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而作的歌》捡一厘秋

88、第 88 章

　　她做了个梦，开头十分美妙的梦，她卸下了行囊，决定在此处逗留，也许短暂，也许永久。

　　她留了下来，却发现天空不再那么蓝，耳边风的声音稀疏，抬头方寸之地，是什么时候变成了井底之蛙。

　　原来浪漫是假的，禁锢是真的。

　　她去了画展，冠以她儿子姓名的画展。
　　晚灵走过长廊，也仿佛走过了四季。

　　墙上画里的风景，那么近又那么遥远，有些是她曾经走过的路，有些是在她的计划中，却被长时间的搁置。

　　“你不后悔吗？”她听到一个声音。

　　忽的眼泪夺眶而出，你让好不容易孕育出来的宝贝独自走了那么远的路，你不后悔吗？

　　晚灵知道，南正康不喜欢卓烟桥这个孩子，若非要说有点喜欢，那也只是他身上的商业价值，但太寥寥。

　　男人喜欢男人在他那里就是死罪。

　　当然她更知道，南鹊很爱小桥，而对方对他的爱意早已溢出眼眸。

　　天生般配的一对佳人，眼前却依旧横着阻碍，而这个桎梏是自己亲手编制的。

　　因为自己失败的婚姻，因为自己委曲求全的态度，因为自己懦弱的讨好，在南鹊心里扎下了一根深深的刺：从今而后的苦痛，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晚灵想，她该做些什么了。

　　今夜，她少有的晚归，是啊，她能出去找谁呢？想必南正康也是这么想的。

　　回去时，南正康洗完澡，没有戴眼镜，眸子里的精明散下去，看到晚灵回来，他眼里一秒的惊诧，下意识往楼上看了一眼，不过很快恢复正常。

　　“去哪了？”他声线冷漠平淡，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好奇这背后的原因。

　　晚灵没应声，只是拿起毛巾替他擦去发上的水渍，南正康弯了点腰，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我们谈谈吧。”

　　成年人之间的氛围所向，不用问，也知道话题的针对性，比如说现在，接下来的内容应该不会让人开心。

　　“我今天很累，改天吧。”南正康抬起头，拒绝了晚灵继续的动作，往楼上走去。

　　“我们离婚吧。”

　　晚灵的声音平静，只是湖面轻轻荡起波纹。

　　安静，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两个人的表情也凝固了一般，一根无形线串联起他们的手指，要么有人讨好的拉的更紧，要么有人手起刀落结束这段半死不活的关系，只是连晚灵自己都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她。

　　“我没有出轨。”

　　南正康声音依旧淡淡的，但尾音带着点上扬，可能是他第一次为自己辩驳。

　　“嗯……我知道。”晚灵喉头一紧，若真是这样，她还能走的轻松些。

　　“休息吧。”

　　南正康没有回头，搭上栏杆，执拗的结束这个话题，可这次他没有再被依附。

　　“离婚吧，好吗？这多年来，我事事顺着你，唯独这件事，求你应允我一回，其实早该有这一天的，这一天来的太迟了。”

　　晚灵的声音带着暗哑，原来这些话说出来也不是那么难，心间不再是漂浮的流云，她终于站回了地面。

　　不过，看着此刻男人竟带着些落寞的背影，她心头还是忍不住的酸涩，心疼这个男人早已成为她的本能。

　　不过现在的她能意识到这点，已经很不容易了吧。

　　时间好像停顿了，所有的动作都在此刻凝固，晚灵本以为对话就这样没头没尾的结束。

　　男人轻轻点着栏杆，头低下去了些。

　　“我习惯了有你。”这么多年了，鲜少的软语。

　　晚灵先是一怔，随后嘴角露出一抹弧度，是自嘲与苦涩。

　　真好笑啊。偏偏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所以即便自己是难以割舍的一部分，但断定自己不会离开，就可以随意的搁在一边等着落灰吗？
　　天啊，晚灵，你给了这个男人天大的自信。

　　“但我想，我应该很容易习惯没有你的生活。”

　　有朝一日，南正康也有哑口无言的时候，是啊，一直以来自以为是圈养的菟丝花竟有了自己的意识，告诉他她要往更高的地方看看了。

　　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起好像都成了狡辩。

　　“你大可以说我意外过世了，反正我也很少露过面，顺带还可以加固一下你的爱妻人设，放心，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所以很难穿帮，就算被发现了，我也只会说巧合，巧合和你的亡妻面像罢了。”

　　难捱的沉默，像是一朵花苞在绽开之前被人无情采摘，男人扭过头，却是无言。

　　“好歹夫妻一场，这是我唯一想要的了，给我留点尊严好吗？”

