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不下去的一篇年代文》三卷成册

5、第 5 章

　　第5章
　　是机械厂的老书记。

　　罗副厂长到嘴的话被打断，站起身来望向对方，“老书记，您怎么来了？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安排吗？”

　　老书记看起来身体健硕，相貌比较和蔼，一双眼睛却是有着历尽沧桑后的锐利。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朝罗副厂长摆手，“没事，听说姜厂长的妹子来了，我来看看她是不是生活上有困难。”

　　说着他用打量的目光望向姜阮。

　　姜阮也站了起来，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局促的表情，“不是，我只是想大哥了，来看看他平时工作的地方。”

　　“厂里确实有需要姜厂长的影子。”老书记沉默了下，也不知道想什么，又扭头望向罗副厂长，“你跟姜厂长关系一向都好，那你就安排人带他妹子好好逛逛。”

　　姜阮不着痕迹地研究瞥了老书记一眼，心底有点摸不准对方是在关心她，还是担心她乱跑发现什么，特意找人来监视她。

　　姜述是个不把工作带到家里的人，很少跟家里人谈工作，至少不会在姜母和姜阮面前谈。

　　而葬礼当天，其实老书记和罗副厂长都来了的，只是姜母那时处于悲痛中，姜阮被迫挑起大梁，也是手忙脚乱的，所以两人都对来吊唁的人记不太清楚，更不知道他们与姜述的关系怎么样。

　　姜阮头痛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只希望姜述真的是出单纯出意外。

　　老书记仿佛真的是来关心姜阮，简单地问了问姜家的情况，又叮嘱了几句，很快就走了。

　　而罗副厂长似乎也忘了之前要说的话，老书记一走就带着姜阮参观工厂，特别是跟姜述有关的地方。

　　不过姜阮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证实了姜述跟老书记真的经常吵架。

　　姜阮在机械厂的食堂吃了午饭才走，知道她是姜厂长的妹子，工人们对她都很热情，就连食堂装饭的阿姨都给她多打了一点菜。

　　从机械厂出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她没有直接去车站，而是在怀阳市转了一圈。

　　八十年代的城市，没有现代钢筋水泥浇筑的高楼大厦，也没有车水马龙，更没有人潮涌动的拥挤。

　　道路是宽阔的，街头有孩子在跳皮筋，临街商铺是挂满商品的个体户，街边坐着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排着队购买日用品的人群。

　　处处都氤氲着旧时代的弄堂气息。

　　姜阮随着人群去肉摊买了一块五花肉，又去供销社买了炒菜用的大料。

　　她提着东西，突然前面一阵喧嚣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姜阮顺着声音望过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围的人都小跑着过去看热闹。

　　刚走近就听见众人的讨论。

　　“真是造孽啊，这么大个肚子被赶了出来。”

　　“唉，谁让她摊上那样男人，又摊上那样的婆家呢？现在被赶出来，她男人还在外面鬼混，连人影都见不着。”

　　“要说她婆家可真狠心，肚子都那么大了，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可怎么办才好？”

　　话题中心的人物是个孕妇，姜阮望过去，女人瘦得皮包骨头，肚子却高耸得吓人，看样子确实马上就要临产了。

　　然而听众人话里的意思，女人被婆家赶出了家门，男人也靠不住，不知道在哪里鬼混。

　　不过这跟姜阮没关系，她只看了一眼，转身准备要走。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惊呼的声音响起，“天呐，流血了！”

　　此话如同水滴落入油锅，人群瞬间沸腾起来，指着女人的身下惊慌地叫起来。

　　姜阮下意识回头，那个女人身下果然见红了，正脸色苍白地扶着墙缓缓往地上瘫倒，而周围的人还在看热闹，她来不及多想，反应过来人已经冲上去扶住人了。

　　旁边看热闹的大娘们也回过神来，嚷嚷着送去医院，有家住旁边的热心还回去拉板车。

　　只是送去医院是简单的，到了交钱部分，谁也不愿意。姜阮没有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在自己面前失血过多没了。

　　她替女人交了钱，也没等结果出来，转身就出了医院。

　　姜阮出门特意多拿了点钱，本意是去找律师咨询退婚的事情，然而没想到律师没找着，钱用在了这个地方。

　　回到桥头村已经是傍晚，太阳余晖洒落大地，万物镀上一层金色。

　　姜家有一片池塘，姜母就拿着锄头，带四个孩子在池塘边上种菜。

　　现在也快三月份了，种一些茄子、黄瓜和西红柿，待天气变热，五六七月份正好可以吃上。

　　傍晚的池塘，波光粼粼，如同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姜阮沿着池塘边走一圈，确认鱼塘中有鱼，而且不算小，她扭头望向姜母，“娘，今晚吃鱼不？”

