇摇头,“不是,是门房送了信进来,但那上面是顾姑娘的笔迹。”
送了信过来...
八成是周琦的手笔了。周琦身边应该有极擅模仿字迹的人,当初就是利用与苏怀瑾一模一样的字迹,才骗到了言淮。
这回应该是模仿顾芷月的笔迹骗了苏怀瑾。
苏辞定了定神,问道,“那你现在是要回府?”
青玉点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苏辞蓦地抬眸,“找人要紧,你回府通知完毕后,立刻去趟曦王府,将此事告知曦王。”
******
曦王府是曦王被认回京后亲自选址所建,占地极广、耗资巨费,一砖一瓦、一花一草,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极尽能工巧匠之能,曾被都察院连续弹劾三月,言其奢靡。
但偌大的曦王府,此刻却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幽闭冰冷的地下暗室中,一道安静的红衣人影静静跪在空荡冰冷的地面上,两侧墙壁上跳跃着明亮森然的烛火,照亮了他面前一座水晶棺。
时间在空寂的暗室内悄无声息流逝,而那道笔直跪着的红衣身影却浑然不觉,仿佛凝成了一座石像。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灯烛渐渐燃尽,暗室内只留下一星灯火,他僵硬的身躯才动了动,慢慢抬起头,在光线下露出一张昳丽沉郁的脸庞。
“母妃,今年我找到长意了...”
低低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久未开口的嘶哑,静静回荡在暗室之内。
“只是他不记得我了,性子也变了许多...”
“......”
“但没关系,万幸的是,我找到了他...”
“......”
“等有机会,我带他来见你...”
......
......
“生辰快乐,母妃。
......
......
说完这一句,继而又是久久的寂静,像是再没什么开心的事可以说,只能用沉默来陪伴棺椁里的白骨。
又过了一会儿,一道蓝色劲装的身影小心翼翼走进来,步伐很轻,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若非有事,蓝梧不会这个时候来找他,言淮闻声站了起来,淡淡开口,“有什么事外面说。”语罢推开石门,先行走了出去。
沿着幽暗的石阶上去,很快便见到昏沉的天空,天边一片墨色,风雨欲来。
蓝梧俯首站在言淮身前,踟蹰了一下,还是说道,“陛下刚刚命人送了些今年新供的烟水香过来,说是贵妃娘娘生前爱用...”
“扔了。”
“...还有丽贵妃和辰王,今日也遣人送了娘娘生辰祭的礼品...”
话音未落,一层冰霜悄无声息蔓延上言淮眼底,衬得他容颜有种彻骨的阴森。
半晌,他冷冷启唇,“还礼回去,让细纱的人动手。”
蓝梧正要问动手到什么地步,张嘴时陡然瞥见什么,惊得他一下忘了到嘴边的话,失声道,“殿下,您的眼...”
听见他的话,言淮若有所感般慢慢抬眸,昏昏欲暗的天色下,他那纯黑瞳仁正中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凝成一片红云,就像是一滴血滴落进了眼眶中,正飞速地氤氲成血红蛛丝,向外蔓延。
也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场面了,蓝梧飞快定了定神,“殿下,相思子又犯了,您...”
就在这时,乌衣利落的身影跑了过来,还未站定便急急出声,“殿下,不好了,苏怀瑾出事了!”
“......”言淮蓦地抬眼——
刹那间,他眼底触手般的红血丝急剧收缩、凝结,归于一小片桃花瓣大小的粘稠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