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驸马面前跳崖后》碎雪寒衫

39、以心换心

　　四人之中只剩慕雪娆一人丝毫没有被意外波及。她优雅地站在殿外，连脚都不肯挪动一下，还阴阳怪气道，“姐姐们今后走路可都要当心些，免得以后又在佛前出丑，失了皇家贵族的体面。”

　　白滟晴无视慕雪娆的讥讽，转过头冷冷向洛翩翩道，“洛小姐，我与你素无恩怨，你为何要如此行事？”

　　洛翩翩紧张地滚动喉头，双瞳却依旧直视着白滟晴的眼睛，摆出平日那副柔弱委屈的神情，似要落下泪来。

　　“白姐姐怎可这样误会于我？闻名庵可是佛家重地，妹妹哪敢在此蓄意害你？只是我不久前受了腿伤落下了病根儿，刚刚没有站稳才意外带累了你和昭宁公主，可你看我自己不也受伤了吗？”

　　她只用佛家重地作借口，却不肯接白滟晴那句“素无恩怨”的茬儿，怕是过不了自己心中那关，实在说不出口。

　　白滟晴作为受害当事人，自是清楚对方究竟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只是她自小清冷孤傲，从不屑于在贵女圈子里掺和那些勾心斗角之事，被洛翩翩用满含委屈的解释一堵，竟一时语塞起来。

　　慕雪娆虽在心中埋怨自己这个表姐粗笨得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成，可此事到底也是她在背后撺掇的，自然要为洛翩翩帮腔。

　　“就是，白姐姐可莫要仗着自己是丞相大人的嫡孙女，就随意诬陷洛表姐，否则传扬出去，还不叫别人觉得你仗势欺人呢。”

　　“仗势欺人”这几个字从慕雪娆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讽刺的很。君潇心中冷哼一声，在子佩和巧倩的搀扶下站起身来，道，“皇妹所言不错，公道自在人心，仗势欺人者自然不会有好下场。只是洛小姐……”

　　君潇低头俯视着仍扮作无辜小白兔的洛翩翩，眼眸中毫不掩饰地闪过丝丝讥笑之意，“你这病根子可得早点找人医好才是。本宫听说父皇有意在明年为皇兄选妃，不知他肯不肯收一个身体残损的女子进门。”

　　“哦，不对，就算是身体健康无虞，那心思歹毒之人也是休想踏入皇家的，否则别说了大皇兄了，母后贵为一国之母便会头一个不依。洛小姐，你说是也不是？”

　　君潇本不想在佛祖面前说道这些是是非非，奈何慕雪娆和洛翩翩非在这里一唱一和地表演个没完。

　　前世她二人也经常像这般奚落琅弦公主，甚至比今天做的更加肆无忌惮。君潇今日出言不仅是为白滟晴解围，也是为了弥补自己前世身为丫鬟时无能为力的遗憾。

　　洛翩翩被君潇的几句话戳中了心肝。昭宁公主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在暗示她会将此事告诉皇后娘娘，甚至在皇后面前拱火，阻止她日后嫁给大皇子吗？虽然自己的姑母贵为贵妃，可皇后的身份毕竟更高，若真存了为自己侄女报复回去的心……

　　洛翩翩不禁十分懊恼起来，她平常一向谨慎行事，怎得今早在马车上被倾世公主一撺掇便昏了头。若真让白滟晴破相了也罢，偏还被慕琅弦救了下来，还真是两头都落了空。

　　君潇没再看极力辩解的洛翩翩、愤愤不平的慕雪娆以及惶惶无措的忘俗师太，只面向佛祖恭恭敬敬地再拜了拜，便转身带着身边的丫鬟回了倚竹堂。

　　刚在倚竹堂的塌上歇息片刻，君潇便听到有人轻轻叩门的声音。本以为是庵里送了斋饭过来，子佩一推门却见是白滟晴领着婢女端了东西在门口静静候着。

　　她之前在中秋宫宴上也瞧出白小姐似对驸马爷有意的端倪，如今又眼睁睁看着君潇为了救她受伤，心里对这个第一才女的印象莫名变差了些，连带着语气也变得敷衍。

　　“我们公主刚刚歇下，如今后背还疼得紧，白小姐有什么东西交给奴婢便是。”

　　君潇闻言眉头紧蹙。她知道子佩心里有气，可这到底并不是白滟晴的错，如此说话的确失了分寸，赶忙向巧倩示意让她将白滟晴迎进来。

　　“子佩平日被我骄纵惯了，白姑娘勿要放在心上。”君潇对白滟晴笑了笑，“不知白姑娘前来有何贵干？”

　　白滟晴没有立刻回答君潇的话，眼神牢牢锁定在面前这个笑容谦和又温婉大气的公主脸上不曾移开。

　　自那日中秋宫宴君潇为她解围，白滟晴便想着宴后要多了解些与她有关的事情。却不想自己一直钟情的箐之哥哥竟然早就与她私定了终身，甚至还当场表白得到了陛下的赐婚。

　　白滟晴至宴席结束时都紧紧抓着那只早就在心音坊定制好准备送给夏侯简的玉箫，松绿色的穗子被她攥的拧作一团，指甲嵌在手心印出红通通的印子。

　　她不记得当日是如何离开皇宫的，只知道自己失魂落魄地回府后，当晚便发起了高热。醒来后一边是母亲贴心地一口口喂药，一边是父亲在床畔苦口婆心的教导。

　　她是一个性情孤高之人，从小便是，但她从不是慕雪娆那般骄纵自私之人，也绝不作毫无意义的执拗。白滟晴回忆起之前与夏侯简相处的点点滴滴，才猛地惊觉其实他从未真的对她承诺过什么，也从未对她有过暧昧之举，一直都是她自己无数次的怦然心动罢了。

