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石穿》檐上落月

11、七月暴雪

　　第十一章

　　　　说起奇怪现象，尤诺上任百花枯圣主以来，确实遇到过一次异常天气，七月暴雪。

　　　　提及七月暴雪，怜雪喋喋不休的说起，“五百年前有一场七月暴雪，仅仅是一夜白皑皑覆盖住苗疆整片土地，积雪厚度足足淹过膝盖，普通村民根本无处下脚。”

　　　　岩卿急忙回答，“七月雪是天怒神罚。一定是有人做了女娲娘娘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众生皆知，女娲娘娘有一颗怜爱之心，凡人竟然能惹怒她？

　　　　傀棠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眼前一亮，“道观。”

　　　　尤诺也接上话，“雪最先落满的地方，是山顶的那座道观。”

　　　　说来说去，整件事始末和道观和道士脱不了干系，惹恼女娲娘娘的人必然就是此道观中人。

　　　　如今岩卿不记得过往，也不记得女娲娘娘几时降临过人界，即使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我们现在上山一趟。”尤诺眼神轻瞥怜雪一眼示意，怜雪连忙把他的法器铜月弯刀拿来给他。

　　　　不过是上山去道观，何须大费周章拿法器，岩卿看着着实不理解。

　　　　怜雪连忙给他解释，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太在意。

　　　　苗疆地域低洼，蛇虫繁多尤其是夏季，野兽精怪白日出没夺财不害命，魍魉则夜行进食，携带法器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嘛。

　　　　岩卿哦了一声，看了看两手空空的怜雪问了句，“那你的法器是什么？”

　　　　“我嘛，是这个。

　　　　”被问话的怜雪，撩开一截衣袖露出手腕处，戴着的一串银链子串好的黄豆大小银铃铛。

　　　　秉着打不过就跑的理念，可以化原形为雪兔的怜雪不需要长刀短剑，拿着武器反而不方便他逃跑。

　　　　银铃铛手链的作用，起码能保他正面应敌的话能顺利从妖皇手底下全身而退。

　　　　岩卿和傀棠有自己的佩剑，而且有傀棠这尊罗刹帝在，漂泊人界的魑魅魍魉不敢叫嚣。

　　　　唯有一点，傀棠不是很理解，“苗疆竟然也有魑魅魍魉出没，百花枯可曾有人受伤？”

　　　　世间万物有灵，苗疆地大物博，存在魍魉不稀奇只是近来活动得过于频繁，水域呈现上涨趋势亦会淹没村庄稻田。

　　　　大哥寄来的信上写得很清楚，罗刹鬼帝并非冷血无情的人，尤诺笑了下开口缓解气氛，“鬼帝不必担心，魍魉所作所为怪不到你头上的。”

　　　　交代好弟子们，由尤诺领路四人去道观查证七月雪相关史册，此刻的道观内，姜绝正捧着比脸大的面碗狼吞虎咽着一粒荤腥都无的普通素面。

　　　　舞柳则在旁边听着老道长回忆。

　　　　年仅十七岁的道士半边和师兄们在闹市过上元节，“公子快给心仪的姑娘买盏灯吧，保准她收到会很喜欢的哟。”听着小摊小贩叫卖着花灯，“阿郎～你尝尝这个馅的。”看看情郎女娘们共食品尝着刚出锅热腾腾甜滋滋的糯米元宵。

　　　　他们这群道士哪有什么情爱，既不买花灯也无心甜腻元宵，好在，有一家面摊。

　　　　布衣老板娘招呼他们，“几位吃些什么？”

　　　　“一人一碗素面就行。”

　　　　因为上元节缘故，吃面的顾客没有吃元宵的多，面摊散座只有他们几位道士结伴。

　　　　面摊老板娘手脚麻利，一会儿就把煮好的素面端了上桌。

　　　　老板娘算不上江南温婉可人长相，一双略带冷淡凤眉增添别样韵味。

　　　　独独给半边的那碗面条中加了一勺辣椒，看着小道士半边被辣红了耳尖，这才悠悠发笑，“辣椒也是素食，不算破戒的，就当上元节礼物啦，小道士你莫要生气哦。”

　　　　上元节恰是初春，偶尔飘来一滴两滴雨丝，商贩们见乌云掩月天色渐变纷纷收拾，面摊老板娘也要收摊回家。

　　　　把一柄伞面绘画着嫩绿树叶的油纸伞塞给了小道士，“不要淋湿了。”

　　　　雨倒是没下成，不过半边还是把油纸伞拿回了道观，正因此回道观一路师兄们都在嘲笑他，“迷恋红尘情爱，道心不稳的俗人是修不成仙身的，你啊，命里没有仙缘有情缘哈哈。”

　　　　半边不愿成为师兄们口中的俗人，特意再次到访面摊把油纸伞归还，打算摒除杂念潜心修行。

　　　　趁着面摊客少，半边把伞递给她。

　　　　姜绝一边吃面一边听着老道长讲故事，听老道长停下追问，“后来呢？”

　　　　老道长笑了笑，“后来还伞时细雨连绵，半边他是打着伞回来的，三年后半边决心还俗。”

