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客栈高手云集》郭山

4、贾谷

　　李知遥还算是一个听话的伙计，孟晚棠指使他去做饭，他也只是多了看了冒充林惜天那人两眼，眸子里隐隐透出腾腾杀气，随后利索走了。

　　剩下孟晚棠和那人大眼对小眼。

　　她拉过来一张凳子，坐在那人面前，盯住他看了一会儿，始终没有开口。

　　那人刚开始还扭着头看向另外一边，倔强地不肯与她对视，后来可能是时间太久脖子酸了，便动了动脖颈，打算转过来看向另一边。

　　这不转头还好，一转头便大惊失色，连嘴巴都忘了闭上。

　　对面的孟晚棠正上下打量着他，眼睛里毫不掩饰对他的欲望。

　　只是这欲望，不像是人对人的欲望，更不是女人对男人的欲望，更像是，人对一堆肉的欲望。

　　看得他毛骨悚然，冰冷彻骨。

　　他目瞪口呆，呆若木鸡，一时间忘了说话，愣愣地瞧着她。

　　孟晚棠边上下看，边小声嘀咕着什么，“肉还行，不多不少……烤肉的话应当是可以的。不过，这个肋骨似乎瘦了些……”

　　说着，甚至伸出手指去触碰他腰间。

　　那人惊破了胆子，啊的大叫一声，身体扭动想要摆脱束缚逃脱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孟晚棠白他一眼，“你叫唤什么？”

　　他浑身打着哆嗦，“你……你要干什么？”
　　孟晚棠奇怪且淡然道，“不干什么啊，想看看你身上哪里肉多。”
　　说着，又要去碰他。

　　那人腾地一下蹦了起来，摔倒在地，虽然手上脚上还绑着绳子，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向前匍匐而行。

　　看着他弯弯扭扭在地上爬行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硕大无比的虫子，孟晚棠笑出了声。
　　下一秒，她一把将他薅了起来，把他放在椅子上重新坐好。

　　“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客栈明明生意不好，但一直没有关门吗？”

　　此人打着哆嗦，很明显不想回答，可也不敢不回答。
　　“为什么？”
　　孟晚棠笑了笑，笑容明媚灿烂，“因为，我家是黑店，而且——还吃人肉。”

　　“啊————”
　　这次是真的把他吓到了，一时间尖叫声响彻天际，绕梁不绝，宛若鬼哭狼嚎。

　　孟晚棠也不急，也不恼，等他慢慢平静下来，才又道，“你想活下来？”
　　这还用说吗？此人连连点头。

　　“那就告诉我你真实身份，你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否则，要么便将你送官，要么就当我们的肉馅。你自己选。”
　　这人再次沉默了。

　　李知遥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出来了，端着一个盘子，随手放在饭桌上，掏出绢布仔细擦拭长刀。
　　“我问过他了，他什么都不肯说。”他道，声音冷冷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样啊，”孟晚棠笑道，“厨子，听对面铺子老板说，今日傍晚会有一支队伍从沙漠出来，他们人多，喜吃荤。”

　　说完，她拿眼睛去看他，“这头瘦是瘦了点，但好在精壮，十几个人吃也够了。”

　　李知遥默契地点点头，提起长刀便走来了，一把揪住他衣领，往后院拖去。
　　这人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干嚎道，“大侠，大侠！我说！我都说！您饶了我吧，求求您饶了我吧！”

　　孟晚棠使了使眼色，李知遥立马松开了手，并不忘拍拍手，似乎是想拍掉手上沾染的灰尘。
　　这人幽怨地看了李知遥一眼，临死前还这样被人嫌弃，是他万万不曾想到的。

　　“说吧，你叫什么？”
　　孟晚棠问。

　　“贾谷。”

　　“贾谷？”孟晚棠揉了揉耳朵，像是不敢相信般又问了一遍。
　　贾谷点点头，嗯了一声。

　　孟晚棠扭头去问李知遥，“你听说过吗？”
　　李知遥沉默地摇了摇头。

　　孟晚棠又问，“你来此处有什么目的？”
　　贾谷先看了看李知遥黑着的脸，又看了看孟晚棠笑着的脸，一个黑面阎罗，一个笑面虎，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他战战兢兢道，“听说，听说，西北有宝藏，我前来寻宝。”

　　孟晚棠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道，“宝藏？什么宝藏？据我所知，这里除了风就是沙，从哪里寻宝？难不成是地下？”

　　贾谷猛抬头，“正是地下。”
　　孟晚棠更奇怪了，“你莫不是胡言乱语罢？古时确有楼兰古国，可几百年前早就被埋在了地下，到底在何处谁也不知，你凭什么觉得，你自己一人就能找到？”

　　贾谷一扬头，煞是骄傲道，“我师傅说的，他有一个罗盘，可勘测风水，很久之前他就同我说过，大西北有宝藏可寻，我便拿着罗盘找来了。”

　　“既然你来是找宝藏，为何遮遮掩掩的怕人知道？”

　　“老板娘，你没找过宝藏吧？”

　　孟晚棠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吗？”

　　贾谷道，“当然有关系，你若是知道有一处宝藏，你愿意叫更多人知道吗？”

　　孟晚棠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那几个大汉呢？你怎么和他们混到一处去？”
　　孟晚棠盯着他，逼问道。

