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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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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里,弥黛尔的病房才大致安静了下来。穆在这里也没人敢往弥黛尔房间里睡,于是到了夜晚,人各自散去。不过在那之前,他们都答应了第二天会再过来。
过来干什么呢?
事情是这样的。弥黛尔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闲着也是闲着。她刚好从最近的杂志上看到了有关狂欢节的最新报道,就寻思着不如趁这个机会让他们出去玩玩,洗一洗因为最近圣域恐怖气氛而笼罩在他们身上的血腥气息。
反正弥黛尔的管控等级已经降级了,在身边有黄金圣斗士的情况下,她在周边散散也是能够被允许的。
毕竟,在弥黛尔眼里,这群家伙也不过是一帮孩子而已。长时间各忙各的,不熟悉了,就容易起像今天下午那样的摩擦。弥黛尔觉得长此以往不利于黄金圣斗士的内部团结,还不如整点活来缓和一下已有的生疏。
不过,弥黛尔如今的心境,却没法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道理她都懂,不是不懂。平时也就罢了,她现在面临着一大堆的难题,身体却没有恢复成原本的状态,什么力量也用不出来,什么办法也没有,这一现状让她感到相当的焦虑。
原本的龙族魔法无法使用,那人类的魔术呢?
弥黛尔想着,用手按住桌面上的纸张。她凝视着眼前的黑暗,尝试着调动身体里的能量,口中念诵着她曾了解过的咒语:
“Inthenameofthelightspirits, pleasedispelthedarkandilluminatealltheworld! ”
(以光之精灵的名义,把黑暗驱散,照亮整个世界吧。)
弥黛尔:“……”
结果是无事发生。
当然,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这个世界的“大源”本身是不会借给身为界外魔龙的弥黛尔力量的。弥黛尔所能使用的,仅仅是她躯体里自带的“小源”,一旦体内的小源无法再产生魔力,那她不但不能使用魔法,甚至连这具高度依赖魔力的身体都无法正常运作了。
至于小源——弥黛尔体内的小源是永存的,所以弥黛尔从根本上来说不会死。然而,小源内部的魔力却是有限的,且只能通过界间跳跃得到一次性能量补给,或者在界外宇宙缓慢地得到补充。正因如此,只要弥黛尔在某个世界里呆的过久,她就会不断衰退,坐吃山空,直到连这具□□都彻底消失。
等弥黛尔消失之后。她的小源就会自动返回界外,在漫长的修复期后重新制造出新的躯壳。新的躯壳会内部格式化,记忆和自我认知虽然能保留,却不会留下任何的感情和羁绊。至于这样的存在是否还算是原本的那个人,那只能取决于看待的人是从什么角度考虑这个问题的了。
一般来说,龙族会认为,重生的个体就是原本的个体,比如火山岛的母兽就很诧异弥黛尔为何会受困于此,却不读档重来。
而人类则通常不会这么想,因为人的生命短暂且只有一次。所以他们相当看重那些在正统龙族看来只是短暂附加品的东西,并把那些东西的总和认为是真正的自己。
作为龙,弥黛尔本身只是在面对一种正常且无害的生理周期。她会害怕只是因为她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变得越来越像人,越来越怕失去了而已。
弥黛尔没办法自行冲开萨沙的封印。她没辙了,只能搁置了一切思虑。老老实实走到门口开灯。
灯光把病房内照的一片亮堂,弥黛尔坐到桌边开始读史昂寄过来的文件。这次的文件是早期先送过来的,还不涉及撒加的事情。弥黛尔只是大致地看了一下圣域的处决以及叛逃人员名单,又顺手翻了翻一下之前火山岛训练场开发一事的财务进账。
弥黛尔:“……”
等等,出了那么大事,居然收支还是正的?