　　如果没有昭宁公主，或许他们就能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或许……但这世上没有如果，而且她白滟晴也绝不会将自己的痛苦记恨在昭宁公主身上。于他们二人而言，自己才是不该出现的第三者。

　　等想通了这一层，白滟晴便不再执着于自己和夏侯简的有缘无份，甚至还将玉箫亲自退回心音坊以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到底还存了一个心结，想知道这个从前一直在宫中默默无名的帝姬到底有何过人之处，能让夏侯简如此钟情于她。

　　而她一直藏在心底里的疑惑，似乎在今天得到了答案。

　　怔忡片刻，白滟晴终于郑重向君潇深深施了一个大礼道，“公主救命之恩，滟晴无以为报。此物是家母偶然所得的千年人参，对补气宁神大有益处，一直放在我身边以备不时之需。此次滟晴上山随身携带之物不多，还请公主务必收下。”

　　君潇闻言也愣了片刻。她不是惊诧于人参的名贵，白家毕竟是世代勋贵，想要什么珍奇的物什得不到手。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一向高傲的白滟晴也能作出如此谦卑恳切之态。

　　更何况，就自己作为“夏侯简新妇”这一身份而言，无疑是耽误白滟晴美好姻缘的最大“情敌”。

　　白滟晴说话一向直来直往，看见君潇犹疑的神色时心中已然明白，干脆将话挑明了讲。

　　“公主放心，从前我与驸马……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更何况公主不惜舍身救我，白滟晴并非忘恩负义的宵小之徒。今日我便在此起誓，以后绝不会与驸马有无端牵扯。”

　　在场诸人皆为白滟晴的话所触动，连子佩都不禁对眼前这位坦荡的白大小姐大有改观。只是巧倩此时才知晓原来白小姐从前也对驸马……再看看她不染凡尘的清冷气质，自己竟不知从何处生出了一丝酸涩之意。

　　君潇倒没注意巧心的表情变化，只望着白滟晴真挚的面容在心底长长地舒了口气。不是因为她起誓要与夏侯简划清关系才觉得心安，而是感叹自己果然没有枉救这位白家才女。

　　见君潇终于肯将人参收下，白滟晴便利落地告辞离开，君潇撑着身子起身相送，到门口时正看见忘缘师太领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徒儿过来。

　　她们一人手上端着可口的白饭素菜，另一人用檀木圆盘小心托着一大一小两个精致的盒子。

　　忘缘抬手恭敬施了一个佛礼道，“庵中斋饭粗陋，请公主享用斋饭。”

　　接着看向托盘，“这稍大锦盒里装的是本庵赠予各位施主的法物，而另一个则是忘俗师姐特意吩咐给公主准备的伤药。”

　　君潇端庄对忘缘回以微笑，“那便多谢忘缘师父和忘俗师父了，只是不知这里面的法物是什么？”

　　忘缘亲手将锦盒打开，一只由各色珠子穿成的手串映入诸人眼帘，只听她耐心解释道，“此为佛家的十八籽手串，由各色菩提子、红玛瑙、黄玉髓、海蓝宝等十八种不同的佛珠所制，已被灵慧禅师亲手做过开光法事，可护佑施主万事顺遂，平安吉祥。”

　　君潇两世为人，自恃也见过不少奇珍异宝，但她知道问名庵的十八籽手串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之物，更别说是被灵慧禅师亲手开过光的，其价值之贵重已不可用金银来衡量。

　　更何况这十八籽本身也做的灵巧雅致，静静躺在盒子里便生出丝丝禅意，让人觉得心神安定。连一向不喜首饰珠宝的白滟晴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忘缘师太见此恭敬道，“白施主的斋饭和十八籽稍后也会为您送到撷霜堂去。”

　　白滟晴微微点头致谢，向君潇告辞后也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入夜时分，一阵凉爽的微风从庵外轻柔掠过，与倚竹堂院里的高大银杏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带走了片片橙黄的树叶。

　　轻舟带着几个暗卫守在问名庵不远处，目不斜视地盯着眼前静谧如常的佛庵。他们从君潇一早进山时便紧随其后，因夏侯简告诉他们不能轻易打扰君潇，暗卫们便在庵外小心地换班轮守。

　　君潇自己也不曾想到，前世将她追到山中的那些玄衣护卫，如今竟在同样的地方守护着她的安危。

　　因白日里君潇的受伤是自己主动救人所致，暗卫们不好轻易出手。不过轻舟仍吩咐一名手下出山通报，只因夏侯简吩咐过君潇的一切动向都要及时回禀给他。

　　好在自那之后便没出现什么可疑之事。轻舟正要吩咐诸人入夜后更不能放松警惕，便见不远处突然窜出几个黑影，在问名庵外鬼鬼祟祟地四处逡巡，当下便领了兄弟上前勘察。

　　谁知那几个黑影极为狡猾灵敏，在轻舟一有动向后便立马反应过来，好像早就知道他们在此蹲守。

　　轻舟也没想到这帮不甚起眼的人的武功如此高强。两队人马缠斗良久，一时竟分不出个高下来，双双偏离了佛庵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