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驸马面前跳崖后》碎雪寒衫

21、危机四伏

　　君潇呼吸一滞，不禁望向夏侯简，虎威将军不正是他的外祖父孟启？

　　夏侯简的微笑不自觉凝在脸上，表情变的冷静淡漠，然而只过了一瞬，他便把这种情绪藏于眼底，继续跟小二搭话。

　　“我看这山水青年纪轻轻，左不过二十上下，如何能扮的了年逾五十的虎威将军。”

　　小二倒没看出夏侯简神情的变化，笑着哈腰，“您说的是，他扮的是虎威将军的副将小孟将军，也是虎威将军的养子。”

　　此时小二望了望四周，特地压低声音，用只有夏侯简和君潇能听见的声音道，“传说小孟将军当年在上战场前本是与虎威将军的爱女定了亲的，只可惜两位英雄都战死沙场，孟小姐无奈才嫁给了当时的夏侯世子，便是当今的安远候……”

　　“好了好了，你先下去吧。”君潇越听越不对劲，连忙制止了小二的话，催促他退出雅间，生怕他下一句便要说出“孟小姐红颜命薄，难产而死……”这种直戳夏侯简心肝的话来。

　　这小二今日也当真是“运气好”，竟然八卦到正主的面前，还如此喋喋不休。此时君潇也分不清究竟是担心夏侯简的心情多些，还是担心小二的性命多些。

　　夏侯简好似看透了君潇的心中所想，笑着摇摇头，“潇潇那么着急做什么，怕我一时不悦便宰了那只聒噪的鹦鹉吗？”

　　说着，他便将折扇一挥，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仿佛真的做了个“杀”的动作。

　　君潇看出夏侯简是在与她玩笑，却仍有些担心他的心情，毕竟父母秘事被外人如此轻易的宣之于口，任谁都难以坦然自若。

　　“夏侯简……你若心中不快，不如我们先离了此处吧。看绢儿的样子，应该只是来听戏而已。”

　　夏侯简闻言挑了挑眉，“潇潇是在担心我？”

　　君潇忍不住一个白眼翻过，起身作势要走，不想却被夏侯简反手拉住，被他隔着细软的纱衣用微热手心摩挲着自己的手腕，连忙将手臂抽回。

　　夏侯简也不阻拦，任凭轻纱在指尖划过，只对君潇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说实话，我现在当真难受的紧，除非……”

　　夏侯简眨了眨眼，“除非潇潇愿意告诉我，为何你一听到山水青的名字便那么大的反应，我心中的疑惑解了，或许才能好受些。”

　　君潇略有迟疑，她摸不准夏侯简此时究竟是真的没有动怒，还是在用嬉笑掩饰自己心底的不悦。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山水青和宋家班已经引起了他不小的注意。

　　“我现在还不方便细说，只是……”君潇顿了顿，“山水青是个很危险的人。而且，这危险怕是冲着安远侯府而来。”

　　“是啊。”夏侯简挑了挑眉，狡黠的眸子微微眯起，如野狐一般警惕地望向四周。

　　“不仅是山水青，这听澜轩和宋家班都怪异的很。侯爵家里的私隐，竟敢如此大胆的肆意传播。若不是他们自己不要命了，便是有人特地授意如此。”

　　君潇有些恍然，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她虽知道山水青的最终目的是刺杀安远候，可这其中的细节和原因，前一世的她并无从知晓。

　　俯瞰台下，山水青的表演已接近尾声，方才的他虽勇猛刚毅，此时却在敌军的偷袭下慢慢跌落于血泊之中。

　　银色长枪伴随他陨落的同时也重重摔在台上，发出刺耳的震鸣声，台下却无人掩住耳朵。只有人仿佛做了几下拭泪的动作，君潇仔细观瞧，那人正是入神观戏的夏侯绢。

　　如果绢儿也牵涉其中，此事便更加扑朔迷离了。思及此处，君潇心中怅然，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却未曾注意到，与此同时，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对面房间里，正有一人透过薄薄的窗纱暗中窥视着她与夏侯简，正如他们刚刚躲在心音坊的密阁里打量白滟晴一般。

　　那人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四处流连，最终定格在君潇的脸上。

　　他从前所见所闻的琅弦公主从不会露出这些生动的表情，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嫁给夏侯简才产生了这样的变化。遥望二人离开听澜轩的背影，那人轻轻牵起嘴角，高大的身躯转身消失在一片墨色暗影中。

