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弥黛尔和她的星辰》冥冥不归

2、穆

　　弥黛尔是一条魔龙。

　　并不是穆从故乡神话里听说过的那种会腾云驾雾，守护一方的神龙，也不是栖居在大海深处的水蛟龙。弥黛尔是一头有着不可思议力量的魔物。她自身就是一种象征——“时空”这一概念作为龙身而降临到这世界上的产物，因而也可以称作“时空之龙”。

　　听上去很像神。但根据弥黛尔所说，她本质上是和神相反的东西——倘若神代表着“无条件的权能”，龙则代表着“权能之外”，与神相对而被世人认为是魔物。这个概念的意义穆并不是特别理解。毕竟从平时来看，除了会飞能打外，她并没有表现出特别不同于普通女性的一面。

　　当然，肯定还是有不同之处的。
　　比如说，隐藏在爱玩闹的少女外表下的，那野兽般敏锐的感知力。

　　既然被逮到了，那一番盘问肯定是免不了的。
　　“在训练时受伤了？”弥黛尔逮着男孩，认真地问道： “还是被人针对了？”
　　“不……”穆看起来有点犹豫。
　　“那为什么要在这个点过来找史昂呢？”

　　男孩不擅长说谎，他的嘴唇张了张，又合上了，轻轻地抿着下唇。绿宝石一样的眼睛流出一点点为难。他默不作声地地看着弥黛尔，好像只要这样，所有说明的步骤都能因此跳过一样。
　　真是的，一副对方什么都能猜到的样子，倒显得弥黛尔在刻意欺负他似的。

　　弥黛尔松了口气。
　　行吧，那她就猜猜看好了。作为史昂的得意弟子，平日里忙的要死的黄金圣斗士候补，这小鬼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来话家常的。

　　“……是修行上的事吗？”弥黛尔直接发问。
　　“对不起。”
　　穆这道歉比说明利索多了。
　　弥黛尔想着，心里涌出淡淡的无语。她为难地皱起了眉头。说教一直是弥黛尔最讨厌的事之一，可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这群小鬼的长辈呢。
　　她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说：
　　“呃，所以呢，你不打算给我点交代吗？”

　　“诚如弥黛尔姑娘所说，的确是修行上出了些许问题。”穆老老实实低头道歉道：
　　“至于伤……那不过是区区小伤，我说真的，放着不管也会自己好的。”

　　穆也知道这句话不会让弥黛尔感到满意。但穆下意识觉得，对方是弥黛尔的话，就算说出让她不太满意的话也没什么。
　　就算她有点不高兴，也会直截了当地坦率表达出来吧。
　　没错，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非常平常的一点状况而已。

　　“是是，小小的伤口罢了。”
　　女子翻了个白眼，她摆了摆手，没好气地说道：
　　“我是懂你们这群小男孩的，小孩子就恨不得被打个半死，因为这样才是最光荣的呢。”
　　弥黛尔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一声，伸手捏了捏男孩的脸，却意外地发现手感很好，于是她又捏了捏，轻轻地。她放低了声音：
　　“但好歹请事后包扎一下伤口好吗，放着任凭血这么流，你是能多修几件圣衣还是怎么？”

　　“这点血液的总量是完全不够的，弥黛尔姑娘，关于修补圣衣的计量单位，您可以询问老师……”
　　事关专业问题，穆没忍住，小心翼翼地杠了一下。对方沉默了片刻，数秒后，她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听上去不咸不淡的，没什么太多的情绪。
　　“嚯，你觉得我会在乎这种事吗？”

　　男孩见势不好，便准备开溜。当他刚一转身，就有人稳稳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吐字饱满清晰。
　　“以及，你觉得我会让你这么走掉吗？”

