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阎》临牧

45、第 45 章

　　胡晋很想啐这些不要脸的家伙一口唾沫。

　　刚才还起哄着要把他们一家丢出去，现在又舔着脸来问怎么办，摆明了是想让他们家去当“吃螃蟹”的第一人。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程山海是真真切切、确确实实死在了他们一家面前的！甚至尸骨都是阿爹亲手烧的！

　　这鬼根本不用伪装混进来嘛，人家直接光明正大的站在所有人面前发号施令。胡晋不由得撇了大哥一眼，却发现大哥一反常态的脸色难堪，一言不发。要知道，平日里这种场面，都是胡朝出马搞定的。

　　唉...胡晋估计大哥还沉浸在那个“阿娘鬼”的提醒中无法自拔。想想也是，他也很久没见过阿娘了，都说死人可以托梦，但阿娘一次都没有来过他的梦里。

　　但眼下程山海的逼迫才是最要紧的事。

　　死无全尸之恨，胡晋已己度人，觉得程山海肯定恨透了他们一家。

　　如果这个程山海真是程山海的话。

　　无论如何，不管“找座位”这件事有没有危险，都不能由他们当这个出头鸟。可现在，阿爹还没缓过气，大哥又突然掉了链，三弟嘛，不用指望他。

　　胡晋觉得，得靠自己来说服这些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了：“我们——”

　　“我们家先给各位做个表率。”胡项平终于回过了神，一开口就是令自家三个儿子都抓狂的抉择。

　　三声异口同声的“爹！”也没能令他改变主意。

　　胡项平催促着：“走吧，别怕，跟着爹一起，爹不会害你们的。”并一把抓住了大儿子胡朝的手腕，不由分说的把他拉向了一个距离最近的座位。

　　但胡朝梗着脖子一动也不动，胡项平也不松手。

　　胡晋觉得有些奇怪。大哥跟他不一样，最听爹的话，绝对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跟爹对着干。

　　还有老爹也是，胡晋印象中，老爹极少这样不给商量的专断独行。上一次，还是宣城城破之前，不顾全家人反对，一意孤行的抛下所有家业，轻装南下出逃。

　　因为走的过于匆忙，还导致阿娘在路上病情复发不治而亡。胡晋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对老爹一直有种抵触情绪。不过后来想想，如果当初不是老爹当机立断，以他们家在宣城城中心的位置，很难活着逃出生天。

　　所以，虽然胡晋对自家老爹还是心里梗着一根刺，但他还是打心底信任老爹的选择。

　　“爹？”......这是怎么了？是要抢位置先占座吗？为什么只拉着大哥，不拉我和三弟啊？

　　胡晋满脑子问号，决定还是跟着老爹的步子一起行动，所以他拽着胡梁一起跟了上去。

　　这一追上，胡晋才发现老爹的眼圈通红，怒眉横视的神情就跟娘去世那天一模一样。

　　出事了......绝对出事了！！

　　下一秒，大哥胡朝开始剧烈挣扎，可就是争脱不开被胡项平扣住的手。声音也从急促变得尖锐：

　　“爹！——放手！你现在放手，我就把它还给你！”

　　胡项平猛地回头，一双鼓瞪着的双眼胀满了红血丝，死死盯着披着自己大儿子皮的恶鬼，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阿朝，进了学堂，要讲规矩。我是你爹，你是我儿子，那你的位置就必须跟在我身边。

　　“小程先生刚说过——所有人，包括你！都要找到自己的位置！”

　　这下，刚才还在状况外的栗山村人都反应了过来——胡朝已经不是胡朝了，而是混进来的鬼！

　　虽然不知道村长是怎么认出来的，可能因为人家父子之间有特殊的感应吧。但眼下，最关键的是，学堂里，出现了两个鬼。

　　光小程先生这一个鬼就已经够难缠的了，再加上“胡朝”，只怕所有人会一同玩完在这里。幸好村长反应快，已经一把扣住了一个。至少没有造成两鬼联手的局面。

　　但另一个有腿呀，他可以自己跑过来帮忙。众人紧张兮兮地看着站在讲台上的程山海，只见他微微颔首一笑，抚掌称赞道：

　　“不错，正是要找准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是谁。村长还是宝刀未老啊，这么快，就帮人找到了第一个位置。”

　　程山海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加上阴阳怪气的语气，让其余众人不敢插话。反倒是村长有了一种破罐破摔的气势，转头对着程山海一顿输出：

　　“光知道让其他人找自己的位置，那你呢，你自个而都没找到你自己的位置！——你先是你自己，才是你师父的徒弟！再世父母？不能恩将仇报？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一点都不后悔放那一把火，只后悔自己老了手脚不利索，叫上了阿朝帮忙，忙乱之下，没把那老不死的东西一起烧死在这里！！”

