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度》三十三

1、第 1 章

　　曾新毕业后找到超市收银的工作。
　　这天是晚班，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天热，超市挤满孵空调的人，收工前结账的人排得不见尾。曾新累了，态度刚够维持基本礼貌。
　　你好，有银星卡吗？要袋子吗？
　　岗前培训教的，一定得说这三句话。
　　到华珊时，曾新抬头看了一眼。
　　华姗穿得很隆重，化着妆，站在睡衣拖鞋的长龙前，格外鲜艳。
　　华珊板着脸，赌气跑出来两三小时，他连电话也没来一个，悔意咬在心头，好比爬上墙，才发现没下去的梯。付钱时手机终于响了，“在哪里？乖，别闹。”
　　华珊说，“没事。”“我跟人约了去玩。嗯，你早点休息。”“跟你说了，你也不认得。”
　　收起手机，周围的人都看着华珊，她接电话浪费大家时间。
　　华珊来不及管别人，他来了电话，一没哄，二没坚持来接她。她微微碎碎地痛，不信我找别人，我非找个人。
　　然而都这时候了，去哪找人？
　　今天的收银员很年轻。
　　华珊问，“几点下班？”
　　曾新接过信用卡，“快了。”
　　“去…看电影？…唱歌？…酒吧？”
　　曾新把单子递给华珊签字，“好。”
　　曾新找到车子时，华珊窝在座位上快睡着了，“怎么才来？”
　　停车场的热气争先恐后从车窗冲进车里。
　　“上车。”
　　曾新觉得车门有点怪，上了车才想到，跑车是单门。
　　车子低吼，冲下弯道，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晃悠。夜很黑，还有几点星，最后去了唱歌。
　　经过小超市，华珊眼睛一亮，买了两瓶红酒，“你一瓶，我一瓶。”
　　曾新无语，自己虽瘦，毕竟是男人，没想到看上去这么“安全”。
　　华珊点了一长串歌，兴高采烈地唱，每唱完一首和曾新“干瓶”，喝一大口。
　　酒色染在裙上。
　　华珊伸出手，“手机。”
　　曾新莫名其妙地掏出手机，华珊抢过去，拨了个号码。似乎对方没接，她扔回来，“你帮我打。”
　　曾新重拨几次，对方关机了。
　　华珊酒量一般，后半瓶喝得很勉强。曾新也是，醒来只记得她叫过不要回家。幸亏24小时营业，他俩各占了张沙发，过了后半夜。
　　第二天快下班时华珊又来了，别人看出苗头，挤眉弄眼拍曾新。
　　曾新蔫蔫地看了眼华珊。她T恤牛仔裤，脸色发黄，也有黑眼圈。
　　她说，“出去转转。”
　　曾新困得说不出反对，跟着走。
　　没一丝风，发间渗出汗，衣服粘在背上。
　　曾新醒时，车已经在高速上。
　　“去哪？”
　　华珊不知道。
　　想到明天的长龙，曾新恨不得奔到天涯海角。
　　华珊下午去找他。他叫她回去休息，他不走。她趴在桌上睡，醒来时他已经走了。
　　曾新说，“这车不错。”
　　华珊自己的车擦在车库边，她顺手把老妈的开了出来，车牌后面数字是00000。
　　曾新听说过谁是车主，没想过有做乘客的一天。
　　华珊把车停到服务区，放低座位，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车的冷气比不上其他的，膝盖闷出两弯汗。
　　曾新刚睡过一场，这会怎么也睡不着，心头千军万马。突然间华珊呜咽几声，他转过头，她睁着眼，原来在哭。
　　曾新抱住她，低头吻她。她的脸冰冷，眼泪却热。
　　华珊把脸贴在曾新胸口，他虽然单薄，怀抱却暖。
　　她知道他是超市收银，他不知道她是学生，可有什么关系。
　　曾新天天困到恨不得打人，然而到了晚上十点，双目炯炯。
　　知了声渐渐低下去，曾新换了日班，第一次阳光下见华珊，还见到她的他。
　　风卷云起，雨打在地上，层层白雾飞腾。
　　席子会粘人，曾新爬起来，水冲到皮肤上，凉意遍体。
　　第二天就有点闭汗，火似乎被关在血管里，□□西奔。曾新忍到下班，回家一头栽倒在床上。
　　迷迷糊糊里听到手机响，是华珊。
　　曾新支撑着出门。
　　凌晨一点，估计没人查市区通行证，他开着家里的小货。
　　远远看见警车灯光，不止一辆，幸好出事的不是华珊，她只是证人。
　　有人超车时，撞飞了流浪汉。
　　她冷，他热，39度。
　　发烧的唇如同烈日下的稻草。
　　这样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