　　不会，绝对不会。
　　穆在心里哀叹着。
　　弥黛尔可不是那种仁慈到会放过破绽的女性啊。
　　以此引发的任何后果，他都得坦然平静地接受才行。

　　三分钟后……

　　“弥黛尔姑娘？弥黛尔姑娘！别，别动我衣服，是肩膀，肩膀，我保证，真的只有肩膀！！啊——”
　　就算做足了心理准备，未来的白羊座圣斗士在恶龙的粗暴的攻势下发出了原本绝对不会发出的哀嚎。

　　当然，过于刺激穆的后果就是，他情况紧急下的小宇宙爆发砸中了弥黛尔的额头，在那里鼓起了一个很大的包。

　　当然，作为性格稳定的靠谱长辈，弥黛尔还是忍着眼泪给穆包扎完了伤势。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弥黛尔缩在角落里，眼泪汪汪地把手指上沾着的血舔了个干净。如是想到。

　　穆的肩膀上已经稳稳地缠上了从女子裙子上撕下的布条，半袒着上身，紫色的头发披散在肩背。男孩子把脸深深埋进手里，心脏狂跳着，还没有从那巨大冲击的情绪中缓过劲儿来。

　　老师啊老师，因为是龙，就完全不用对弥黛尔姑娘进行情操训练的吗？
　　穆的心里再次发出了不知第几次的感叹。正当他在艰难构思这样性格的弥黛尔姑娘日常和老师的相处模式时，他的身后悄咪咪伸出一只巨大的黑翼，鬼鬼祟祟地包裹住他的身体，把他轻轻往后一带。
　　男孩本就全身放松，被这么一拢，就这么愣愣地倚在了女子的肩膀上。
　　这是一个宣告“和解”的动作。
　　虽说各自抱有一丢丢的私心，但现在他们要进入今晚的正题了。

　　“所以说，你是修行的哪里出了问题？”弥黛尔问他。
　　“嗯……是关于星屑旋转功的小宇宙运用方面，算是里面相对比较核心的内容。”
　　“你那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受了伤？你看你今天头发都没有扎，是半夜起来训练的？”弥黛尔瞄了他一眼。
　　“是的，我很抱歉。”
　　穆低了下头。

　　“抱歉抱歉，就知道抱歉。有什么好抱歉的，你是真的啰嗦。”弥黛尔也有点倦了，她打了个哈欠，非常慵懒地撑着下巴。
　　“看你这小宇宙都控制不住的样子就知道了，你还嫩着呢。是不是怀疑自己的能力不足，纠结要不要找史昂，这才深夜在教皇厅的外面磨磨唧唧？”

　　穆的绿眼睛暗了暗，因为弥黛尔猜的没错，又或者说，弥黛尔在这种事上总是看得非常准，这些事基本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正如弥黛尔所说，他是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这才满腹心事地在此地徘徊的。
　　毕竟，身为老师的弟子，却连这样一桩小事都做不好，甚至为难到不得不来请教老师的地步，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穆不知道要以什么态度面对老师，受伤不治也有这样一层自罚的心思在里面。

　　“我只是没能明白，老师所说的，星辰破坏后绽放碎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断地爆发小宇宙，尝试结合念力，却只能得到满手的尘埃。”男孩望着自己的手心，淡淡地说道。
　　“我是能理解你的心情啦，可这种事也不是非得找史昂吧。”
　　弥黛尔抬头，看着浩瀚的夜空。
　　“你所谓的核心，嗯……简单来说，就是星星粉碎后的样子是吧，其实那不过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想看一看吗？说不定你看完就会了——别这么看我，你以为我是谁啊，我是说认真的喔？”

　　弥黛尔并不忌讳展露自己的原型。

　　作为世上最后一头真正意义上的魔龙，弥黛尔的体型庞大而修长，翅膀和身体比例非常夸张，有着一身纯黑光滑的龙鳞，像乌鸦的羽毛一样折射着多彩的光华。这意味着她年龄尚轻，倘若再给她千年的岁月，想必这些鳞片就会不断加厚，成为黑铁或者岩石一样沉重粗糙的质地。