　　胡项平是破罐破摔的怒吼爽了，栗山村人则被他这突然撕开窗户纸的操作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没种。

　　胡晋胡梁首先是向着自家爹的。

　　诸如张萍之类的女子也隐隐明白了当初火灾背后的隐情，不管怎么说，村长不曾加害过她们，最后出手那把火，也算没有袖手旁观。既然村长愿意出这个头，她们也不能落在后面不吱声，于是纷纷上前一步，声援村长一家。

　　其余落后一步的栗山村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嘀咕一句，“连女子都上了，怕什么！”

　　环境是能很大程度上影响人的行事决定，再蠢再笨、再自私自利的人都明白，如此情况下，抱团求生是唯一出路。

　　所以到最后，栗山村，那个烟瘴气许久的栗山村。居然难得一见的团结对外，虽然还有犹豫和拖拉，但至少像之前那样一团散沙。

　　如果不是自家大儿子惨遭不测，胡项平绝对会为栗山村如此转变而喜极泪泣。

　　但现在嘛，他无心其他，双眼通红面如恶鬼，抬起木枝，对准“胡朝”胸口就是一刺。

　　仅一瞬，“胡朝”的求饶和惨叫都还没来得及扩散，一阵黑烟便从他的嘴里窜出，慌里慌张地朝着从学堂窗户位置溜去。

　　啪！

　　又是一记戒尺打脸，力道之大，直接让黑烟在学堂里打滚翻了好几个圈。

　　“程山海！你疯了吧你！咱们平时的矛盾暂且不提，你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吗？！我要是死了，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现在我们才是一伙的好吗！”

　　陈山海却看也不看，戒尺仍在远程操控下追着黑烟一下又一下的敲打。他转头面向胡村长，淡淡地道：

　　“剥皮鬼，阿朝...你儿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如果不是他把那木枝给了你，不至于毫无抵抗之力。

　　“不过村长，我一直挺佩服你的。无论以前，还是现在，该下手的时候，从不手软。”

　　程山海说着，露出了被大火烧得焦化的脸庞。

　　“只是，这跟我当初找你帮忙时，你答应我的完全不一样啊。”

　　......

　　随着村民们的清醒，【鬼蜮迷障】再也无法靠吸收活人精/气维持运转，转而靠消耗鬼蜮主人的底蕴撑持【迷障】，俗称吃老本。

　　这下，有鬼急了。

　　“我们一开始说好的，可不是这样！连栗山村这些普通人都拿不下，我真的怀疑你们的实力能不能完成你们许下的大话！”

　　噬五嬉皮笑脸的不慌不忙：“怕什么，没我帮忙，你也不会得到这么多伥鬼手下。说起来，要不是你那徒弟投了敌，现在也不会如此麻烦。

　　“且等着吧，这些普通人再怎么团结也不可能破了【鬼蜮】，重点在那两个鬼差身上。

　　“他们躲哪儿去了，你还没探查到吗？”

　　水雾云团哑声不语，似乎还是不想把脸皮撕得太破，不然这两货可以一走了之，可自己却只能留下来独自承担地府的怒火。

　　说白了，就是想占便宜不想出力的心态。

　　噬五也不恼，这老水鬼的德行他也不是才知道。况且如果人间的那些孤魂野鬼，都有着极强的道德意识，那恐怕还轮不到他们来捡漏。越是这种自私自利，胆小怕事，只肯为利益冲锋陷阵的家伙，才可能被他们绑上战船。

　　“魇离，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你进去把那两个小鬼差给解决掉吧，以免夜长梦多。”

　　噬五还是笑盈盈地看着水雾，但语气有了变化：

　　“老先生，我敬你生前战绩甚佳，但你也不能一点风险都不肯担啊——那这样吧，你打开【鬼蜮】，让魇离进去收拾那两个鬼差，只要拿到鬼差令，那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即使魇离没能得手，也牵连不到你的身上，你大可凭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去和鬼差们辩上一辩。

　　“如何？”

　　“......好。”

　　......

　　“诶，还真的来了。阿钰，你是怎么猜到的，教教我呗。”

　　孟少钰的表情不比阴有晴轻松，但还是耐心地解释道：“我们不出去，程山海又投了我们，把栗山村所有人扣进了【鬼蜮】核心。这样耗下去，只会把【鬼蜮】主人的底蕴耗尽，于他们而言，相当于被废了一名同伴。最优的办法，自然是进来找我们算账。

　　“但是，对面既然敢这么托大，还是要小心为上。”

　　阴有晴不是妄自尊大的性子，闻言点了点头：“我知道的。而且我有种直觉——

　　“徐小姐和小蓝估计在他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