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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奥研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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侃塔走前,向广聆笑承诺,会在『上星联』为她准备一个岁锁,当然,有附加条件作为交换。
“还剩一个多月了,除了要学会『天炉座』的语言,到上级驻所后,你还要备考参加年底在羽山市举行的『司岁医理入学资格考试』,这是我的要求。”
没等广聆笑答应,侃塔就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离开了这栋让他踩了满脚泥灰的屋子。
广聆笑默默消化着这堪称无理的条件,心事重重转身,却和母亲撞了个正着。
兰诺还在沉睡,母女二人走到最远的厨房,栓上门。
“侃塔和你说了什么?”连缘迫不及待问道。
她的语气里,莫名带了一丝畏惧。
广聆笑抱着母亲的脖子,安慰道:“没什么,他让我去参加司岁考试。”
一个罕见的,拥有营养液再生细胞的孩子,在任何人看来,都会走向通往『奥林匹斯研究所』的道路。
『奥研所』具有无偿性、公益性,独立于任何星系中的国家、政 / 体、党 / 派、学校、民间组织。
它掌握着营养液的供应和更新技术,为了杜绝滥用,持续保持着门槛极高的研究准入条件。
市场中不乏私自研究营养液、甚至息壤的,这一暴利行业遭到全星系红名打击。
『奥研所』存在的意义是神圣光洁的,有利于全体克劳修斯的。
甚至『反进会』都支持这群研究学者的工作,因为『奥研所』同样致力于消除营养液的束缚,长达千年之久。
无论是『天炉座』乃至『宇宙岛』的上等克劳,还是本星体两大超巨城市崇山、常阳的富人,亦或低贱到接近回归原始社会的星联界。
每个人的血液里,都依赖着营养液,但每个人的骨子里,都想要逃脱生命牢笼的禁锢。
每隔五年,『奥研所』都向全星系通报科研成果及进度,并公开数据,接受监督。
『共协』从共工处收集来的息壤,一部分转入交易所,一部分提供给『奥研所』研究。
交易所从高昂的交易额中收取手续费,作为『奥研所』的经费支持。
十个世纪以来,『奥研所』最伟大的科研成果,便是证实了『息壤腺体』的存在,以及息壤与营养液千丝万缕的关系及差异,而这一切,都得益于那位先驱共工的自爆而亡。
“你终究还是要走上这条路。”连缘忧心忡忡,爱怜抚摸女儿鬓发,印下一吻。
“我的基因不是秘密,瞒不住的。而且……”
孩童的眼神依然稚嫩,却写上了承担责任的决心。
连缘打断她,道:“你不是身负使命出生的,笑笑,你的身体不好,应该开心地、健康地做个小姑娘,管他什么营养液,什么息壤。”
“我不想当救世主,妈妈。”广聆笑笑了,望向卧室的方向。
“我只是想治好兰诺,现在我有机会学医,未来还有一丝进入『奥研所』的可能,这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不是坏事。”
淳朴的妇人幽幽凝视着女儿,这一刻,她粗糙的皱纹里都写着疲倦和担忧。
“平凡,是克劳修斯的瑰宝。贫穷,不是绊脚石。”连缘长叹一声,轻柔摩挲女儿的脖颈,那里沉睡着一个萎缩的腺体。
“女儿,希望你是对的,你——不要怪爸爸妈妈。”
广聆笑知道,她温吞的母亲,害怕自己怪她,出生在一个经济窘困、身体素质差的家庭,成长在物资匮乏、教育资源短缺,且上升通道曲折的环境里。
怎么会怪你们呢?我的爸爸,我的妈妈。
广聆笑吞下了这句否认,与母亲紧紧拥抱在一起。
“嘭!”院子的木门被蛮力敲响,连缘闻声,止不住地摇头。
“这个博纳罗蒂,怎么永远学不会轻手轻脚,手上就跟绑了秤砣一样,我们家的门,迟早要被他敲坏。”
连缘埋怨着去给他开门:“来了!别敲了!广聆愈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她将沉重的木栓抱在怀里,伸头往外看,果然见到自己的老公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
博纳罗蒂身体强壮,脚步飞快,旋风一样掠进了卧室。
广聆愈气喘吁吁:“兰诺没事吧?我遇到侃塔了,他说给打了一针息壤。”
粗犷的声音传来:“一针?一针怎么够用?”
广聆笑缓慢地揭开兰诺的纱布,已经凝固的血渍呈褐色,散发着凛人的腥味。
“叔叔,你现在还有息壤吗?”她和博纳罗蒂一样,担心剂量不够。
这个深眼窝,板寸头的白种男人挠了挠头,自己几近干瘪枯竭的腺体偏偏不争气,如同一池连年遭遇旱灾的池塘,榨干了都凑不出来两滴。
“唉,真烦,怎么突然被蛇咬了!这小子又出去胡闹!等他醒了,我非得揍他一顿不可!”检查完儿子的伤口,确认无事,博纳罗蒂在儿子脸边挥挥拳头。
兰诺鼻尖挺翘,睫毛卷卷,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乱转,就是不睁眼。
广聆笑点头:“是呀,叔叔,我来替约书亚教训他!”