　　她像一座山一样趴在双鱼宫和天蝎宫之间的漫长台阶上，尾巴能够足足绕着天蝎宫一圈。因为是私下里的决定，她努力轻手轻脚地，试图让自己像黑夜一样安静。

　　龙头很贴心地贴在男孩面前的地面上。
　　嗯……脑袋上可以看见一个覆盖着鳞片的大包。
　　“你在笑吧，再笑吃了你。”
　　穆不笑了。他伸出手很轻地摸了摸龙的鳞片，龙这个时候却很有个性地移走了脑袋，骄傲的抬起了下巴。身体的阴影沉沉的投下一大片，把男孩站立的地方完全覆盖。

　　“看着这样的我，你就没有什么赞美的话说来听听吗？”龙说。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时空之龙”的原型，没有顶礼膜拜也就算了，没有夸夸怎么说的过去？
　　“啊，我感觉你这样超酷的，相当棒。”穆诚实地说：
　　“弥黛尔姑娘，不瞒你说我之前就想过你的这个样子，也很想坐上去试试。嗯，老实说有种美梦成真的感觉……”
　　少年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呃听你这种少年老成到离谱的家伙这么说，我居然会觉得那么一丢丢的可怕。”
　　龙的头上似乎冒出了一滴不存在的冷汗。
　　“？我以为在我这个年龄段，这是很常见的想法……”穆惊讶地说，这种坦率的温柔无疑是他的大杀器。
　　龙一想觉得也有道理，当场就膨胀了起来。
　　“嗯哼？没错，的确没错，非常正确，任何小孩看到我都肯定会很羡慕，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龙就是最棒的东西，最棒的东西就是龙。”
　　龙的眼睛弯成了一道血红的月亮，笑出了满嘴森然的獠牙，她用鼻尖轻轻顶了顶男孩的脸。
　　“上来吧，小鬼，你的好听话勉强合格，接下来就是给你的奖励了。”

　　要说乘龙起飞是什么感觉。后来的穆只能描述为：
　　“在向上加速的时候，就和在向下高速俯冲一样，而人类是不可能达到那种高度的，所以在感觉上，那犹如一场反方向的无尽坠落。这是因为龙魔法消解了你身上的重力，又把天空和地面，把陆地生物整个世界完全颠倒了过来——替换为了龙的世界。”

　　“那时我就明白，因为宇宙是无限的，所以龙的飞行（坠落）也可以是无限的，但为了你，它把自己留在了一个很小的地方。其实只要体验一次就明白了，为什么弥黛尔那么怕寂寞，因为……她真的很寂寞啊。”

　　那是鸟儿飞不到的高度。
　　那是飞机达不到的高度。
　　那是人类触及不到的高度。
　　那是阳光也无法追逐的高度。

　　只有行星和恒星的无垠宇宙，就如同小宇宙燃烧时产生的心象一样。这本来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只可能是魔法和小宇宙编织出的幻相。但对于曾在宇宙中无限遨游的“时空之龙”弥黛尔来说，这就是可以随手送出的现实。

　　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人在真正的大宇宙中，如同质子一样渺小。
　　没错，就如同尘埃一般……

　　这孩子又在想他这个年龄不该想的事了……明明也算是带他来玩的。稍有不满的弥黛尔伸出手捂住了男孩的耳朵。得意洋洋地说：
　　“我们现在要开始咯。”

　　时空之龙的魔法在宇宙的维度里是无所不能的。
　　弥黛尔可以带穆在短短十分钟内便来到人类无法触及的空间，也可以用魔法保护他安然欣赏眼前的一切而不受任何□□限制。这就是弥黛尔给穆的奖励：人类无法触及的“奇迹”。

　　弥黛尔捂着穆的耳朵，他们一同看着远处星星在永恒的寂静中压缩，坍塌，爆炸。
　　钴蓝色，深红色，橙黄色，各样绚烂的色彩后，无数粉碎的碎屑像钻石一样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然后，他们被无形的力量所牵引，围绕着女子飞旋起来。穆很快就辨认出了那星辰飞旋的模样。他瞪大了眼睛。

