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小爱情》炏燈

21、到底图什么呢？

　　这周小组会议上，组长擅自敲定下个月的活动策划案，向燊看他在台上口若悬河，一副为公司呕心沥血鞠躬尽瘁的大聪明模样，只觉儿戏。

　　错把智障当智慧。

　　这份方案预设的优惠力度不合理，算上各项成本，公司必然亏损。如果组长执意落实这版活动案，过高优惠所导致的亏损责任，恐怕会平摊分到每一位组员身上。

　　也不知在座各位都是明哲保身的聪明人，还是说他们压根没听懂策划案的内容，这会儿全组置身事外，无人提出异议。

　　向燊一个助理实习生自然没理由争做出头鸟，她瞄了运营一眼，见运营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显然没把组长的方案当一回事，也懒得盘算这些人暗里要玩什么‘无间道’，只用笔圈出错误的折扣数，继续发呆。

　　后天便是与蒋炅儿约定徒步的日子，向燊生怕自己拖后腿，特意买了新运动鞋，为了尽快让身体适应更大的运动强度，这几天她上下班不坐电梯改走楼梯，工作之余更是逮着机会就穿着新鞋子到处走。

　　要知道二十公里对一个常年宅家人来说，可不是开玩笑。

　　只是爬完楼梯后，向燊会暗暗唾弃自己的过分在意。

　　大脑无法克制地预演可能出现的场景，可最后，都会以‘自己思虑过多心机过重活得无比累’的结论告终。

　　她在期待与抗拒中摇摆，心绪不宁。

　　到底图什么呢？每每这时，她总忍不住质问自己。

　　明明自己宅家喜静，讨厌日晒，并不喜欢户外运动。

　　可蒋炅儿喜欢。

　　就像刚从五指山蹦出来的猴，上蹿下跳疯闹爱玩，跑步不是最快，跳高不是最高，精力却是最旺盛。记得高二的校运会，向燊观赛蒋炅儿长跑，赛后稍分神没盯紧，蒋炅儿已经溜到扔铅球的场地去了。

　　可怕的是这人仍保留余力，把铅球扔得格外远。

　　校运会的项目都是学生自愿报名参加，那时向燊长得胖壮，因与班上的左左起了冲突，左左阴阳怪气调侃她的身形适合扔铅球。

　　面对挑衅，向燊回以无视的态度，可当得知蒋炅儿参加铅球项目后，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她也报名。

　　瞧左左多厉害，神机妙算未卜先知。

　　十月下旬，南方的日照仍旧强烈，向燊顶着刺眼的阳光看蒋炅儿扔铅球，她不敢靠太近，隔着一小段距离观赛。候场时，高二七班的同学围着蒋炅儿聊天说笑，一群人嘻嘻哈哈，商讨着接下来的五十人五十一足。

　　那是学校传统的班集体活动，两个班级间互比，高二七班与高二六班相邻，同场竞技。

　　然而向燊对这项活动并无期待，高二六班五十三人，她是多余的三人之一。

　　全校性的比赛项目最是热闹，被学校安排到压轴。向燊感受不到其中的兴奋雀跃，脸无表情地偷听蒋炅儿与朋友们聊天，最后听不下去，转身回了教室。

　　学校广播不时宣播某项比赛的排名成绩，某位学生的加油投稿，不知多久后，终于听到五十人五十一足比赛的检录通知。

　　高二六班的同学都到操场参加比赛或观赛去了，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人。

　　广播主持人的声音随着比赛进行而变得越发激动，向燊听着尖锐的广播音，才惊觉自己的独来独往，与欢腾的山湛高中竟如此格格不入。

　　往事忆至此，向燊思绪纷乱，低下头，盯着左手上微微松动的戒指。

　　答应蒋炅儿参加徒步，是为了弥补当年的遗憾吗？

　　向燊在心里叹气，抬头看向正夸夸其谈，无脑畅想此次策划案将会带来多大收益的组长。

　　又想起蒋炅儿介怀的‘已婚’谎言。那天晚上，蒋炅儿听到陈宁宁说的‘老公’，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向燊头一回直观且具体地看到什么是‘大惊失色’。

　　这人容易相信别人，对谁都不设防，如此粗拙的谎言，竟然信了。

　　只能解释，尽管戴戒指的本意是为了避免组长的纠缠，但向燊不愿让蒋炅儿知道组长曾对自己揣的心思，没有说。

　　而且向燊更在意另一个问题，蒋炅儿似乎不认同她的‘权宜谎话’。

　　性格相反，待人处事的方式必然不同，向燊再明白不过。

　　只是没由来担忧，自己为了接近而说过的粗劣谎言，最后会得到原谅吗？

　　心极沉，向燊不停转动指骨上的戒圈，动作带着躁意。

　　半小时后，小组会议结束，向燊刚回到座位，就被运营喊去开小会。

　　一同开会的还有新到岗的运营助理。

　　刚毕业的年轻人透着一股傻憨且无厘头的活力，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得碍眼，向燊厌烦工作中互攀关系自来熟，对年轻弟弟的示好毫无波动，甚至刻意挑了离他较远的位置。