她细细对照了一下上面标出来的账目清单。最后发现,那段时间,圣域出售火蜥蜴腹皮的所得到的收入居然出奇的高,总额积累起来甚至可以覆盖掉村民岛屿受灾所需要的修复资金。
弥黛尔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亚龙的数量一直在减少,龙类副产品的价格一直水涨船高。可弥黛尔也没想到价格居然能高成这样,远远过弥黛尔的预期值。
而这笔钱绝大部分都是由齐洛尼亚拿出来的。
可她哪来这么多钱?
阿切洛特家族是贵族不假。但其魔术资产早就在半年前就被撒加清除掉大半了,在那之后,兄妹两人又参加了一场亚种圣杯战争,其中的花费更是难以计数。要知道,雷文来圣域找弥黛尔是赌命赌上了一切的,留给齐洛尼亚的东西不会有多少,甚至可能还剩下了大笔债务。可齐洛尼亚非旦没有表露出窘态,反而出手极为阔绰。这并不符合弥黛尔对他们家族的印象。
虽然说,金钱的来源有很多渠道,阿切洛特家族至今也还保有大量的不动产和专利,但这些明白的财产基本处于圣域的严密监控下。至于齐洛尼亚本人,起码在圣域这边,她还是处于一个查无此人的流亡状态。
那么问题来了,谁在给齐洛尼亚提供庇护?
谁愿意顶着圣域的压力,藏匿雷文·阿切洛特的妹妹?甚至愿意出一大笔钱来支持齐洛尼亚大量购入火蜥蜴的腹皮?齐洛尼亚之所以需要大量亚龙的材料,恐怕是因为她正在着手准备提丰复活的相关事宜。这种实验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血本无归的下场。
弥黛尔没有天真到会相信齐洛尼亚会把宝全部压在同自己的口头约定上。她需要齐洛尼亚提供的东西,可她从来就不相信齐洛尼亚嘴里的话。
提丰的复活是非常危险的。所以,如果弥黛尔真的必须要这么做,那她起码得查出齐洛尼亚背后的人是谁。如果可以,最好能把相关实验和成果的控制权攥在自己手里。
但这就面临一个问题——她和阿切洛特家族之间的正常联络已经断了好几个月了,想要背着齐洛尼亚本人偷偷调查她现在的行踪和背景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弥黛尔作为嫌疑人,本身无权查看圣域方的相关资料。
这些资料如今全掌握在撒加手里。
该查的,恐怕撒加已经调查完了。事到如今还想要查出新东西的话,那除非把弥黛尔和撒加两个人的情报合并。
弥黛尔:“……”
弥黛尔:“饶了我吧。”
为了这种事去求助撒加?开什么逆天玩笑啊。
想到这祖宗身上剪不断理还乱的众多问题,弥黛尔崩溃了。她一头扎在书桌上,两只手在文件堆里狂乱地抓挠,这抓挠很快又蔓延到她自己的脑袋,一头的黑发直接被抓成了鸡窝。她先是坐立不安,然后升级为在原地走来走去,最后直接摔在床上开始翻来覆去的滚动爬行。
问题这么多,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换谁谁不急啊。
恐怕是因为病房里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当弥黛尔筋疲力尽,瘫倒在床上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几声不紧不慢,带着些许迟疑的敲门声。
“先不准进。”
弥黛尔闷闷地说了这么一声,那敲门声便停了下来。弥黛尔起身,把书桌上的文件收进带锁的抽屉里,方才慢悠悠地走到门前,拉开门,见到了来人。
“啊,是小穆啊。”
看表情,穆明显是被弥黛尔如今的邋遢样子给惊到了。
在轮班的守卫被撤下的如今,弥黛尔的身边必须得有一位黄金圣斗士陪同监视才行。也正是这个原因,穆今晚一直都呆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弥黛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现在这个状态,踌躇半天后,她不经大脑地冒出一句。
“晚上好,好久不见。”
“明明下午才见过啊,弥黛尔姑娘。”
“在那之后不是很久没见吗?”弥黛尔打了个哈欠,倚着门框,说话的语气:相当平和“谢谢你担心我,但我其实没什么事,过的也很好。”
过的很好怎么会有这么重的黑眼圈呢?
