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阎》临牧

27、第 27 章

　　不知为何，白无常的心情莫名的好。

　　“小谦啊，你掌管生死簿也有二十年了，别老是天天只看你二叔留下的笔记，自己也得想着在笔记上留下点东西啊。

　　“你也不想以后，无脸见祖宗吧？”

　　“我才没有天天看二叔的笔记。”崔谦虽然语气不满，但明显神色松快不少。

　　他看得是他大哥的笔记。

　　事情暂时就这么定下，崔谦主动接过查询阴有晴身世的任务。当然，他其实对孟少钰的身世兴趣更大。

　　而阴有晴和孟少钰二人组确认接下了探查宣城城隍庙的工作，就等阴有晴特制的鬼差令到手，就可以动身。

　　唯独徐淑婷为了自己肚里的沈于蓝是否算“独立个体”争论了一番权益，最终碍于小蓝“准鬼王”的实力，黑白无常松口承认她们母女二人可以为一组。

　　“所以，徐小姐只要自己接任务就行了！？”

　　完全不用自己这样求爹爹告奶奶的到处找队友？

　　一想起自己当初碰的壁，阴有晴羡慕得要哭了。

　　“小晴姑娘，黑白无常准许我跟你们一起去宣城了。”

　　因为徐小姐母女俩如今的状况，可以说与那位伤疤脸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不过现在不清楚这种“关系”是利己还是损己，所以黑白无常虽然首肯了两组同去宣城，但特意强调，两组绝对不能同进城隍庙。

　　徐小姐母女的任务，主要是借助自身与伤疤脸的联系，协助寻找其踪迹。

　　一旦找到线索，为防止意外，她们母女二人绝对不能插手战斗事宜。能不能帮上忙还是其次，万一直接被术法策反，那才麻烦。

　　“所以我跟蓝蓝说好了，一旦发现有任何不舒服不对劲的地方，就立即告诉我。我会根据到时候的情况作出决定或者通知你们线索。”

　　特制鬼差令的制作比应有情想象中的麻烦，等她拿到手都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这还能查什么线索？都七天了，黄花菜都凉了......”阴有晴未战气先衰，觉得自己此行绝对会白跑一趟。

　　或者能让徐小姐进城隍庙，仔细探查一番也行啊，但黑白无常死活不肯松这个口。

　　“线索不一定只在城隍庙内才有，宣城虽然因为战乱而破败，现在城中荒废无人，但周遭还是有许多小村落聚集。你们此行，需将这些村落全部探查清楚，无论有无遇上那入鬼门关捣乱的生魂，都算完成任务。”

　　那感情好啊。

　　给报酬就行，阴有晴干活不挑的。

　　她双手接过那枚属于自己的令牌，输入一丝鬼力，让鬼差令认主。

　　就在这一瞬间，令牌光芒乍现，阴有晴身上的黑雾突破了阎王殿阵法的压制，开始沸腾般的冒泡翻涌。

　　但几个呼吸的功夫，这些翻涌的黑雾就开始了“退潮”。潮水退去，露出了惨白惨白的手臂。

　　没有她想象中的特异纹身，也无沈大少爷那般被刻篆的符箓，就是一双普普通通、些许瘦弱的手臂。

　　这是我？

　　阴有晴第一次在自己身上看见出了黑雾的其他颜色，她难掩激动的伸手摸起了自己的脸。

　　“有、有铜镜吗？”

　　意识到自己在阎王殿内问了个白痴问题，她不好意思的咧嘴傻笑一下，然后转头看着孟少钰的眼睛，企图在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面貌。

　　可惜她失望了。

　　特制的鬼差令的确压制了许多怨气不假，但阴有晴上半身还是被黑雾笼罩。

　　所以，鬼差令也不能让自己彻底摆脱怨气缠身的烦恼吗？

　　阴有晴恍若失去了鬼生的方向，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

　　白无常适时给她找了个新目标——除了鬼差令，鬼差服也是压制怨气的好帮手。虽然现在地府情况特殊，阎王爷不露面之前，最高只能做到绿衣，但好歹有个盼头。

　　见阴有晴还是傻站着沉默不言，孟少钰的眉间也不自觉的微蹙了起来。

　　“小晴，你现在对自己鬼力的掌控好些了吗？”他说着，手指轻轻贴上了阴有晴的手背，然后笑着宣布：

　　“嗯，果然好多了，我没有被怨气侵蚀的感觉。

　　“小晴，以后在地府，你也能和其他人正常握手了。”

　　阴有晴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手背上有除了腻滑的黑雾之外，一丝冰凉的触感，就像是潺潺的清泉撩开了沉沉的云雾。

