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情旭意》鸽子飞升

1、第 1 章

　　云姝跟着顾爷爷回来的时候，在回廊里，听到了顾伯母的声音。

　　“姝姝，快来见见你唐旭哥哥。”

　　那是她不曾听过的陌生名字，背着药篓的小小姑娘好奇地看向堂厅里的小公子哥。

　　他原本是坐着的，听到顾伯母叫自己后，就往这边看来了。

　　云姝对上了他的眼睛。

　　待看清他的容颜时，云姝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隔着纷纷扬扬的小雪，那个唇红齿白、皮肤白皙，看着便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可真是太好看了。

　　最好看的却是他的眼睛，狭长的丹凤眼里，带着一丝犀利，还有……还有什么？云姝也不知道，她四哥是个会作诗的，眼里常常含着忧郁，旁人都说那是故事感。

　　故事感的四哥，眼里的情绪，也没有他更难懂。

　　云姝甚至不知道，那是高兴，还是伤心，是想哭，还是想笑。

　　对视了片刻后，小公子站了起来。

　　云姝这才发现，难怪她方才就觉着，小公子好看是好看，但总有说不出的别扭。

　　原来明明是大冬天呢，他穿得却像是有些单薄，那一身华贵又闪亮的衣服、配饰，晃得云姝眼睛有些花。

　　便是她那个最最风流、每日打扮得像花公鸡去招蜂引蝶的二哥，都不会穿得如此……花哨。

　　顾伯母已经跨过门槛，过来云姝这里了，也挡住了两人对视的目光。

　　“哎哟，我就说，”她虽是责怪，眼里却又满是心疼，“这大下雪天的，哪还有活着的植物啊，非要去山里，没冻坏吧？”

　　一边说着，一边拍打着云姝身上的雪。

　　云姝摇头：“没呢伯母。”

　　顾爷爷在一边笑：“你这是不放心我这个老头子啊。”

　　“哎呀爹，我不是这个意思。”与他们说了几句，顾夫人这才想起还等在里面的客人，忙卸了云姝的背篓，就拉着她往里走，“看我都忘了，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你唐旭哥哥，比你长两岁，专程从京城过来……”她顿了顿才又笑，“看你的呢。”

　　云姝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但还没仔细看，就被另一个声音吸引了过去。

　　“云姝。”

　　他是连名带姓地叫的，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可名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顺畅得仿佛已经叫过千次万次。

　　云姝不太高兴。

　　方才伯母说他是从京城过来的，云姝年纪小，但是聪明，这会儿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了，便只冷着脸不说话。

　　顾夫人也不舍得责怪，就只能笑着解释：“姝姝她就是不怎么爱说话。”

　　云姝听到唐旭似乎笑了一声，低低说了一句：“我知道。”

　　知道什么？她看过去，只看到了少年眼里还未完全隐去的笑意，及无限的宠溺。

　　***

　　唐旭在顾家住了下来。

　　尽管年纪不大，顾家上上下下也都是把他当做贵客对待的。连云姝也被交代了要对他客气一些，她原本还有意躲着的，可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他。

　　“云姝，好巧。”他总是在自己和哥哥要出府的时候，这么镇定自若的招呼。

　　云姝也不傻，自然知道他是故意等在那里了。

　　明明哥哥也在旁边，他却总是叫自己。

　　而且他不会亲切地叫“妹妹”或者“姝姝”，也不会叫“云姑娘”，就这么一口一个奇奇怪怪的“云姝”。

　　云姝好奇地看着这个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你这么穿，不冷吗？”

　　她见这人，鼻尖都冻红了。

　　哪知听了这话，少年眼里蓦然亮了几分，又扫了扫袖子，问她：“好看吗？”

　　那模样，就像是大哥在他未婚妻面前时的那个傻样。

　　他像是不正常似的。

　　云姝不想理他，拉过哥哥的手：“哥哥，我们走吧。”

　　顾淮安看了看眼前可怜巴巴的小少年，想着母亲的嘱托，有一瞬间的犹豫，但还是不想反驳云姝，便嗯了一声。

　　唐旭的目光在他们牵住的小手上停留了好片刻，眼里的受伤一闪而过。他们同仇敌忾得，倒像是自己才是外人。

　　见他们往外去，又赶紧跟上了：“云姝，你不用担心我，我不冷。”

　　“谁要担心你了？”

　　“你去哪？我与你一起。”

　　“我们去医馆，你什么都不会，去做什么？”

　　“谁说我不会了？”唐旭像是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往云姝与顾淮安中间一站，就开始给她背方子，背中药，性味归经，主治功效，滔滔不绝。

　　一时间把云姝给听愣了，这小公子竟然还会背这些呢？

　　唐旭眼里隐隐带着一丝得意，又很快隐去，做出了不解的模样：“不过，我也有不懂的。”

