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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夜已深,躺了几天的姜白露晚上有些睡不着了。

      之前一直昏昏沉沉下不来床,直到今天发了汗,才觉得松快些。趁着照顾她的女人暂时离开,她闲不住的抬起无力的腿脚,慢慢的挪出了船舱。

      这是她上船之后,第一次站在甲板上。

      手嘘嘘扶着船舷,迎风而立。合身且不属于她日常认知的衣服裹在身上,衣角随风起起伏伏。

      上次被救上来没多久,她就发烧昏沉了几天。病来的气势汹汹,病走却如抽丝。大夫说她浸泡在水里的时间太长了,能捡回一条命也亏得她身体底子好。当然这些话她听不懂,这是大夫说给陈久昂的。她只知道这是很正常的感冒发烧。她却没意识到在这个时代,感冒发烧要人命是很正常的。

      经过这几天,她已经不会觉得这是景区的船了。

      她清醒的时候琢磨着,她可能是穿越了。

      但是因为语言文字不通,她不知道她此刻在哪里。她的惶恐藏在深处,甚至还能调侃:原来古人的发音和现代真的不一样啊!……那伟大的迷人的老祖宗还没有开始统一度量衡吗?还没有书同文,车同轨吗?……还是说:她来的时间是更早更早的以前,还是说这里已经根本不是她所知道的世界了呢?

      她没有答案,也无法探寻答案。

      现在的她就像是水里漂浮的浮萍,只能先无奈的随波逐流。

      河上的风很大,水汽很重。

      她立在船头,看着夜色下黑色的水面,深幽而不见底。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思索着是不是跳下去就能顺着河流回到她生长的时代。她想她只要跳下去,就可以回到现代。但是,万一回不去呢?

      长时间的水上极限漂流求生,让她现在对跳河回到自己熟悉环境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很怕死,但是又没有办法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好好活。

      这里像是梦,醒不来的那种。

      凉意的侵袭,让姜白露打了个喷嚏,下意识的紧了紧衣服。她想,她可以等身体恢复一些,再做尝试,就算不成,也不至于送命。最好还能先学会游泳。

      对,等身体好了再试试。

      做出决定后,那根脑海里紧绷的弦忽然忪了些。困意毫无征兆的袭来,她准备回船舱休息,却在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那个救她上来的人。

      火把的光影随风的怂恿,在他刀削坚毅的脸上跳跃,静谧时如狩猎的野兽,专注却又随时准备待时而动。

      有了目标的姜白露此刻看起来有些轻松,一扫这几日心事重重,十分快活的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刚刚和群臣商议完对策,脸上寒霜未散的陈久昂看到那个笑脸,只觉得所有的不快都不重要了。

      他晚上处理完事务后,又和臣子们分析了姜白露。大夏,天子治下,诸侯国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她的语言和服饰都和他们陈国不通,在排除了十多个诸侯国之后,唯独有几个边陲之地的小诸侯国,因为太偏僻,以至于他在流亡时都未曾踏足过,便存了疑。

      只是他心里清楚,她来自那几个小诸侯国里面的希望也不大。那样小而贫瘠的地方,养不出这样养尊处优、心如琉璃的人。这样的人,非盛世大国不能出。他把标准放低一点都不能够。诸侯国比起一般人怎样?连他这样的,在大夏数得上号的大诸侯国第一继承人都要在斗争中颠沛流离数十载。更何况权贵之间的尔虞我诈。

      所以,其实不管是哪里,都容不下这样的人长大。要么拉扯进斗争旋涡,身经百战,眼角眉梢都浸润着算计,要么早早的就死了个干净。

      但是这样的人偏偏就出现了,还蛮不讲理的狠狠撞进他心里。

      他更不相信她是几天前回家省亲,行船水上被水匪偷袭最终愤然跳河的月夫人。也许时间地点刚刚好,但是他却很肯定她不是。

      只是刚刚陈久昂看着站在那里单薄到随时要随风飘走的人,他忽然不想知道她来自哪里。她听不懂的话,看不懂的字,都可以慢慢学。他会教她。所以,她是哪里来的,其实本来也不重要。

      作为大夏五大诸侯国之一的陈国新晋国君,全靠自己一路杀回来,铁血铮铮坐上国君位置的人,他本也不必在乎这些。他只需要握紧手中长枪,撕碎一切不服帖就行。

      所以,有设么关系呢?