这时,广聆愈面色沉重地推门进来,无声示意女儿和朋友去隔壁的房间。
众人出去了,屋内恢复平静,兰诺不装了,麻利地背靠床头坐起。
一直憋着呼吸,得喘好几口才能调过来。
他把伤口抬到眼前,冰蓝似天空之镜的眼眸宛若两面显微镜,把那两个正在全速愈合的齿洞盯出花来。
“嘶——”扯动破损的皮肉,还是有些疼。
兰诺若有所思,感觉左耳后的腺体鼓鼓囊囊,皮肤下面暗流涌动,仿佛一股无名的气流在四处奔走,并聚集在这一突破口边,跃跃欲试。
这种感觉真神奇,好像一个生命体在体内生长。
他不禁摊开胳膊和双腿,俯视自己的躯干。
依旧是那么瘦弱,关节小而脆,肌肉几乎没有,和他那小山一样遒劲有力的爸爸截然不同。
“我会是一个共工吗?”
兰诺抑制不住地想,越是疑问,身体越是游荡着奔涌的热流。
“就像我的父亲——曾经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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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聆愈一改懒洋洋的调性,在房间内来回走动。
“侃塔肯定发现了,如果他有心调查,再查查《子夜经》,就能看出来哪里不对劲。”
博纳罗蒂大咧咧:“他要查就让他查去了,老子被流放也不是秘密,我不信他一个小文官还能查到『天炉座』的刑罚记录。”
连缘嫌老公晃得她眼花,扯着广聆愈的衣角,让他坐下。
可屁股还没把板凳坐热,广聆愈又站起来转圈了。
“爸爸,我没有跟他说很多,只说了叔叔能给儿子提供息壤,他也最多知道叔叔以前是共工,你别想得太糟糕了呀。”
爱女的声音童真无邪,清澈得不含一丝负面情绪,好像天怎样都塌不下来那样乐观。
广聆愈年过四旬才得女,几乎对她言听计从。
他弯腰,把女儿抱在怀里,控制自己不再四处乱转。
“H,以后要多跟兰诺说说,别再吓大家了,笑笑也还小,不能因为她聪明,就老是要承担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他郑重地叮嘱好友。
可惜广聆笑贴在父亲肩膀上,朝博纳罗蒂眨了眨眼睛,使这句叮嘱有些滑稽。
广聆愈捂住女儿的眼睛,不让她捣乱。
“还有你!你这个腺体,时灵时不灵的!以后笑笑去了『上星联』,我看你还怎么能耐!”
博纳罗蒂本想争辩,这下彻底哑炮,摸了摸鼻梁。
说白了,这两家人,担心的无非是侃塔告发他们私下交易息壤。
博纳罗蒂以前是共工,侃塔绝对已经猜到这一层了。
只是他应该想不到,博纳罗蒂是个爆体过的共工,并且,他在『天炉座』时,就违背注册时的宣誓,暗地里加入了『反进会』。
一个注册共工,竟然抵制息壤的生产和销售,这事放在落后的『星联界』,比公鸡下蛋还要荒谬。
他被流放到曾属崇山市管辖的『下星联』,遇见了同样隐藏过往的广聆一家。
广聆愈和连缘,正是『反进会』的要员。
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现在,只有两个不思进取、家徒四壁的贫困待救助户罢了。
被除名的共工私下给亲属提供息壤,固然违反法律,不过,这还不是最让他们讳莫如深的理由。
“笑笑这么聪明,就应该多出去走走,我嘛,哈哈。”博纳罗蒂尴尬地摸摸后脑勺。
“叔叔,我会定期回来给你输营养液的。”
广聆笑无比乖巧,伸出胳膊要拉博纳罗蒂的手腕。
博纳罗蒂心都要化了,他的七个子女一个比一个不可爱,最小的女儿约书亚也10岁了,看见五大三粗的父亲就嫌弃地跑开。
哪里还有广聆笑这么漂亮贴心,还聪明伶俐的小棉袄?
定期发放的营养液只能维持克劳修斯的基本生存,可广聆笑却不同。
她的营养液,竟然能让一个衰竭的息壤腺体阶段性焕发新生!
传出去的话,就不是羡不羡慕、嫉不嫉妒的事了。
营养液可再生细胞、可激活腺体、共工。
这三个名词放在一起,就像永动机一样,不符合物理规律,却让人从未停止探索的脚步。
这样一来,广聆笑和博纳罗蒂,一个能提供营养液,一个能提供息壤,两者结合,如那无源之水天上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要知道,共工的职业寿命极短,他们通过消耗自己的身体机能,挖空腺体,刺激息壤的分泌,换来无上的推崇和财富。
所有的荣耀背后,都背负了沉甸甸的,不可转圜的代价。
遗憾的是,也许博纳罗蒂苟延残喘的息壤分泌腺相对劣质,面对广聆笑的各种顽疾,他们依然束手无策。
可能这就是与天赋结伴而生的伤疤,广聆笑能不能活过30岁,还是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