　　“你想吃就抓，我吃什么都行。”

　　四个孩子见状也凑了过来，安生很是积极，“小姑，我回去拿捞鱼的网子？”

　　不等姜阮回答，那边姜母就说道：“你一个人哪儿拿得动，春至，你跟他一起去吧。”

　　春至应了一声，跟安生小跑着回家，安平愣了一下，拔腿就跑跟在他们身后，“奶奶，我也一起去。”

　　姜母“哎”地一声，小孩子跑得快，一下就离得很远。

　　她见状只好将低头玩魔方的秋末拉到自己身旁，毕竟两边都是池塘，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更安心。

　　姜阮目光落在秋末身上，很快又收了回来。

　　她的记忆中，秋末一直都是这样，不爱说话，经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父母的意外离世对他好似没什么影响，反倒春至像是变了一个人。

　　从前积极乐观爱笑的小姑娘，现在变得沉默寡言，不管做什么，都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姜家宅子就在池塘对上去的半山腰，三个孩子的脚程快，来回可能用了不到五分钟。

　　片刻后，姜阮与几个孩子面面相觑，皆一脸对渔网束手无策的模样。

　　姜母难得露出一抹笑，“来，我教你们。”

　　安生顿时高兴起来，他还以为今天要吃不上鱼了。

　　在姜母的帮助下，捞了一条草鱼和一条鲤鱼，鲤鱼肚子圆鼓鼓的，看起来里面都是鱼籽。

　　安生最喜欢吃鱼籽了，眼睛盯着它的肚子简直要移不开了，姜阮无意瞥见他咽口水，嘴角顿时没忍住抽了抽。

　　姜阮已经很久没体验过这种放松的慢生活，她从小到大，从有记忆开始，不是在学校上课就是在补习班学习，好不容易从学校出来，又进入医院，过上没日没夜的社畜生活，还得处理与病患以及病患家属之间的矛盾。

　　终于，下定决心离开医院，回到家乡自主创业。当时直播行业刚兴起，白手起家到成为市优秀企业家，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

　　本以为终于可以歇息一阵子，没想到一觉醒来就来到了这里。

　　不过好在姜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她生活得很舒心，至于秦家和姜述的事情，就当是平淡生活中的调剂品。

　　人生总要尝一尝各种味道。

　　姜家晚上是姜阮做饭。

　　鲤鱼的肚子里果然有鱼籽，姜母掏出来单独放在一个小碗里，再在收拾清洗干净的鲤鱼身上改花刀，用黄酒姜葱腌制去腥。

　　草鱼要等明天做，姜阮从怀阳市带了五花肉回来，要是再做草鱼，会吃不完。

　　安生看起来很是失望，眼睛里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姜阮眼角抽了抽，她就没见过对吃这么热衷的孩子。

　　“五花肉也很好吃，你不喜欢吃吗？”她瞥了他一眼，好奇地问道。

　　安生撇撇嘴，“我不可以都吃吗？”

　　姜阮：“……你是懂选择的。”

　　她没再管他，任由他蹲砧板前看，姜阮利落地把五花肉切成块，又指挥春至和安平洗青菜烧火。

　　姜母处理完鱼，就带着秋末在院子里编竹篮，时不时朝厨房的方向担忧地望去。

　　那边安平注意到，不由得向安生使眼色，又小声地说道：“奶奶好像有事儿找我们，你去看看。”

　　安生下意识望了眼姜阮手下正在处理的五花肉，小脸上闪过一抹不情愿，不过还是很听话的，起身就出了厨房。

　　“奶奶，哥哥说你要找我们？”安生站定在姜母跟前，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道。

　　姜母看了眼厨房，担心被姜阮听见，拉了安生一把，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小姑怎么样？看着像是会做饭的模样吗？”

　　安生回想了下姜阮熟练的切菜动作，肯定地点头，“会。”

　　姜母闻言脸上还是带着担忧，不放心地说道：“你真的确定她会？”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姜阮从小到大就没做过几回饭，今天又是鱼又是肉的，她担心姜阮会浪费食材。

　　安生听姜母这样说，也想起记忆中姜阮好似真的没做过饭，他心下顿时一惊，稚嫩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圆了，斩钉截铁地说道：“小姑不会，奶奶你快去！”

　　姜母：……

　　她自然是想去的，然而姜阮好不容易有做饭的念头，她不能去打击姜阮的热情，毕竟总不能一辈子不做饭？

　　“算了，让你小姑去做吧，谁不是从不会到会？”

　　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