      姜白露慢慢走向陈久昂,刚想说话,却因想起彼此语言不通,伸出白净的手比划了一个睡觉的手势,嘴里强调:“我准备去睡觉了。”知道他听不懂,但是她想说话。

      陈久昂大概是看懂了,即使看不懂,也猜得到。他看她腿脚虚浮,牢牢的扶住姜白露。她接受的很自然,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男大女防的概念,还是因为习惯了人服侍。但是他很喜欢这样亲近的接触。

      淡淡的从她身上传来的香甜气息,让他沉迷却又极端的克制着。他轻轻却贪婪的闻着这香气,他想他在颠沛时,走过四季,钻过山陵,各种各样的花都见过。每一种花的香气,都和她不一样。

      从甲板到船舱的路很短,陈久昂带着些意犹未尽的将姜白露送到门口。

      船舱里面站着惊慌失措的侍女,她刚刚处理完姜白露换下来的衣裳,又将熬好的药端了回来,却不想姜白露已经不在房间里面了。正放下药碗,要外出寻人,就看到门打开了。她先是见了姜白露一喜,眼睛瞥见后面的身影,顿时利索的跪拜了下去。

      这让刚刚放松的姜白露,浑身一个激灵。这是尊卑有别的时代。

      她不知道是不是要跪拜下去,入乡要随俗吧?

      她却觉得膝盖像是被焊住了一样,弯不下去。

      这只是风俗礼仪。她对自己说,但是软绵的脚此刻像是被灌注了钢筋水泥一般,立在那里不能动。

      她不曾跪,竟然就跪不下去。

      这只是礼仪,就算是救命之恩也值得她跪拜感谢!

      这个理由让她的脚忽然能动了,就在她弯曲的时候,被男人撑住了。

      “不用跪,”陈久昂说。但是随即想起她听不懂,他手臂如铁钳,让她无法跪拜下去。在对视里,陈久昂看到了她挣扎到坚定。

      她这次因为感谢而跪拜,那下次呢?下下次呢?她会越跪拜越顺溜,还是再也跪不下去呢?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除了祭拜,从不从跪过。

      她会不会不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是最终被这个世界同化掉呢?

      她想回家了!

      这个念头此时此刻是如此的强烈。

      敏锐如陈久昂,他很快的感应到姜白露的情绪波动。他只觉得嗓子有些涩意,说不出话。扶住姜白露之后,匆匆离开。

      他的思绪如翻滚的白开水。

      他不想去思考为什么她会抗拒行礼。她仿佛完全没有这些礼仪的概念,就算她的国家不是这样的礼仪,但也不至于抗拒。那么,这说明了,在她生活的地方,她不需要行礼。但是,上至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谁又能脱离了礼仪礼法呢?

      她,到底来自哪里?

      她会离开吗?

      他仰躺在船舱顶上,抬头仰望闪耀却又沉默群星。他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眺望浩瀚的星空了。从他孤注一掷,踏上逃亡之路开始。一路上都很忙,忙着逃命,忙着笼络壮大班底,忙着战斗,忙着周旋,甚至连长大都被他自己忽略了。

      十几岁的郎君正是足风流,放浪高歌,风花雪月,寻一个菇凉结发为夫妻。但他的十几岁只有咬牙切齿的活下去。

      如今仇人尽数屠戮殆尽,陈国权柄全在他一人之手,甚至这次出行觐见,还经过了大夏天子亲授认证。从此名正言顺,大义在他。今后的路仿佛是看得到头的坦途,从此只在大夏天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苦难翻篇,仇恨得报。

      原以为再没有什么可以拨动心弦,却不想,这辈子的第一次心动,来的好不讲理。他庆幸在他拥有一切的时候遇到她。又很忐忑的害怕,他留不住她。

      飘若惊鸿,婉若游龙……

      “传令,明天靠岸。改陆路回国。”脑海里来回切换每一个瞬间的姜白露,他竟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那夜色里随时会被风带走的单薄身影,让他的不安在扩大。野兽的直觉让他做出了符合心意的决定。

      “诺!”黑暗里,一声短促的应答。

      若是没有遇见也就罢了,对于他来说,无论是谁都行。

      但是遇见了,那么,除了她……谁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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