　　　　很明显，二十岁的半边没能修成仙身。

　　　　舞柳当然也听明白了，正如道士们所说半边的道心动摇不再坚定，他想还俗是为了那位面摊老板娘。

　　　　舞柳又问老道长，“难道这位面摊老板娘是白蛇女妖，半边付出真心反被践踏，所以怀恨在心才报复白蛇女们吗？”

　　　　老道长仍然笑笑，“非也，非也。”

　　　　老道长神神秘秘的说了又好似没说，让人摸不着头脑。

　　　　吃饱喝足的姜绝很快犯了困，不知不觉打起盹来。

　　　　思来想去，舞柳总觉得老道长故意把故事留了一部分没有讲，而且老道长知道自己的名字取自“舞风杨柳难成曲”，肯定是认识自己的。

　　　　若非是姜绝在场，有些话不方便说，不行，他得再去问问老道长。

　　　　老道长在给道观内的花草浇水，见他过来了也不意外，叹气念叨，“爱错了人要懂得放手，半边年轻不懂，可你年岁上古也不懂。”

　　　　远处传来一声熟悉呼喊声，“老道长。”

　　　　踏着青苔石阶，慢慢进入眼帘的人，过肩银发随着走路动作微微摇摆，是认敌为友的岩卿。

　　　　同行而至的不止傀棠，还有身着两位百花枯校服的圣教中人。

　　　　舞柳生性冷淡不苟言笑，压低眉宇直勾勾盯着岩卿，仿佛每一根睫毛都写满了怒其不争。

　　　　被盯得一身鸡皮疙瘩的岩卿，想起他在南池仙门曾经企图伤害傀棠，立即往傀棠身旁挪了步子。

　　　　随即质问他，“你怎么在这？”

　　　　舞柳冷声作答，“找人。”

　　　　同行而来的尤诺不想掺和他们的恩怨，谦和有理向老道长询问，“在下百花枯圣主尤诺，不知可否请道长借道观史册一用。”

　　　　“当然，圣主随我来。”说罢，老道长便带路去书阁取册子。

　　　　岩卿跟着往书阁方向走，停步在原地的舞柳拦路傀棠，告诉于他，“半边放走了一条白蛇，白蛇回山洞了。”

　　　　傀棠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告诉自己这个线索，毕竟若不是无权干涉，天界时时刻刻恨不得铲平罗刹鬼域。

　　　　“多谢。”未了防止岩卿误会，傀棠只是浅谢一声就往书阁走去。

　　　　岩卿和怜雪两个好奇宝宝在翻阅道观史册，拼命翻找五百年前的道观发生了什么，“找到了！”

　　　　翻着册子上记载还俗的道士名册，一行一列往下“半边”清晰两个字用浓墨撰写着。

　　　　岩卿不禁发出感慨，“他既然还俗了！”

　　　　怜雪又翻了几页，再次看到半边的名字，指给尤诺看。

　　　　尤诺眸光流转，默默地说出一句，“他注定还不了俗的。”

　　　　明明就看到半边已经还俗，岩卿抬眸看向说这句话的尤诺，发出疑问，“为什么？”

　　　　接过道观史册，尤诺隔了几页翻开，果不其然，上面仍然写着“半边”两字。

　　　　指着每隔几页就重复出现的名字，尤诺缓缓解释给他们听，“每隔百年就有一个半边进入道观修行，皆是羽化而终。

　　　　“然而，五百年前的这个半边却选择还俗，并且他的还俗日和七月暴雪是同一日。”

　　　　明明女娲娘娘降下过神罚，为何半边依旧视若无睹剥皮生啃众多白蛇？

　　　　除非惹女娲娘娘生气的不是半边，而是阻挠他升仙还俗的人。

　　　　脑袋里乍现灵感，岩卿突然叫了起来，“我知道了。”迈着轻快步子奔跑出书阁，随手抓了一个扫地小道童，“这山里有没有池塘一类的地方？”

　　　　被白发仙人追问的小道童，摇摇头婉言，“道友你都说了此处是山，自然而然是没有池塘的，不过，山中有一处山洞可能有深潭。”

　　　　“谢谢小兄弟。”听到山洞有一汪潭水，岩卿眼眸中闪动着希望光点。

　　　　后脚而来的傀棠看着他满面笑颜，好奇问道，“如此高兴，这是得到什么好消息了？”

　　　　他连忙把好消息告诉傀棠，“我想我知道半边在哪里了。”

　　　　“在哪里？”

　　　　“山洞。”

　　　　山洞，又是山洞，若是岩卿说的半边藏身之地是在山洞，那么舞柳提醒到被半边放走的白蛇住在山洞则变成了假话。

　　　　两人言论完全矛盾。

　　　　傀棠应该要相信岩卿所说，可是他觉得舞柳不像是在说谎。

　　　　何况舞柳先他们一步抵达道观，查得恰是半边毁坏自身神格的缘由。

　　　　看在岩卿面子，实在没理由骗自己。

　　　　傀棠思索再三，否决了岩卿的想法，“别开玩笑了。山洞阴冷潮湿，适合任何一种蛇妖修炼，洞里不止有白蛇，青蛇紫蛇都有，万年蛇蟒随随便便就能把道仙吃得连骨头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