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阎》临牧

91、第 91 章

　　“我姑姑要是知道我用老祖宗的七星斩鬼剑干这事，肯定要打死我。”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喵！快点砍，又合上了喵！真笨！”

　　“......话说，我都磨了这么久了，阴掌司她在鼎里面能听见么？......不行啊，这刚弄出个口子，又合上了。”

　　“继续继续喵，这【鼎】肯定不可能无止境的修复，等把它储存的魂力耗尽，阿晴就能得救了喵！......你这剑也太慢了喵。”

　　“等我这次回去，一定要做一个斧子样式的鬼器。”钟子慕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再次用力挥下了剑。

　　铛！——

　　七星剑受到的反震力令他有些手麻，挪开卡在缺口处的剑身，钟子慕再度蓄力，正在重新挥剑之时——

　　砰！砰！砰！

　　一道道击打声从【鼎】内传来，豹尾大喜过望，连声呼唤着：“阿晴！阿晴！”

　　阴有晴护着只剩一口气的张平连滚带爬地扑了出来，在看见一脸欣喜钟子慕和豹尾，还有晴空万里无云的人间后，她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回、回地府......”

　　......

　　阴有晴再次睁开眼，已经身在阎王殿。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周围补充魂力的阵法光亮还在持续，令她看清了不远处的另一个倒霉蛋——张平夜游巡使还在昏睡。也对，就他那只吊了一口气魂体状况，想必要躺很久才能行动自如。

　　不过，阴有晴她自己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什么？我又躺了一年？！”

　　白无常揉了揉耳朵，疲惫的脸再无以前淡然平和，仿佛说话都累：“......现在感觉如何？能返岗制作轮回汤吗？”

　　“应该可以...”阴有晴没能收回陆元娘身上的那一部分魂体轮回汤的制作不会很轻松：“我先试试，现在地府情况如何？又变糟了？”

　　白无常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来地府报道的魂魄数量变多了。”人间没有了陆元娘那个祸害，能正常转世的魂魄数量自然会增多，但能让白无常累成这样......

　　“这一年，人间死人变多了是吗？”阴有晴问道。

　　白无常叹了口气道：“变多了，而且是多很多。”但他随即话锋一转：“不过——

　　“虽然来地府报到的魂魄数量激增，但他们的怨气并不重。”

　　所以在阴有晴歇菜的这一年里，判官四大司和阎王殿一起拓宽外域，到也勉强维持住了地府的基本运转。如今阴有晴清醒了过来，黑白无常的压力自然大减。这不，白无常又恢复了往常岁月静好的模样。

　　叩、叩——

　　他还十分有礼貌地敲了敲轮回司的门柱。

　　忙得起火的阴有晴瞥了一眼，语气不善：“有话就说，我忙着呢。”

　　因为魂体不全，且泰媪的【鼎】基本等同报废，阴有晴的轮回汤熬得那是相当的累。但即使她天天累成狗，轮回汤的数量也远远不够。

　　这样下去不行。

　　如果人间彻底没戏的话，其实阴有晴很乐意在最后的时间里躺平休息，看夜空看看星星。可是人间的战况在好转，而且某种意义上，人间其实需要他们的支援。

　　人间需要地府的投胎支援。

　　而且这投胎还不能像之前那样要数量不要质量。因为乱世出人杰，万一某个“人杰”拼死拼活打下一份功绩，却因为魂体杂质突然嗝屁，这对如今正值关键时期的人间无疑是雪上加霜。

　　而地府与人间又是唇亡齿寒的关系，这几个月，各高阶鬼差们为了如何“高效高质”的投胎课题吵得不可开交。

　　主要分为两派：

　　一是精准投资派，领袖人物便是拥有【鬼眼神通】的察查司掌司陆判，建议由察查司牵头先行筛选“人杰苗子”，单独对其进行“专项魂体杂质清除”，也就是特制的轮回汤。而对于不符合筛选要求的，则按老样子，赌人品投胎。

　　简单来说，此法能立竿见影的缓解轮回司压力，且在一定程度上不拖人间的后腿。

　　但可惜，阴有晴本人是另一派的领军人物——她坚持一视同仁，只要投胎者都给轮回汤，不特制，不放弃。

　　“我之前已经说过我的想法了，还是不变，白无常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白无常扶着“一见生财”的高帽子摇了摇头：“阴掌司请放心，我不是来当说客的。我此番前来，是希望阴掌司能说服我。

　　“能说说您坚持的理由么？没准儿我能帮忙说服其他人呢？”

　　阴有晴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之前跟我一起去人间的钟子慕，他主张哪一种选择，你怎么不去问他？”

　　白无常耸肩无奈道：“那孩子不善言辞，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你们一起救回来的豹尾已经开始身先士卒的挑选‘人杰苗子’去了。”

　　阴有晴无语了一瞬，道：“豹尾它就是一只猫，它懂什么......”无声的沉默之后，阴有晴深吸了一口气道；

　　“你们应该知道了我...那个陆元娘在人间干了些什么事吧。”