穆在心里暗暗地叹口气。
他是很了解弥黛尔的生活习惯的,知道她只有烦到一定程度才会像这样扯自己的头发。也只有在不那么放松的时候,才会像这样挡在房间门口,貌似平静地同人说话。
“弥黛尔姑娘,你和撒加大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穆的神色中流露出一丝严肃,唇抿的紧紧的,也不微笑了。弥黛尔惊奇地发现,这孩子的脸庞和身形原来早就有了成熟的影子。没有棱角不代表他没有主见。事实上,穆虽然年纪不大,却是这十二宫里少见的不会被撒加气场压倒的人。
“假如他真的让你烦恼到这个地步,那我确实是没法坐视不理。”
“你是从守卫那里听说这件事吧。”弥黛尔看着他,红色的眼睛在无魔背光的状态下呈现出一种近似普通人的深棕色。她狐疑地问道:
“穆,你之前和撒加关系很糟糕吗?”
“那倒没有。”穆这样说。
想想也是,穆和谁关系都能处的很好,更何况撒加这种圣斗士里的模范和标杆……想到这里,弥黛尔忍不住提醒道。
“你为什么觉得,这件事是撒加的错。你公然在其他黄金圣斗士面前说出来,有没有想过,万一你误判了情况,撒加以后会怎么看你?”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史昂年事已高,双子座的撒加乃是下一届教皇的最有力竞争者。
“我从来不在乎这种事,弥黛尔姑娘。”
穆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因弥黛尔的误解而感到不满:“而且,弥黛尔姑娘是不会主动挑起争端的,不是吗?”
“为什么?我脾气一直不太好啊。你也知道的。”弥黛尔诧异地说道:“我和撒加之间,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过节……”
“可是,一直都选择忍耐的人,是不会因为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放弃忍耐的。”
穆直截了当地说道。
弥黛尔不止一次听阿鲁迪巴吐槽说穆认真起来很可怕,如今才算是第一次领教到了——这孩子此刻的目光,就像雪山上因无星无灯而亮的出奇的皓月一样,清透逼人,有一种彻入骨髓的冷静。
“弥黛尔姑娘,你爱着我们,也爱着撒加大人,为了维护这种羁绊,你连雅柏菲卡前辈的遗物都放弃收回,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别的什么事与撒加大人爆发冲突。难道对于弥黛尔姑娘来说,还有别的东西比那更重要吗?”
该说不愧是穆吗?又聪慧又坚定,根本就瞒不过他的眼睛呢。
要对付这位实在是不容易,弥黛尔沉默了一会,斟酌了会词句,方才慢慢地说道:
“既然你知道这点,你就应该明白,同撒加对立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因为裂痕一旦产生,想要弥合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来日方长,这种隐患还是别埋下的好。”
弥黛尔本人很希望能保持黄金圣斗士内部的和谐。虽然被维护了很开心,但穆和撒加都是身份特殊的黄金圣斗士,那种明面上的冲突还是越少越好。
然而,穆完全不吃这一套。他只会用他那漂亮的眼睛诚恳地看着弥黛尔,用最温和的语调说着最硬气的话。
“弥黛尔姑娘,我不认为我有错。而且,我相信老师也会赞同我的决定。”
“你搬史昂出来也没用。”弥黛尔无奈地说道:“你其实完全知道应该怎么做,可你就是不想做。”
“是的。”穆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点。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过于认真了。遂放低了声音,嘴角微扬,又变回了那个温柔无害的孩子。
“弥黛尔姑娘放心,在其他的事上,我是不会和撒加大人起冲突的。所以……下一次,请不要再像这样忍耐了,弥黛尔姑娘。”
我们不是说好了,彼此陪伴的期限是永远吗?
倘若不能被稍微依赖一些,倘若连为对方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那又如何能践行过去的承诺,如何才能做到真正的无愧于心呢?
这一次,反倒是弥黛尔忽略了——穆是个遵守诺言的孩子,他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