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阎》临牧

79、第 79 章

　　“你...你这【剃刀】，原本是用来干什么的？”

　　豹尾挣扎得厉害，阴有晴的魂铃都差点稳不住它的魂体，还有这凄惨的哀嚎，听着就渗人胆寒。

　　钟子慕也是面部扭曲的不忍看，不过他虽然是内心窝囊的怂包性格，但被钟慈魔鬼训练了这么久，下刀的手倒是十分的稳准狠。

　　“这个【剃刀】是我爹之前炼制鬼首面具时，顺手制作出来用来处理材料的。它可以在人还活着的时候，手动把魂体给刨出来。”

　　阴有晴懂了，这就相当于是庖丁解牛用的那把刀。

　　“那你能不能轻一点，豹尾它、它挺怕疼的。”再这么惨嚎下去，魂铃都快稳不住它的魂体了。

　　“没有办法。”钟子慕又陷入了机械死板的应激状态，说话一板一眼的僵硬：“【剃刀】毕竟是刑罚鬼器，何况我爹当初造它的时候，本就有给倭寇一点颜色瞧瞧的心思，所以无论我下手再怎么轻，与□□粘连的那部分魂体，肯定会被切掉的。”

　　阴有晴咬咬牙道：“长痛不如短痛，那你就下刀下快一点。”

　　“喵嗷？”

　　豹尾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比刚才更惨烈的哀嚎响彻云霄：“喵嗷！！！！！！”

　　......

　　等钟子慕停下刀，豹尾已经不挣扎、不惨叫了，阴有晴看它的样子，就像是被手动缩水了一圈，魂体虚弱得连哼哼唧唧都做不到，软趴趴的瘫在怀里，只有尾巴还偶尔生理性的抽搐一两下，证明它还没有魂寂。

　　“不疼不疼了。”阴有晴哄孩子一样的摇着魂铃，像催眠曲般的把豹尾哄睡着，直到豹尾的魂体开始平稳，她才大松了一口气的收回了魂铃。

　　“先走，重新找个地方歇息。”

　　阴有晴招呼一声，直接了当的带着钟子慕离开了此处的荒郊野岭。

　　钟子慕疑惑不解，这里本就是荒无人烟之地，为何还要特意重新寻找地方？尤其阴有晴刚才操控魂铃了很长时间，鬼力消耗了不少，难道不应该就地好好休息调试么？不过他什么也没有多问，听话地点点头，跟了上去。

　　本着对钟子慕这个“新人”的负责态度，阴有晴一边带路一遍解释道：“我的鬼器魂铃用处很多。刚才，我是利用它聚集野魂，来帮豹尾稳定魂体。但这样势必会招惹很多‘孤魂野鬼’过来，保不齐这里面就会有陆元娘的眼线。一旦我们的行踪被她知晓，接下来就麻烦了。”

　　钟子慕不住的点头，“阴掌司，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要尽快离开这里为上，是吧？”

　　阴有晴点点头，若不是她鬼力消耗得太多，大可以直接【缩地成寸】远离，但现在，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

　　但是，钟子慕有。只见他又从“百宝箱”里翻找两下，薅出来一个瓜皮模样的鬼器，然后朝阴有晴一伸手道：

　　“阴掌司，请您搭把手。”

　　阴有晴只一眼便认出来了这件著名的鬼器——【吃瓜神器】。

　　“吃瓜神器”这名字其实是外人起的别称。因为地府有阵法限制，所有鬼魂鬼差都不得使用术法，否则岂不是乱了套？所以在地府，任你是紫衣大佬，也得乖乖的用两条腿跑路。当然，紫衣大佬的跑路速度绝非寻常魂魄所能及。

　　但钟家在300多年前，曾有一位奇葩家主生性爱看热闹，为了不错过地府里发生的每一件八卦热闹，愣是搞出了这么一个【吃瓜神器】。这鬼器没别的作用，就一点——速度超级快。快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定好了目标之后，仅一秒就能达到目的地。

　　阴有晴估摸着，这大概也是钟家为数不多的非刑罚鬼器。

　　她笑着搭上了手，仅一瞬，两人一猫便撤离到了五十里之外的山坡上。

　　而刚才的荒郊野岭上，闻声而来的孤魂野鬼们在四处飘荡，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没有......没有......是的......主人......”

　　嘣的一声，一只游魂炸开了魂体，碎片喷洒在了周遭，散发着细微的荧光。紧接着，嘣嘣声响不断，直至所有游魂都自爆完毕后，这处荒郊才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但荒地上若有似无的魂末碎块的荧光在随着夜风的一呼一吸之间闪烁，若是有人路过这里，绝对会在无知无觉中，沾染上这些肉眼不可见的小玩意。

　　呼——

　　夜风轻轻拂过，荒野里安静如昨。

　　......