　　星屑旋转功。

　　不远处，弥黛尔的声音听起来沾沾自喜。
　　“你就等着看吧，就算没有小宇宙和修行条件，我也能给你弄出差不多的东西。”
　　弥黛尔保持着她一如既往的自信，毕竟，她可是和史昂相处了两百多年呢。
　　“看好了，就像这样，然后这样——只要轻轻一捏，这个星球就像这样，哗啦一声碎掉了。”

　　话音刚落，陨石像暴风雨一样噼里啪啦地砸了过来，有的还带着可怕的火星子。

　　穆：……
　　这根本不可能是同一种东西吧！

　　“而且弥黛尔姑娘你这风暴形状好像有点问题是吗？！”穆尝试摇晃弥黛尔的手臂以阻止她的暴行：
　　“如果星球上有生物的话他们会哭的，您也得考虑考虑这方面的问题不是吗？！”
　　“ 你别说话！”弥黛尔满不在乎地打断了男孩的话，无视了他的阻拦，继续努力操控着手上的风暴，看起来玩的不亦乐乎：
　　“倒是你啊，有空指指点点倒不如想办法解决你那招式问题。抓紧时间，万一那块陨石砸到地球那可就是世界毁灭级别的大危机了。”
　　“？？？”

　　……

　　好在，在这种地狱级别的压力下，男孩终于成功地释放了白羊座的绝招——这个过程就不再详细描述了。只知道，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男孩已经完全没有余力来庆祝自身的成长了。星辰纷飞后，他的身体软软地倒在终于罢休的黑龙的身上时，看着终于平静下来的宇宙，他还不忘问道：

　　“弥黛尔姑娘，我已经成功达到了您的标准，这么一来世界就免于被毁灭的危险了吗？”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居然连这么拙劣的谎话都相信了呢。”
　　黑龙哼哼一笑。她轻蔑地扭过头，撇下一脸懊恼的男孩不管了。不过，这份安静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黑龙就再次打破了沉默：
　　“穆，我说你啊，就没有离开地球的想法吗。”
　　“欸？”穆被这突然的提问惊了一下。
　　“你看，区区十分钟我就可以带你来到这里。如果你想看更多，我完全可以就这么带你离开，去更远的地方，别的世界什么的……”
　　龙的眼睛看向了遥远的淡蓝色星云。

　　“弥黛尔姑娘还能做到这种事吗？”穆惊奇道。

　　“呃，仅限这种状态下，一但落地就会受到限制完全废掉了了。而且我的能力是一维的所以没办法回到自己经历过的过去……综上所述，一个单纯的旅行者而已呢。”
　　在说到“单纯的旅行者”时，弥黛尔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懊恼。
　　穆不认为弥黛尔有欺骗自己的必要，他认真地想了想弥黛尔的话，有些为难地说道：
　　“可我们是有保护人类的使命在身上的。圣战将临，尤其是黄金圣斗士……。”

　　“行吧，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老实说我原本也没有什么期待，只是普通的引诱你一下罢了。”假如黑龙是人型，现在应该会无奈地耸耸肩吧。
　　“但是……”
　　“嗯？”龙歪了歪头。
　　“如果有一天能卸下这份责任的话……”想到那一天，穆倚靠着巨龙的鳞片，面露出向往之色，轻声说道：

　　“和弥黛尔一起两个人旅行的话，我觉得那也是我向往的未来——我是真的这么想的，当然，要是老师也在的话就好了。”

　　听到这话，龙愣住了。
　　龙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大脑宕机了多久？这个谁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反应过来的龙她超——级害羞的。

　　虽然龙祥装镇定，可那条尾巴又重新变成了和自己无关的外星生物，丝毫不顾及主人颜面地甩动了起来。

　　啊啊，真是的……
　　她果然是，受不了这群家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