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君子》花开祭唐宋

6、梅·扮女

　　七日后，众人出发， 这些日许多人问莲清洁去哪，莲清洁听了，笑而不答，只是安抚道：“想活跟着孤便是，不必担忧。”见问不出什么，有些人也不敢擅自逃离，一是怕莲清洁真有安身之处，自己逃离孤立无援，可又担心莲清洁是哄他这么说，一时拿不定主意。
　　很快七日后，莲清洁让裴将军镇守城池，梅告别方丈和小和尚，将一块木雕赠给小和尚，上面刻着“忠”字，辞别二人。莲清洁和梅与众人低调走过街道要出城，只听后面有人喊：“那好像是太子殿下！”四周的百姓听了，纷纷跑过来，马上将路围得水泄不通，一声一声的太子殿下，这样一直送到城门口，城门口站满了百姓，许多人在流泪，巴巴地望着这边，走远了，回头看，城门口还是黑压压一片，声音渐渐消散，莲清洁轻轻叹口气，“我早已不是什么太子，只是一个亡国之人罢了，是我让他们置身战乱，他们却还这样……”莲清洁说着流下泪来，再说不下去。
　　梅轻声道：“不论如何，你在他们心中永远是他们的太子殿下。”
　　不知走了多长的路，前面出现一条小溪，一行人都累了，便在溪边休息，“姑娘洗一洗脸上的尘土，”莲清洁将一个沾湿帕子递过来，“这一路麻烦你了。”
　　梅接过来，笑着道一声：“谢谢。”接着又说：“臣女誓死效忠太子殿下，没有什么麻不麻烦的。”
　　“那便好，只是姑娘后面那句话就不必说了。”莲清洁说着，关心地看着她，轻轻叹口气，“以前在宫中，我以为天下所有的女孩子都是那样娇弱而美丽，就像是一朵花，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要放在手心小心地呵护着，直到战争爆发，我看见难民中有非常多个二三十岁的姑娘，身着粗布麻衣，满面灰尘，肩上扛着沉重的麻袋，一只手抱着一个婴儿，一只手拉着一个男孩，在人群中走着，那时我才知道，就算她们是花，也是寒冬中傲然的寒梅，迎寒而开。你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说着看过来，深沉地看着，面上平静毫无波澜。
　　“太子殿下……”梅正要说话，莲清洁摆摆手，“私底下不必叫我太子殿下，叫我瓷清便好。”他笑着说。
　　“瓷清是何？当真好听呢。”
　　“这是我的化名，以前常用这个名字出去。”莲清洁笑着说。
　　梅一笑，“那我便叫您瓷清公子吧。”
　　莲清洁轻轻点头，“好啊。”

　　休息一会，继续启程，一直走到天黑，晚上搭起帐篷，梅给母亲和小五讲故事，讲了好多好多，人渐渐的都睡了，故事也讲完了，梅要走，小五急忙说道：“姐姐，这些故事都是真的吗？”梅顿顿说：“你猜。”说完走出帐篷，明月当空，星辰闪耀，梅望着，过了一会儿，走入帐篷，熄了灯。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赶路，又是走了八九天，前面是宜州，莲清洁见了，叫住一个从宜州过来的百姓，问道：“老人家，我能向您打听个事吗？”那人问：“怎么个事儿？”可老人仔细看了眼莲清洁，瞪大眼睛，“你，你是太子殿下！”莲清洁刚想摆手，那老人便跪下，叫道：“太子殿下，宜州全城都在通缉您，您可万万不能去呀。”莲清洁一愣，定在原地，那老人又说道：“那宜州太守与外族勾结，在各个门口张贴了通缉令，上面有您的画像，若抓到您赏银五百两，提供可靠消息赏银一百两，各个城门都有官兵把守，对着画像一个一个看。”莲清洁愣了好一会儿，说道：“宜州是必经之路，必须走这。”