　　经过一整天的修养，豹尾终于睁开了眼睛，由于魂体受损的厉害，它也仅仅只能小幅度的张张嘴动动爪子摇摇尾巴。想趁机逃跑是不可能的。

　　但这也正是阴有晴期望的状态。只有这样，豹尾才能“心平气和”的听她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豹尾，你冷静下来听我说，我之前转世的时候，所有的记忆都丢失了......那块魂石......被我给弄丢了，我当时不知道它的价值......”

　　阴有晴没有顾忌钟子慕这个外人，将自己之前转世为人的经历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我从我母亲的梦境之海里看见了，那个魂石最后落在了陆元娘手上。”

　　“哼！”直到此时，豹尾才摆动了一下自己的尾巴，狠狠的哼了一声：“笨蛋喵！运势都被她抢光了！笨死你算了喵！”

　　豹尾在陆元娘身边待了挺久，而且由于不知名的原因，陆元娘并没有对豹尾狠下杀手。

　　这也就导致豹尾知道许多内幕消息——“你知道她是你的另一半魂体和忘川怨念的混合体吧？”

　　阴有晴怔了一秒，然后快速点点头。但她其实只知道陆元娘与自己关系匪浅，甚至还以为陆元娘是靠那块魂石才提炼吸收了自己的魂魄气息。不过此时她突然反应来，如果陆元娘是靠后期的魂石才与自己牵连，那孟少钰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被骗。

　　还有豹尾也是。

　　与孟少钰的推算生辰命数不同，豹尾可是可以直接嗅出每个人的魂体的味道，这大概也是它能找到阴有晴转世身的原因。

　　“所以！她就是你！骗子骗子骗子！！嗷！”

　　豹尾一激动，拉扯到了伤口，痛的哀嚎了一声，随即又老实安静了不少。

　　阴有晴声音沉了两度，“可我现在身上也有忘川怨念，为什么......”

　　为什么她没有像陆元娘那样干尽恶事？

　　“她究竟想干什么？”阴有晴喃喃自语道。

　　“她就是你，你曾经有过什么极端想法，难道自己不知道吗喵？”豹尾先前为了送消息，本就分裂过魂体，昨天又被钟子慕用【剃刀】剃去一部分，现在再没力气折腾，但说话的语气依旧傲然不耐：

　　“笨蛋喵！怨念跟怨念是不一样的！有希望人间脱离苦海的执念，就会有巴不得所有人陪他一起下地狱的怨念！你身上的‘怨念’和她身上的本性不一样！笨！”

　　阴有晴并不怀疑豹尾的说法，或者说，只有陆元娘是自己恶魂结合体，很多事情才能解释得通——不然，带着所有记忆转世的阿钰，怎么可能找错了人？！

　　豹尾还在继续输出：“哼！如果你没有起恶念的心思，也不会被忘川怨念抓住机会侵蚀。”

　　阴有晴回想了自己身镇忘川的那二十年里，每年每月每日，每时每分每秒，无时不刻的被忘川里惨死的怨魂执念侵蚀。好不容易安抚好一位，下一秒又多了无数个，看着那些死不瞑目、刻骨铭心的死前回忆，她看不到一点希望，就这么无穷无尽的被磋磨着。

　　要说她没有过一丁点泄气绝望，那是不可能的。

　　她甚至后悔，早知道，自己就学泰媪那样，去人间战个痛快，死也干脆。

　　但阴有晴明白，这样只是饮鸩止渴。

　　就在泰媪他们去人间平息动乱之后，随行的鬼器全部遗失，人间就此术法法器大兴。就像慢性毒素一样，忘川里惨死的怨魂数量有了降低，但就没断过。

　　49年前的地府动荡，明明人间死人不比千年前，但忘川震荡却远胜上次，阴有晴一直怀疑，就有平日积重难返的缘故。

　　但无论如何，得知陆元娘竟然就是自己的另一半恶念魂体，阴有晴备受打击的自责——那个在人间搞出这么多血案，坑杀了这么多同僚的陆元娘，居然是自己的另一半？！

　　豹尾难得的话多：“哼！都怪你！不然我也不会被抓住......喵，她什么都记得，你把我忘了......”它感受到了阴有晴压抑的自责，渐渐停下了发泄式的埋怨。

　　“......喵。”豹尾垂着尾巴，有些伤感的说道：“她说......人间赢不了，与其被外邦掠夺，还不如把这番天地让给我们......她让我在怨气坑里看着......看她是怎么赢的......”

　　“听她放屁！”

　　阴有晴猛地拍了拍脸，甩掉了所有丧恼泄气。

　　“不就是仗着自己和怨念合体了之后，摆脱了‘不能伤害活人’的禁制，才敢在人间搞得如此腥风血雨。她要真有本事，这么些年了，她有拿倭寇下手操练么？！

　　“那些怨念，还有她，都是窝里横的废物！”

　　阴有晴一直觉得，地府不该插手人间之事。

　　因人起的劫，就应该由人自己去渡——但是！因魑魅魍魉而起的灾，她绝不会作壁上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