　　“嗯？”

　　他们越聊越投机，甚至忽略了一旁跟着的顾淮安，许是小孩子没那么敏感，倒也没人觉着不妥。

　　连顾爷爷，也对唐旭对医术的领略颇为惊奇，恨不得再收一个徒弟才好。

　　***

　　唐旭在这度过了愉快的几天，可他到底是来这里带走云姝的，京城迟迟不见他们的归踪已经接连写信来催了。

　　他旁边的下人也是百般嘱咐少爷，不能因为贪玩误了正事。

　　这些，云姝通通不知。她对唐旭的戒心已经松懈了不少，反而对他印象还不错了。

　　直到顾伯母说她要回京城。

　　之前怕刺激她。都没人敢跟她说实话的。

　　可即使如此，得到的自然也是云姝激烈的反抗。

　　远在京城的家，在云姝心里就是一个陌生的代名词，哪怕她那个姐姐时不时地写信过来，云姝也从来不会回。这里才是她的家，她的家人。

　　她才不要回那个陌生的地方。

　　“伯母，”云姝也不是那种大吵大闹的孩子，就只是忍着眼泪，“你要是不想要我了，我去街上讨饭也行，但我不想去那里。”

　　顾夫人被她说得心都疼死了，抱着她落眼泪：“傻孩子，你说什么呢？伯母怎么会不要你？只是你的亲生父母也会想你啊，他们才是最爱你的人。”

　　骗人，如果爱她，又怎么会送走她？

　　她朦胧的泪眼，对上了一直静默站在那里的唐旭。

　　少年的目光，像是比伯母痛意更甚。

　　但云姝只把满腔的愤懑都发泄到了他身上，目光冷冷地瞪着他。

　　第一次，唐旭避开了她的目光，他撇了一下头，衣袖快速拂过发红的眼角。

　　***

　　云姝离家出走了。

　　这凤州城，她熟得很，她知道躲在哪里能让顾家人找不到，却没想到，第一个找来的，是唐旭。

　　云姝正坐在茶馆的门口啃自己刚买的饼。

　　看到唐旭，她也没有跑，或许是知道，回京城已经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了。

　　临近打烊的时间，又在飘雪了，雪地里行人很少，只有间断亮起灯光的人家。

　　唐旭就坐在她旁边，静静地等着她吃完。

　　“云姝。”

　　云姝没理，但唐旭似乎也不需要她理。

　　“你再等我几年，”他的手捏成拳，放在膝盖上，视线也只是看着外面的飞雪，一字一句，像是承诺一般，说得异常郑重，“等我再长大一些，就有能力，让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到时候，不会有任何人能逼你。”

　　云姝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这个明明认识不过几日的人，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她只是咽下了最后一口饼。

　　有些咸，像是参杂了什么其他东西，云姝低下头，努力压抑住那一丝吞咽后的哽咽。

　　唐旭不敢看她。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悲伤脆弱的云姝，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安抚。

　　但云姝并不是需要别人安抚的人，她更需要自己来消化这样的情绪。

　　前世的这个时候，自己在干什么呢？在不耐烦，在觉着她麻烦。

　　所以他活该，活该抓了一辈子，却直到临死前，都不敢确定，那个女人心里，有没有对自己的爱。

　　对不起，云姝，对不起。

　　***

　　到底是心有怨气，同前世一样，云姝走的时候，谁也没理。

　　日后想起来，自是会后悔，但这会儿，小孩子却只顾着闹脾气了。

　　反而是唐旭，握着剑，对二老认真一拜。

　　“谢顾大人、顾夫人这些年对云姝的照料，日后，便由我来护着她，定然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二老有些发愣。

　　这话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反而相当得体，但又似乎哪里怪怪的。

　　他们这是才认识的吧？怎么莫名就有一种嫁女儿的感觉呢？

　　***

　　一路上，唐旭都十分热情，他像是去过很多地方，走到哪里，都十分了解那里什么东西最好吃，什么地方最好玩。

　　可云姝并没有心情。

　　一次，她实在是不耐了，将少年递过来的点心一把打掉，却一不小心，已经留长的指甲划过他的手背，留下一道血痕。

　　两人都是一愣。

　　云姝平日里都是不留指甲的，这也是在路上久了才未修剪，如今看着那鲜红的痕迹和上面的血珠，心里也生出了愧疚，面色更是跟着缓和下来了。

　　“你……你没事吧？疼不疼？”

　　于是，她便眼睁睁地看着那平日里总是乐呵呵在自己身边讨好的少年，蓦然红了眼眶。

　　“疼。”他的面色也不像是作假，连哭腔都出来了，“云姝，我快疼死了。”

　　“别这样像陌生人一样对我。”

　　他哽咽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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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原文已完结，全订的可以评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