　　“我一个人带的干粮和水不够，就找了他们路上结伴而行。怕叫人认出我来，就伪装成林师兄的样子。”
　　孟晚棠点了点头，大概了解了其中之事。

　　听起来像是真的，可又不像真的。她在这里许久，都不曾听说有宝藏。再者说，即便真的有宝藏，江湖上各路门派早早就派人前来寻宝了，哪里轮得到他？

　　可看他的样子，倒也不像说谎。
　　孟晚棠一时间犯了难。

　　她想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你师傅，他叫什么？”
　　贾谷先是看了眼李知遥，然后才开口道，“轩辕剑。”

　　李知遥眼睛眯了起来，不用回头，孟晚棠也能感受到他身上蓦然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更别说，这个名字一听就是某个武林高手的名字，响亮而大气。
　　“厨子，”她问，“轩辕剑和你是什么关系？”
　　李知遥沉默着，不说话。

　　孟晚棠能感觉出来，这次他不是没话可说，而是不想说。她不强迫他，便换了个人问。

　　“贾谷，林惜天到底为什么出逃仙乐阁？”

　　贾谷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听别人说林师兄和仙乐阁掌门起了纷争，再也不肯听从他的指令，便叛出门派。”

　　“放屁！”
　　李知遥忽然发声。
　　孟晚棠被这两个字惊讶到了，此人不说则已，一说惊人。

　　她抬头看他，想知道他何出此言。

　　李知遥继续道，“明明是仙乐阁内部出了矛盾，内讧严重。底层中层弟子都纷纷要求出门派，掌门为了寻个江湖好名声，不惜用各种方式镇压。林惜天他为了弟子们，顶着压力和掌门相对，反遭他们陷害追杀，不得不逃出门派。”

　　说完这好几句话，三人又陷入了沉默中。

　　孟晚棠心道，果真是好兄弟。来龙去脉讲得一清二楚，平日里不愿说话的人，为了替自己兄弟辩白，也能一口气说这么多。
　　真是感人。

　　虽是这么想，但她不能这么说。

　　听完他的话，她皱眉。
　　“仙乐阁现在都这么颓废了吗？从上到小都开始崩塌，用不了多久……啧啧。”

　　贾谷低头没说话，想来也是认同了这一观点。

　　李知遥冷声道，“早就该崩塌了，留着也无用。其中的腌臜事，真不足为外人道也。”

　　孟晚棠越听越奇怪，他和林惜天是过命的好兄弟不假。但他了解得也太多了些，而且一提到轩辕剑，他就变得很奇怪。
　　难不成？

　　“厨子，你也是仙乐阁的人吧？而且，这轩辕剑，难不成也是你师傅？”
　　孟晚棠缓缓开口。

　　此言一出，李知遥和贾谷两人俱抖了一下，三人之间的氛围愈加尴尬了。
　　贾谷抬头看看李知遥，再看看孟晚棠，眼睛里盛着清澈的愚蠢。

　　而李知遥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分钟，他终于开口。
　　“是。”

　　果真是。

　　贾谷疑惑问道，“你是，您是……您难道是……逍遥杀手？”

　　李知遥没点头也没摇头，孟晚棠笑了，反问他，“你听说过他？”

　　贾谷猛地点了几下头，“当然知道！”
　　“师傅有一次无意提起来你，他说他有过一个徒弟，天资聪颖，后来……他成了杀手，真的是你？逍遥杀手！”

　　贾谷哇哇叫着，仿佛见到了慕名的名人，眼睛放光芒，甚至想立马上前去抱一抱，更忘了上一刻他崇拜的楷模还想杀了他。

　　李知遥可见的更加厌烦他了，冷冷哼了一声。

　　到这里，孟晚棠大概捋清了思路，这样看来，贾谷也不是坏人，当然。也不能算作是好人。毕竟按照李知遥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很是厌烦轩辕剑和他的弟子贾谷。

　　孟晚棠笑道，“贾谷，这么说你们本是一家了？那我们真是抱歉，误抓了你。毕竟……从你昨晚的行为来看，你属实不像好人，看起来像藏着秘密，为了不伤及无辜，我们只能这么做。”
　　贾谷见到了传闻中的逍遥杀手，哪里还在乎这个？

　　眼睛里冒着星光，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仿佛不看他，下一秒就会飞走。

　　李知遥一如既往地冷淡冷漠冷静，既不在意贾谷怎么看他，也不在意他怎么说他，权当他是个空气人。

　　孟晚棠替他松了绑，心里叹了口气。弄了半天，原来实情是这样。也好，只要他不是什么杀人越货的大魔头，不伤害无辜就好。

　　贾谷跟着李知遥忙前忙后，李知遥端菜，他就拿筷，李知遥坐下，他就递碗，殷勤得像是一个小弟。

　　李知遥在他为他夹了第五块肉之后，终于按捺不住了，放下筷子一拍桌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气势汹汹，言辞犀利。

　　贾谷不怕，“大侠，您是我的楷模。我侍候侍候您还不行吗？”
　　李知遥点点头，“行。”

　　贾谷正高兴着呢，李知遥蓦然来了后半句。
　　“等我瘫痪在床不能动弹的时候，你再替我端屎端尿吧。”
　　贾谷愣住了。

　　孟晚棠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