　　晚灵的声音是星空下的万籁俱寂，她禁锢了自己这么久，到头来才发现铁链的源头握在自己手里。

　　我放弃了，我没办法找到当初的你，真的很对不起。这句话没有说出来。

　　他站在那里，如今的眼神竟和当年有些相像。

　　南正康唇线抿，微微点了点头。

　　万幸，不是以闹剧收尾。

　　——

　　【亲爱的阿鹊，我去看了你的画展，我的儿子实在是太优秀了，原谅我到今天才真切的感受到。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就代表妈妈已经做完了决定，是的，我和你爸爸离婚了，我已经想象到了你的表情，一定很惊讶。是啊，连我自己都觉得，希望这是一个让你不要有压力，还能让你轻松一点的决定。

　　作为母亲，我太迟钝了，我是个糟糕的人，自己把自己过的很不如意，也让你与我一同受苦，我竟然让你一出生，就独自淌过艰难的旅程。

　　我知道，你也许在很多个夜晚都在后悔，我要是没有出生在这个家就好了，那个时候我只是暗自神伤，而你用稚嫩的小手拥抱我，对我说，妈妈，我不会离开你的。你总是用画笔勾勒出一家三口，却不敢给我们看，当爸爸把它们撕成碎片，你没有哭，因为梦碎了。

　　深夜，我敲开你的门，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可是宝贝，我根本不敢把拼好的图画给你，妈妈太无能了，没办法带你离开，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到底怎么了，满脑子都是取悦你的父亲，好像没了他就活不下去，我对你自责内疚，却被你父亲一个眼神就驳回。

　　一不小心就说了好多废话，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一个絮叨的人呢？我想说，这次和你爸爸离婚，绝不是我的无奈之举，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并且我不后悔，你不必有压力。

　　谢谢你没有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你每次喊我妈妈，我都觉得自己能承受的起吗？你的爱意汹涌，而我连母亲的本分都没有做到。

　　你总是让我多出去看看，说实话我是害怕的，我鼓足了勇气穿过街道，走过人海，那份恐惧消失了，原来这个世界还没有把我抛弃。所以我想重新踏上之前没走完的路，希望还不会太迟，所以不用担心，你的妈妈正在探寻诗与远方。

　　好的言归正传，小桥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也是近期才发现他是个网络红人啊，特意去找他的歌来听，真的是不得了，而且如果没品错的话，歌词里你是常客。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他说阿姨和我们一起旅游吧，我的拍照技术很好的。多么可爱的小伙子啊，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当然喜欢也不难，但是经过时间的考验，那份爱意变得更加浓厚，实属难得，所以你们一定会幸福，非常非常幸福。

　　但是不幸福也没关系，不用害怕，从你收到这封信开始，妈妈会努力成为你的底气，受了委屈，吃了苦头，妈妈在这里，我会拥抱你。

　　我亲爱的儿子，是你教会了我，真正的爱不是禁锢，而是成为彼此的底气，从今往后，我不会让你像一朵流云一样漂浮。

　　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我，我会真正成为妈妈这座大山，做你的港湾，你不用再害怕眼里含泪，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我永远在这里，然后妈妈爱你。

　　希望我的宝贝，此后喜乐随心，忧悲不度。】

　　泪水沾湿了隽秀的字迹，南鹊蹲了下来，手里使了劲，反应过来立马松手，把纸张摊平。

　　这座老宅在此刻重新焕发了生机。

　　爱人是上帝赐予的天赋，有些人天生具备，有些人后知后觉的觉醒，无论哪种，都很难得。

　　他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你能来接我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明明早上刚听过，怎么又想念了呢？“当然，你在哪里？”

　　南鹊:“我很想你。”

　　“我马上就到！”

　　远远的，卓烟桥就看见一个小人站在那里。

　　南鹊缓缓向他伸出手，卓烟桥有些愣神，但还是快步走过去。

　　他心跳的有些快，直到距离只剩下几个人的距离，他放慢了脚步，仔细端详南鹊的表情，试图在那双眼里看出些什么。

　　思索之余，南鹊早已踮起脚尖，拥住了他，抱得很紧。

　　卓烟桥像棵腐朽的老树，很迟钝，良久，他才环住了腰肢。

　　鼻尖是熟悉的气息，或许之前面对这样的动作，卓烟桥会不安，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这次这个拥抱里他感受到了力量。

　　卓烟桥:“兄妹俩我已经安置好了，放心。”

　　南鹊:“嗯。”

　　卓烟桥摸着南鹊的头发，终于小心翼翼地吐露关心，“你……没事吧？”

　　冷风穿过耳膜，他的心惴惴不安。

　　无人应答，拥抱分离，卓烟桥微微低头，他被捧住脸，那双眼细细地打量他，唇上轻点，南鹊再次躲进他的怀里，声音融进他的衣服里，化进他的心里。

　　“我爱你。”
　　“我真的很爱你。”

　　卓烟桥听到了来自胸腔里的声音，他的身体在本能的爱他，他努力想要回应，只有眼角的湿润和愈发收紧的力气，出口的声音是暗哑的气音。

　　“我也爱你，我非常爱你，我们永远都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