　　白无常连忙打岔道：“阴掌司是担心其他鬼差会因此对你有意见？这点请放心——”

　　阴有晴摆手打断了他的输出，她倒不是对自己的同僚们这点信任都没有，“不是，我的意思是——

　　“白无常，你觉得，以陆元娘的能力手腕，她算得上是‘人杰苗子’吗？不提她的行事作风，单说她的能力。”

　　白无常愣了两秒，嘴巴张合了几下，最终闭上了嘴——阴有晴说服了他。

　　万一他们筛选出来的“人杰苗子”跟陆元娘一样，尽在人间搞破坏去了，那他们，岂不是成了大罪人？毕竟，谁也不敢保证，“人杰苗子”在乱世之下不会性格扭曲的长歪。

　　还是一视同仁的好。

　　在地府高层达成统一意见后，新的问题来了——以现在轮回司效率，根本达不到人间的需求量，且阴有晴的魂体缺损极难弥补。

　　就在所有人愁眉不展之时，阴律司崔谦破天荒地提出了一个建议——

　　“让我去当代阎王爷？借职位供给的魂力加快轮回汤的制作速度？”

　　阴有晴瞠目结舌，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敢想敢说。关键是，这么离谱的建议居然还被大家接受了。

　　“阴掌司觉得此举有何不妥之处？”

　　不妥之处？那不是多了去了么！

　　......嗯......阎王之位空缺许久，的确该找个鬼来代理。

　　人选上：判官四大司相互制肘...阴曹司的鬼差基本散布在人间各地的城隍庙内，目前幸存的唯二两个高阶就是黑白无常......

　　好像挑来挑去，确实只有她这个轮回司的“闲鬼”有空。

　　“......行吧。不过等这次人间劫难渡过，你们要赶紧挑选真正的阎王。”

　　“那是自然。”

　　“在代理期间，我能行使阎王职权对吧？”

　　“那是自然。”

　　阴有晴想了想，说道：“那传我的命令，所有尚在人间的城隍，不得过度插手人间之事。

　　“生死有别，他们活人总不能靠着我们这帮‘死人’过活。”

　　“......这是自然。”

　　但人间这么多城隍，总有热血上头的。

　　阴有晴熟悉的那位夏城城隍爷，武将出身，见不得倭寇在他的地盘上杀人，于是应了那话本传说里的将军骑马斩瘟鬼。最后，送行的小鬼吹拉弹奏，人间晴天彩云飘飘。

　　鬼差插手人间事的反噬加重了，自今日后，人间再无城隍显灵。

　　但那支得夏城隍搭救的人间军队在之后的抗倭大战中几获大胜，令人间外邦入侵的种族之战直接拉到了尾声。

　　地府因为此事议论纷纷，有众鬼请愿，废掉反噬律法，并反对阴有晴提出的“不得过度插手人间之事”的规定。

　　然而，谁也没想到，外敌降，内战起。

　　且内战中，其中一方的王牌军队，正是夏城隍当初插手救下的部队。

　　风起于青萍之末，正如“蝴蝶煽山风，其变万里之寒”，地府的鬼也不闹了，眼看着人间这场闹剧又持续了四年之久，且仍未结束。

　　地府上上下下终于达成了共识——从今往后，再不插手人间之事。

　　而人间的变化也如日新月异一般突飞猛进。离开了他们这群“死人”老祖宗“帮助”，人间走得更稳更好更快了。

　　现在反而是地府在向他们学习——

　　黑白无常：“对对对，在新建的阴曹办事大厅门口设置一个‘分导台’，把新鬼登记处、投胎报名处、综合业务处这3个窗口的主要负责项贴个告示出来...嗯...还是得安排几个鬼差坐镇现场咨询解答......”

　　钟慈：“什么时候能开通‘电子烧香业务’？那是什么？......不用出门排队，在家就能享受后辈们供奉的香烛？这么爽？！......咳！哪有这么容易，我家小慕才刚刚把那什么‘银行’的【香烛功德库】给弄好，怎么又变了......行吧行吧我去劝劝......”

　　阴有晴：“你们迟迟找不到阎王正选，那干脆效仿人间，举行一次大考算了，考核内容、方式什么的咱们可以慢慢商定，名字就叫——

　　“‘考阎’好了！”

　　地府在鸡飞狗跳的更新换代，有鬼甘之如饴的享受，也有鬼成天痛骂离经叛道，但无论如何，滚滚浪潮推着他们一起往前。

　　就在“考阎”初试的前一日，外域忽然金光大作。

　　按照传统，这是阎王爷的正牌选手来地府了。可阴有晴不打算放弃自己制定的“考阎计划”，但本着和平共处的心愿原则，她来到奈何桥边上，准备与其进行友好会谈。

　　那人就在奈何桥边上不曾离开，正仔细阅览着“考阎”宣传单。好似感知到了她的到来，一张带着书生气的脸扬起了笑容：

　　“小晴。”他扬了扬手中的宣传单，“我能报名吗？”

　　阴有晴也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当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