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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门馆顽童闹学堂 芳仪亭薛虹遇湘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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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薛虹拿着王西卿的名帖到四门馆找了丛文,丛文热情非常,帮着薛虹办理手续、领取纸墨书籍等物事,又亲自引领他进了学堂。
四门馆的生员皆是七品以上、侯爵以下子弟,见到薛虹年纪幼小、气度容貌非凡,又由博士亲自领了进来,都以为是哪一家的王孙公子。
这些学生们大多十五六岁,正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薛虹容颜俊俏,入学第一日便有许多学生上前结交。
其中颇有几位心性正派、家世良好的,很快与薛虹结成良友。尤其是梅鹤、卫若兰两人,一者是宝琴已定亲的未婚夫婿,一者是湘云未来良人,薛虹更是有意示好,熟识后尽心提点学问,待他们较常人尤为亲厚。
也有些轻浮的浪荡子,拿不三不四言语撩拨薛虹,薛虹只是不冷不热地淡然处之。
领头的浪荡子贺滔,是定鼎候幼子,自小娇惯异常,又素喜龙阳,却不到两三天就在薛虹那儿碰了七八个软钉子。相处几日后,打听得薛家不过是皇商,由爱生恨,暗地里对着薛虹说三道四、冷嘲热讽起来。
薛虹涵养颇高,并不把这些风言风语放在心上。
他新结交的至交中有一位叫做冯紫华的,性格仿若一块爆炭,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幼子,素来与卫若兰、梅鹤亲密,也颇敬重薛虹为人,见贺滔辱及薛虹,便出言打抱不平。
贺滔哪里识得“退让”两字,两人针尖对麦芒,一来二去,口角升级,竟然动起手来。
梅鹤、卫若兰等王孙公子,虽然一向文质彬彬,少年意气犹在,立时两肋插刀出拳相助,贺滔纠集的一伙权贵子弟也不甘示弱,双方竟在学堂外一处空地打成一团,只打得灰尘翻扬、惨嚎遍地。
薛虹赶出去,见得众人形状,早猜出了七八分。他一面让清砚去请博士,一面纵身跳入战场,双手抓住了两只领头羊。
贺滔、冯紫华正搂抱着厮打,冷不防被人抓住手腕,一边一个掰扯开来,只觉得来人手腕铁铸一般,纵是使尽吃奶力气,也不得前进一步。
薛虹把他们拉到一旁,又几个起落,分开打得最惨烈的几人。
这些权贵子弟自幼也是习过骑射的,皆有几分功底在身上,此时竟被来人一一拉扯开来,不能抵抗,张目望去,却见眼前之人正是事件导火索薛虹本人,但见他身姿迅捷,兔起鹘落,手法熟练,使得显然是名家擒拿手,不一会儿就利索地将两路人马分作两团。
博士丛文已经得了信,气喘吁吁赶来,见局势被控制住,先舒了口气,勒令众人回学堂读书。众人这一番闹腾,早惊动了国子监其他学馆师生,幸亏王西卿多番调和,将此事弹压下来,薛虹事后又往王家送了几次礼物,以表谢意。
少年人大多有慕强心理,经此一役,冯紫华、梅鹤、卫若兰等人对薛虹心服口服,又经过薛虹有意招揽,渐渐地以薛虹马首是瞻起来。
那贺滔一伙却愈发恼羞成怒,变本加厉地造谣薛虹会妖法。
如此过了月余,到了休沐日,国子监监生、生员都收拾行囊回家去。
贺滔提前半天逃了学,纠集一班人马,并带上定鼎候府内会武的十几个家丁,暗暗埋伏在薛虹回家必经的芳仪亭。
此时正是秋高气爽时节,碧云天,黄叶地,北雁南飞。
薛虹本是骑马而来,见此美景,也恐马蹄惊了一地金叶,便下了马,让洗墨、清砚牵马走官道,自己拣了林荫小道,踏着厚软落叶徐徐而行。
贺滔等人见他走了小道,恐怕不会经过芳仪亭,都一个个心急如焚,恨不得冲过去把薛虹抓过来。
薛虹在林中赏一会儿落叶,忽然想到永定河此时秋色连波,应是别有一番风景,便弃了林间道,沿着河边堤坝,走走停停,心下畅快无比。暗想上一世女儿身,前半生长困闺阁,后半生为生计奔忙,如何有现在这般闲情逸致、自由自在?
这永定河与官道交汇处便是芳仪亭,贺滔诸人见薛虹兜兜转转,又走向自己的埋伏圈,不由得喜上眉梢,半日趴伏在荆棘丛中的苦楚也咬牙忍了。
薛虹远远早看见丛林中隐身的身影,还有些诧异京郊重地竟然有劫匪劫道,有心给这些歹人一个教训。
他自幼便请得武师教授武艺,八岁恢复前世记忆后,更是遍访名师,日夜苦练,年纪虽小,身手却也抵得过七、八个寻常人。
他自持艺高,且错估了埋伏人数,待到走进芳仪亭,见到二十余个蒙面人呼喝着站起身来,不由得暗叫一声苦也。
偏偏洗墨、清砚俩人牵着马不知跑哪儿玩耍,周围冷清清一个过路人也无。
薛虹心下惊惶,面上却不显,笑道:“覆面秋游,难道是新时尚吗?”