　　很新奇的感觉。

　　“你别着急，你看我的鬼力体质也没完全恢复，我们一起组队，一起任务，总能越来越好的。”

　　孟少钰温声说完，收回了手臂，但被阴有晴下意识地反手拉住手腕，不肯放开。她的脑袋还有一点浆浆糊糊的不清醒，但孟少钰说的话，她听进去了。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冰凉，看着自己抓住的手腕除了死人的白皙并无异样，阴有晴突然高兴起来：

　　“嗯！阿钰，我能跟你握手了！”

　　浆糊般的脑袋终于开始了运转，不管怎么说，有了鬼差令之后，自己现在比四年前要好的太多。没理由状态变好了，心情却更差了呀。

　　这大概就是前辈说过的——贪心不足蛇吞象。

　　还好自己反应过来了。

　　“阿钰！谢谢你！走！我们去宣城！”

　　看着阴有晴突然明媚的状态，孟少钰舒坦的心还没来记得浮出面上，就头皮一跳，敏锐预感到了阴有晴惯常表达感激的方式——

　　“我给你抓鬼影补身子！”

　　“噗——”

　　......

　　宣城。

　　莹白色光点构建的桥梁被孟少钰吸收殆尽，阴有晴瞧着他稀薄的魂体又重新凝实上了几分。

　　不太对啊。

　　“阿钰，你的鬼差令是不是不好使？”

　　阴有晴有了鬼差令后，身上的怨气黑雾少了一半，到了人间行动也松快了不少。反观孟少钰，在地府里还看不出异样，一来人间，他本就孱弱的魂体简直无时无刻的在衰弱。

　　“等我们了结这个任务后，回阎王殿，请黑白无常也给你弄个特制的。”

　　不然频繁抓鬼影还是小事，万一真遇上诸如伤疤脸那样的能人，阿钰这体质，简直是送上门的“白食”。

　　“哪有那么容易......”孟少钰轻声笑道：“我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小晴，我不似你这般鬼力强盛，就算拿了特制鬼差令，于我而言，也只是在人间行走时，多穿了一件“纸人衣”而已，没多大用处。

　　“而且地府的状况你也看见了，好东西肯定要花在刀刃上，黑白无常肯定也不会同意在我身上浪费宝物的。”

　　说着，他便套上了比上次好上几等的附身纸人。有这层纸人作衣，魂体的消耗也能慢上许多。

　　阴有晴说不过孟少钰，发愁的抓了抓头发：“可是、可是，你跟我一起当走阳鬼差，每来人间一次，就会消耗一次魂体，就算鬼影能补，以你的情况，也治标不治本啊！”

　　以孟少钰的情况，最好的出路就是学于晓梦前辈跳槽。倒不至于非得去阴律司，赏善司、罚恶司、察查司其他三个判官司也不错。

　　但这样一来，自己就没队友了......而且，就他们出关时，外域怨魂们的反应来看，好像自己这半身黑雾的模样比之前还要吓鬼一样......那些之前还愿意跟自己说上一两句话的哥哥姐姐们，现在大老远看见自己就躲得远远的......

　　徐小姐倒是不怕自己，可人家有小蓝了，一人成团，不需要队友。

　　而且......自己也不能为了搏功德，一直拉着阿钰陪自己干这种对他而言是折阴寿的路子。

　　关系再好，也不能这么消磨，最后会磨成仇人。

　　做人做鬼都是这个道理。

　　阴有晴思来想去，最后冒出这么一个念头——要不，等黑白无常的这桩差事了结，自己和阿钰一起跳槽到判官司算了。

　　判官司现在不好晋升，但如今地府这般模样，自己就算干到转世再轮回也最多不过是个绿衣。

　　阴有晴隐隐有种感觉，自己身上这怨气，绿衣压不住。那既然如此，还不如去判官司讨个清闲算了。

　　阴有晴想得挺美——这么难进的阴律司，前辈都进去了，自己和阿钰想必也不难。

　　阿钰性子细，如果黑白无常肯说上一两句好话，去察查司不成问题。

　　自己的话，就去罚恶司好了。单样子就很吓鬼，这是先天优势！

　　想好了方法去处，阴有晴不再纠结为难收着力拍了拍孟少钰的肩膀，乐呵呵地保证道：

　　“阿钰，我们好好干这次的任务，好找黑白无常讨个赏！”

　　孟少钰看着表情生动许多的阴有晴，眼带笑意的应了一声，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昨晚的对话——

　　【您走人世这一遭，已经尽力了，要不还是好生歇养着吧。】

　　【......这不行啊，早就纠缠上了，我们如此行事，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后人不争气，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48年前，那一遭......快砸断咱们的脊梁骨了。】

　　“我要再试试......她说我从来不曾低头看世人，那我便再好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