　　老人听了，急声道：“太子殿下，这万万不可啊！”莲清洁轻轻将老人扶起来，温声道：“老人家，您的善意我自然明白，只是汉不能就这样消亡，不必再说了，还是感谢您的提醒。”说着莲清洁将十几两银子拿出来，就要给，老人摇头坚决不收，莲清洁见如此，道：“那我愿老人家得福长寿。”
　　老人走了，莲清洁望着远处的城门，轻叹一声。
　　众人相对无言，不知如何是好，莲清洁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轻轻开口：“我今日要男扮女装进城。”
　　众人一听这话，瞪大眼睛惊讶不已，还没等有人反对，莲清洁就说道：“去找件女子的衣服来，莫要再说了。”
　　众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半个时辰后，梅从城里买了件衣服回来，是从一个商户女子那花几两银子买的，是一件素衣，内衣是白色，外面是青绿色，有些许花纹在上面，莲清洁接过衣服，梅感觉他眼里好像有泪水，他轻轻笑一下，轻抚着衣服，转身到林子里换上，出来时已换上，他没有管其他人震惊的目光，只是缓缓走到梅跟前，轻声说：“能给我化个妆吗？”梅顿时不知为何鼻子一酸想哭，却还是忍住了，“好。”她轻轻点头说。说着拿出在城里买的胭脂，轻轻抹到他脸上，莲清洁闭上眼，十分平静。指尖在眉眼间划过，留下一抹淡淡的殷红，手指轻擦着唇瓣，很薄也很软，一点一点地擦着，从中间到嘴角。最后梅把手放下，妆也画完了。
　　“好了。”梅将胭脂收起来，莲清洁轻轻睁眼，“像女子吗？”
　　“……”
　　“是不像吗？”莲清洁摸摸脸。
　　梅轻轻笑了,“不是，很像。”莲清洁也笑了，起身面向众人，众人都愣住了，这眼前之人分明就是一个女子，梅看着莲清洁，腰身纤细，细眉凤眼，面颊似和月，眼角细红扰人怜。可谓是淡妆仿若天仙女，下到凡来美人残，虽不明艳，却是素雅。
　　“走吧。”莲清洁轻声道。众人这才回过神，连忙整队。走到城下，梅与莲清洁混入百姓，城门口有七八个兵卒站成两列排查，莲清洁走到门口顿了顿，没说话，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身边一个士兵说道：“诶诶诶，停下。”莲清洁心里咯噔一下，停住脚步，低着头。“把头抬起来！”那士兵说道。莲清洁低着头一言不发，轻轻呼口气，将头缓缓抬起来，那士兵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莲清洁心提到了嗓子眼，手轻颤着，表面上还是镇定自若，看士兵一直盯着自己脸，莲清洁想：被发现了吗？正在士兵盯着莲清洁看时，梅在一旁开口：“大人，我家小姐可以过关了吗？我们有急事。”那士兵又看了一眼城门上的画像，又看看莲清洁，梅一看，从口袋里掏出几两银子，塞进士兵手里，小声道：“大人，我们有急事，还请通融一下，况且，这画像上通缉之人是男的，我家小姐是女子，怎么都查不到我家小姐。”那人想了想，道：“也罢，你们走吧。”听这话，梅与莲清洁快步走入城内。
　　他们走进一个小巷，刚进去，莲清洁就瘫倒下去，梅眼疾手快扶住他，刚才的高度紧张和表面上保持的镇定让他无力支撑，过了好一会儿，莲清洁才缓过来，向梅摆摆手，“我没事。”说着自己想走又踉跄一下，梅扶住他，搀扶着他坐下，“坐下来先休息一会吧。”梅说道，又看了他一会，说：“我去弄点吃的吧。”莲清洁摆摆手，“不劳姑娘，歇一歇就走，还要赶路。”
　　“其它人在何处？”梅问道。
　　“让他们先走，宜州四处危险，让他们先出宜州便好，只是怕其中有人将我的行踪外露，现在也只能铤而走险，我留了五人随我一起，现在就去说好的地方。”说着缓缓站起身，梅见了连忙去扶，“不必扶，我自己来。”他说道。