众生员面面相觑,都看向贺滔,贺滔埋伏时因为心急挪动了几次位置,不小心踩上了荆刺,此时正龇牙咧嘴地抱着脚,心火沸腾间看见众人看他,怒道:“看我做什么?打他!低贱商人之子,也配和我一个学堂?”
薛虹听出他的声音,虽一贯涵养良好,被辱及家门,也忍不住生了怒气。双脚连环飞踢,把抢上来的两个家仆踢倒在地,傲然道:“家父官拜紫薇舍人,与定鼎候同属天子近臣,如何不能与贺兄同堂读书?”
贺滔听他叫破自己姓名,更是恼羞成怒,一叠声地让众人上前,和他同来的四门馆学生,见身份败露,却迟疑起来,一个个畏缩在后,不敢明目张胆地上前殴打同学。
薛虹见近身的都是定鼎候府家仆,少了顾忌,霎时出手凌厉许多,拿腕卸肩,分筋错骨,抓拿化打,毫不迟疑。
然而毕竟一人力有尽,连拿下七个人后,薛虹也觉得腿软手麻,一个不察,被一恶仆踢中膝盖,险些跪倒在地。
正惊险间,突听有人喝道:“以多欺少,小人行径!”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俊眉星目,唇红齿白,仗剑纵身跳入战圈,“嗖嗖嗖”几个剑花过去,吓得那些赤手空拳的恶仆战战兢兢,滚作一团,大叫:“英雄饶命!”
那些四门馆的学生们哪里见过用真家伙打架,更是一个个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离战场。
贺滔慌得掉了面巾,忙双手捂脸,七歪八斜地跑走,家仆们看主子跑掉,也跟着一哄而散。
那少年哈哈大笑,转身扶起薛虹,笑道:“小公子没事儿吧?看你身手不错,如何被这乌合之众围困?”
薛虹拱手道:“不过是小孩子的恩怨,在下薛虹,阁下如何称呼?”
那少年收了剑,还礼道:“在下柳湘莲!”
竟是他?薛虹暗想,前世先暴打了大哥,之后又结义的柳二郎。
薛蟠前世被柳湘莲暴打后,很是洗心革面了一段时间,故而连带得薛家母女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柳二郎也心生好感。
此世初次相见,薛虹见他身姿挺拔,眸正神清,加上前世好感加持,不由得多了几分结交之心。
柳湘莲见他年纪幼小,身手却似在自己之上,也放下了一贯的冷傲姿态,升起几丝拜服之意。
两人你来我往,相谈甚欢。柳湘莲好武成痴,兴致上来,便提议二人较量一番身手。
恰在此时,洗墨、清砚牵马跑了过来,一叠声地呼唤:“二爷!”
原来他两个本在河坝下捞鱼玩,不知不觉走远。还是拴在岸边的枣红马发现不对,嘶鸣起来,俩人方知情形不对,忙忙赶了上来,却见自家二爷衣衫破了两处,沾了污泥杂草,兀自风度翩翩地与一年轻人谈笑风生,忙出声呼唤。
薛虹看见二人惊惶情状,思及母亲在家盼望悬心,便别了柳湘莲,随口答应他改日再约。
回程路上,洗墨提及枣红马灵性,薛虹心喜,见它一身枣红色皮毛油光水滑,色如红芍,便为它取名红绡,以作答谢。又看自己衣衫不整,为免母亲忧心,薛虹顺路拐到自家成衣铺子取了件外衫换了,另借铺里后院净面理髻,方才回到梨香院。
薛母早就倚门相望,看见薛虹回来,喜笑颜开,携着儿子的手回到房中,先细细打量一番,才眼含泪花笑道:“瘦了!”
薛虹笑道:“不过数十日光景,哪里看得出来?不过是母亲多日悬心之故。”
母子二人说了几句闲话,薛母便有意把话题引到宝、黛二人身上,道:“前日见到宝玉,他告诉我燕窝、洋糖不必再送了,已经禀报了老太太,此后林丫头房里的燕窝都是固定份例。”
这倒是与前世一致,薛虹点头,又想起一事,嘱咐道:“我之前在金陵无意间得了一张清热润肺的方子,如今秋季干燥,正适宜给林妹妹用,咱铺子里有现成的药材,不如以后改送这个吧?”
薛母叹道:“我的儿!那两个玉儿都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平日里府内吃穿用度谁不是先紧着这两个宝贝供奉?哪里需要你在这儿劳心?”
薛虹笑道:“老太太上了年纪,毕竟有照管不到之处。再说孩儿得的这张方子,除了林妹妹也没人适用,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薛母见他如此反应,更是心凉了半截,哪里是无意间得的方子?当年金陵城来了一位神医,都说治肺虚咳疾极好,薛虹不顾乡试之期临近,巴巴地跑去求了方子来,周围却没什么人有这个症候,难道是为了林丫头?可是那时他们也不认识啊!
晚间睡下后,薛母辗转反侧了半夜,终是决定,倘若儿子当真心属林姑娘,做母亲的拼着老脸不要,也得替儿子周全。只是那林姑娘身子柔弱,为了未来子孙计,得多上门关心才是。
下定决心的薛母,此后只要去拜访贾母,必去探望黛玉,燕窝、人参更是隔三差五地送。黛玉寄身贾府,忽然得了个这般嘘寒问暖的长辈,心下感激,也渐渐地与薛母亲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