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卡》小草杞

1、01 贺卡

　　天幕压下来，四周刮起大风，飞雪打在行人身上，满城的大雪，足足下了三天三夜。

　　圣诞夜。林立高楼内的某一处小公司内，职员正布置着办公厅，准备着今晚的圣诞Party。

　　“啊嚏。”女人从HR办公室出来，高跟踩在白灰色的花纹手工羊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女人高挑，小腿白皙，棕色的大衣将身子包裹，她，别开散落的黑色发丝，用纸醒着鼻涕，那对杏眉大眼已经微红。

　　“要不要纸？” 隔壁工位的小张腾出吹气球的手，高举纸巾，小张人性格好，平时蛮讨别人喜欢。

　　她抬手阻止，笑着示意不用了。

　　她坐回工位上，一分钟前，她刚去人事处把辞职信交了。

　　她拿出牛皮收纳箱，开始清理桌面上的私人物品。

　　见状，小张连气球也没心思吹了，他趴在挡板上“喂。不是吧，辞职啊？”

　　前桌小何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望向女人 “朝阳，你辞职了？”

　　林朝阳笑着点头承认了这个事实。

　　林朝阳五官精致，一双灵气的眸子尤为讨人喜欢，是公司的低调型美女，她有小众的穿衣品味，却不爱化妆，总是顶着素颜上班，尽管如此，还是挡不住她好看的事实。

　　小张多少感到可惜，旁边美女同事，业务能力强，平时一心搞钱，不搞小动作，请吃饭喝奶茶，都是一声不吭的事，共事两年，如今说走就走，未免显得太没有人情味。

　　“林朝阳。”小张直喊她的大名。“你也太不够义气了吧。说走就走啊！”

　　林朝阳工位上东西不多，三两下就收拾的差不多了“别这样，满城那么小，总会相遇的嘛。”

　　圣诞夜，公司氛围热闹，忽然一个人要走，多少显得冷清。

　　小何也挽留“今晚这么好玩，过完再走也不迟啊。”

　　林朝阳暗自舒了口气，还是拒绝了“不啦，你们玩吧。”

　　小张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又怎么挽留的住要要走的人，终归是同事关系，还是别越界了。

　　“走啦！加油啊。” 打完招呼，林朝阳捞起座椅上的格子围巾，挂在手臂，抱着牛皮箱离开。

　　这里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过了旋转门，林朝阳把牛皮箱往大厦门前的垃圾桶上放。

　　*

　　满城，老一线城市，这里寸金寸土，每两米就能见到一栋大厦。有钱人纸醉金迷，靠钱生钱。没钱人继续当韭菜，做着成为富人的梦。这里不缺金钱，还有遍地的梦想。

　　毕业后来满城六年，换了三次工作。每一天都是Again，Again，无止境的从头开始。在满城，自己好像睁开眼就是为了工作，少有的时间是享受生活。

　　为了迎接圣诞，街道装潢的很有情调。小年轻挽手从身旁经过，享受这少有的浪漫节日。雪花如瀑布，很快就将她覆盖。

　　现在终于两手空空了，她沿着路边走，一圈一圈，闲适地将格子围巾围起来，哈出的热气散开，她将手插进口袋。这样的感觉，对她很友好。

　　圣诞节人流多，她站在红绿灯旁，看着两岸乌泱泱的人群，干发呆。漫长的等红绿灯的时间，她接起电话。

　　“喂，阿雅。”

　　老同学在那头惊呼“真辞了？呜呜呜你就是当代女英雄。”

　　林朝阳无奈“我又不是死了，你哭个什么劲。”

　　“不过你父母的瞻仰怎么办，两个。老人还在港北，总不能挨饿吧？”

　　这是一个好问题，她贸然离职，还有家里人要赡养。一个月前姐姐去世，姐姐一辈子过的潇洒，待人真诚善良，三十岁的年级，却一直在跟肺癌做斗争。

　　她对她影响很大，这段时间，她想明白了一件事，赚钱的意义，不仅在于瞻仰，存蓄，钱生钱。这事她想了很久，近一个月才有了勇气，她想去看看世界。

　　林朝阳食指磨着拇指，思绪已经飘远“你知道的，我还没从姐姐去世的事情上缓过来。我..暂时想不了那么多事情。”
　　那头也沉默“嗯。我知道。”

　　红灯倒数十秒。

　　“我不供房了。”

　　那头很惊讶。

　　“所以还有些积蓄，能赡养父母一段时间。”

　　每个人的人生都不相同，作为几十年的朋友，她当然了解这点，只希望她能开心，其他事，她不会干涉，这是她与她的默契“好。自己去挪威小心，下了飞机记得报平安。”

　　绿灯亮起。

　　“嗯。回聊。”

　　朋友与她不同，二十八岁，目标明确，在城市里买了房，结婚生子，过上了满意的人生。自己不同，她没有理想，没有靠山，从零开始，然后醒悟，忽然发现，追崇大多数人的生活，过的并不快乐。

　　快乐至上，不是么？

　　林朝阳迈开步子，朝对岸走去。

　　“威廉，这就是你办事的效率吗？如果拿不到那份东西，你就不用混了。”男人侧颜从身旁经过，身姿高挑。

　　“宝贝，我们的电影几点开场？”

　　..

　　满城雪纷飞，行人神态各异，宏伟琳琅的巴洛克教堂内，古远的钟声敲响，这一声浩大，直至命运的心脏中央。

　　*

　　过了这个红绿灯就是咖啡厅，这件咖啡厅离公司大楼不远，她经常来这里点拿铁喝。

　　她爱喝甜，说实话不是很能理解爱喝美式的人，美式的味道如同中药。越纯正的豆子越苦，只喝过一次，她便再也不愿去碰。

　　一家美式风格的咖啡店，招牌上亮着Block Island的名字。

　　林朝阳推门走了进去。

　　咖啡店布局很小，内端摆着书籍和和真皮沙发，外端是操作台。Block Island是美国波士顿的一个小岛，那里山高海阔，景色怡人。

　　林朝阳手机下单了一份正常糖冰拿铁，发现操作台换成了一个白人。

　　白人身形硕大，在拥挤的小操作台显得有些突兀。她想不明白，这认当咖啡店里的吉祥物还可以，当前台看上去也未免太过于“大材小用”。

　　外国人汗毛多，向来汗大，她还没靠近，就闻到了很浓的香水味。

　　“看这个。好像还挺有意思。”沙发没位置，林朝阳也没打算坐，听到声响，往声源处看去。两三个人正在对着一个信箱讨论。

　　小黑板上写着。

　　“ Christmas Exchange Blessing Mailbox ”
　　交换祝福信箱。

　　林朝阳不可置否，感觉挺有意思。

　　等到人散的差不多，林朝阳从一叠贺卡纸里抽出一张，拿起笔唰唰的写下内容，然后拿过贺卡封，塞进装饰精美的信箱。

　　女服务员从信箱里取出一张贺卡递给她，那张贺卡，呈蓝色封，她刚想打开，就听到了操作台上的老外在大喊她的名字，听上去非常拗口“lin cao阳..请取餐、cao 阳！”

　　林朝阳一脸黑线，走过去拿过咖啡。

　　有些较劲地跟他说“是zhao。”

　　老外瞪着眼，学着她的嘴型喊“澡。早..”

　　林朝阳摆手，fine。

　　拿过咖啡，决定不再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