　　他们走到一家客栈，见了那几人，其中有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梅一眼便瞧见，莲清洁笑着说：“这位是韩小将军。”
　　打了招呼，几人动身，只敢白天睡觉，晚上走偏僻的小路，莲清洁不敢卸去女装，时时刻刻小心提防着，整日顶着胭脂，连衣服也不敢换。
　　一天晚上，几人坐在石头上休息，梅听见莲清洁的叹息声，很轻，却还是被听到了。梅转头看去，莲清洁背对着她，月光照在他身上，看起来很憔悴，他望着远方，却感觉下一秒整个身体都会倒下来，梅想到和母亲和小五逃亡，那天那么惊险。裙子在月光下泛白，“总是会好的。”梅想。
　　“走吧。”莲清洁说道，说着虚弱地站起来，他的身影是那么脆弱。
　　梅没说话，也没有人再说话，最后只留下空荡荡的石头。
　　这样走了十天半个月，快出宜州城了，“终于要出城了。”莲清洁道。几人在客栈中休息，忽听一声巨响，十几个官兵闯入，再楼下大声说道：“有消息报太子莲清洁就在城中！立刻关城门，孰若发现他下落，速速来报，不得隐瞒，报告者赏金千两！”客栈里的人交头接耳，莲清洁在上面听到了，皱紧了眉头，低头沉思。梅到一楼看，看着看着，忽见那官兵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竟然是小五！
　　官兵说完就走，梅快步走出店在外面偷偷跟着，到一个拐角，小五偷偷走进一个小巷，梅见了，也跟过去。进了小巷，走到小五跟前，“小五！”梅拥过去，拉住他的手。“姐姐。”梅看着小五，许多天不见，梅眼里流出泪水，拿袖子轻轻擦擦。“城门关了，还怎么出去。”
　　“姐姐，我混入这些士兵中，到晚上的时候，三更天你们到城下，我上去偷偷把门打开，你和太子殿下赶快出去，我也更你们一起出去，到时候会有人马来接应。”
　　梅轻轻笑了，道了声好，急忙回去。
　　到了房中，见莲清洁坐在床上，蹙着眉，脸上的妆让他显得楚楚动人，披着头发，青丝垂到腿上，弯弯绕绕。
　　梅走近，他还是一言不发，梅轻声开口：“公子，我有件事与您说。”
　　“讲。”
　　“刚才我见到小五了，他混入士兵中，告诉今晚三更到城下，他偷偷把城门放下，到时候自然有人接应。”梅恭敬道。
　　莲清洁缓缓抬起头，声音很轻，“真的吗？可别哄我。”
　　“真的，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不如最后搏一搏。”
　　莲清洁轻轻地笑了，却透着悲凉，眼中的光一晃一晃，但双目是那样无神。
　　“就这样吧。”莲清洁摆摆手，示意梅退下。
　　梅在外面忧心忡忡，等着夜幕降临。
　　二更天的钟声响起，莲清洁推开门，神情平静，衣服什么都没有换去。
　　几人蹑手蹑脚躲着官兵走到城门下，夜晚的宜州很静，楼阁的黑影树立在黑夜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梅抬头看看城楼，城楼上什么也看不到，黑压压的一片，一阵冷风吹过，吹得人直哆嗦。三更天的钟响了，一秒，两秒，焦急地等待着，突然，“吱呀呀，”城门缓缓升起，接着“砰”的一声，城门大开，几人急忙出城，月色下快步往前走，“砰”的一声，门又重重关上，可这时，梅想起小五，急忙回头，月色下，一个黑影在城楼上挥手与她告别，梅认出来，那就是小五。“小五！”梅大叫，他还是在挥手，“小五！”梅哭了，想跑回去，一只手却被拽住，莲清洁紧紧抓着她的手，“快走！”见梅不为所动，大声说道：“快走啊！你想让他白费努力吗？”使劲拉着梅不让她回去，梅被拽着往前走，嘴里还念叨着：“小五……”
　　走了一段路，便有人来接应，几人上了马，一路骑到了营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