　　“组长刚才提出的活动方案，你们有别的建议吗？”运营涞哥身子往后仰，靠着椅背问道。

　　向燊马上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看来对策划方案有异议的不止她一个，只是会议上不提，会议后拎着下属来开涮？

　　真把她当冤大头。

　　过去数年在体制职场打滚，向燊见识过不少‘妖魔鬼怪’，运营不愿得罪组长，卸磨杀驴想把她当枪使。

　　要是这点小心机都猜不出来，这些年她白混了。

　　向燊没有着急开口，新来的运营助理看向燊没作声，也低头不回应。

　　“向燊，你说说看。”涞哥把玩着手里的笔，直接点名。

　　装模作样的姿态让向燊直觉恶心，只能见招拆招虚与委蛇，“策划方案刚到手，我还没完全弄懂活动的内容和细节，没办法提建议。”

　　运营涞哥闻言顿时皱眉，脱口而出，“既然不懂，刚才在会议上怎么不问？”

　　“……”

　　瞧瞧这人的脑子，居然没反应过来自己打自己的脸，都打得啪啪响了仍不自知。

　　迎上运营问责的眼神，向燊默沉默着点了一下头，眼神低谦实则暗藏鄙讽，惹得运营再次不耐烦催问，“你现在点头有什么用？组长在的时候你不问，把问题留到会议后，耽误工作进度！”

　　可不是嘛，组长在的时候你不敢提异议，把异议留到会议后，耽误工作进度。

　　向燊在心里腹诽，莫名想笑。

　　还是新助理先意识到不对劲，腰背忽然挺直，这小小的动作惹得运营一下子停住了口，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冲动。

　　向燊看穿二人间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翻了翻手里的文件，开口道，“涞哥，在大型活动方面，我的经验远不及你，我能先听听你的意见吗？”

　　运营嘴角抽动，刚才的打脸让他略感尬窘，但向燊态度谦和恭敬，根本无法挑刺，不得不顺着她的话作出说明。

　　狗仗人势也仗不起来，向燊垂下眼帘，敛住了眸中的不屑。

　　只是这个新来的运营助理……

　　三人小会结束后，向燊回到工位，点开手机发现蒋炅儿半小时前发来了语音信息，刚翻出耳机连接蓝牙，新来的运营助理走到她身旁。

　　“燊姐。”男人脸上带着阳光讨喜的笑，一副纯良无知的模样，“刚才涞哥最后补充的产品折扣，我没记住，你能跟我说说吗？”

　　向燊瞥了他一眼，合上手里的耳机套塞回包里，那丑萌的咸鱼挂饰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怎么不直接问涞哥？”

　　“他出去了。”小年轻指了指运营的空座位，示意向燊看。

　　可惜向燊头也没抬，直接把自己的文件递给他，“折扣优惠都标注在上面了，你自己看吧。”

　　小年轻道谢接过，转身回了座位。

　　“哎，等等。”向燊注意到他坐下后，突然喊出声，“文件先给我，有个地方我再确认一下。”

　　说着快步走到他的座位直接把文件‘抢’回来，飞快打开手机，把文件页里的内容悄悄拍下来。

　　“没问题了。”视线余光瞄见一道身影正朝自己走过来，向燊随手把文件递过去，语调如常，“看完后记得放回我桌上。”

　　中午吃饭时，陈宁宁说向燊对新来的运营助理很冷淡。

　　“小淮看着挺靠谱的，你怎么好像对他爱搭不理？”

　　“有吗？”向燊不承认，“我倒觉得自己对他很不错，有问必答。”

　　“你是有问必答，可语气冷冰冰的。”陈宁宁压低了声，“你该不会因为和他同一个职位，所以针对他吧？”

　　咬菜的动作略一用力，向燊烦躁得拧眉，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佯装开玩笑的口吻，“你的意思是我欺负他？我自己也是实习生，犯得着跟一个小孩玩黑心职场那一套？别再胡说了，我要是因为你这番话转不了正，绝对唯你是问。”

　　陈宁宁缩了缩肩膀，以为向燊真的开玩笑，摆出嬉笑的表情，“说说而已，我只是提醒你别表现得太明显，毕竟小淮跟咱们组长沾亲带故，你装个表面功夫，和善一些，免得被人捉痛脚。”

　　向燊叹了叹气，“知道，我有分寸，又不是第一天工作。”

　　午饭后，向燊拿出耳机听电台，却发现耳机套上的咸鱼挂饰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