　　君潇与夏侯简回到安远候府时，天色已暗沉下来，幸而邺帝慕凌霄对棋谱一时痴迷，便将安远候夫妇留宿宫中。

　　趁府中众人的焦点均放在夏侯简夫妇身上时，夏侯绢紧随兄嫂身后，也急急拉着侍女碧蕊从偏门溜了回来。

　　待主仆二人进入闺阁，褪下男装，重新梳洗好精致的女子妆容后，碧蕊才敢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

　　“小姐，咱们偷偷出去听戏的事情被二少爷和公主发现了，这可如何是好呀？”

　　夏侯绢一时陷入沉默，她虽在侯府不受重视，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也不敢时常出府逛街，更别提这般女扮男装偷溜出去。今日如此大胆，也是因为她一早便让碧蕊打听到宋家班的山水青会在听澜轩登台。

　　不错，安远侯府这位唯一的庶出小姐，虽在外人眼中一直唯唯诺诺，不善言辞，除了读诗赏词之外，却有另一个放在心尖上的爱好，那便是听戏。只可惜她囿于身份不便出府，大多时间只能靠碧蕊从府外偷偷买来的戏曲话本聊以慰藉。

　　山水青的名声夏侯绢虽然在不久前才闻听，却不知怎么入了魔似的，心心念念想要听听这人唱的《瞳州令》。

　　恰巧今日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父母和二哥二嫂全都入宫面见圣上，大哥也尚在禁足不能出门。夏侯绢心知若今日不去，以后必定悔不当初，便将心一横，偷偷扮了男子出府。

　　这主仆俩均是第一次女扮男装，心虚至极，又怕被旁人认出，所以一路遮掩，看起来颇为怪异。所幸邺都乃天子脚下，素日来治安良好，并未遇到什么坏人找茬。

　　看戏时夏侯绢只觉山水青技艺超群，功夫了得，更免不了融于情境，连连落泪。

　　待到落幕之时，她才方觉天色已晚，匆匆想要结了茶钱离开，却被小二推拒了。

　　“这位小公子，方才有位少爷和夫人自称是你的兄嫂，已经替你们付过茶钱了，还托我跟二位说声记得早些回家。”

　　夏侯绢闻言极为讶异，下意识环顾四周，却并没见到任何熟悉的身影，只得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望戏台，继而赶紧拉着碧蕊回府。

　　此时她心中自然也有些惶惶然，但二哥二嫂既然没有当场揭穿她，或许是想替她将此事隐瞒下来。

　　夏侯绢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转头拉过碧蕊的手对她道，“你莫要着急，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二哥二嫂那边我自会找机会去解释，想来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碧蕊怯生生地点点头，她虽胆小怕事，却是唯一和夏侯绢一同长大的贴身丫鬟，自小便被沈姨娘买来服侍小姐，自然与她主仆一心。

　　入夜时分，夏侯绢双眸垂下，脑海里却尽是那个在台上身姿矫捷的俊朗青年，一时难以入眠。

　　圆月遥挂天际，银辉尽洒人间。如夏侯绢一般今夜难眠的，还有潇园里的君潇与夏侯简。

　　自成亲以来，二人虽每夜假装同寝同眠，夏侯简却往往在夜半时分便翻窗离去。

　　君潇现下知晓，他应该是去了云锦楼或心音坊过夜。只是每日如此折腾，铁打的身体也不免得疲乏。

　　此时见夏侯简坐在窗前若有所思，任皎白得月光倾洒于他紧皱的眉头，君潇忍不住对他道，“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想来你身心俱疲。不如我称身体不适，需要一人独寝，你便可以正大光明去书房休息了。”

　　夏侯简眉目渐渐舒展，闻言绽出笑颜，“潇潇，今日你可是第二次心疼我了。”

　　君潇露出一个“权当我什么都没说”的表情，转过头不再看他。

　　夏侯简也不再调笑，继续在月光里保持缄默。

　　君潇想起今日二人一路回府，夏侯简也并不如往常多话。他们隐匿在听澜轩门口，只等夏侯绢主仆二人出来便一路暗中尾随，悄悄地保护着她们。直到离侯府不远处，才使了轻功先行入府，好为这主仆俩打打掩护。

　　良久，君潇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你对绢儿如此在意，应该是为了沈嬷嬷吧。”

　　“哦？何以见得？”

　　君潇本想回答，以她对他的了解，不可能对一个普通的庶妹如此关心，想来必有隐情。可话到嘴边终是被吞了回去。

　　她收敛神色认认真真对夏侯简道，“以我那日的观察，沈嬷嬷和绢儿之间的感情绝非普通的主仆。况且……我听说绢儿的生母也姓沈。”

　　夏侯简目不转睛地瞧了君潇许久，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潇潇，我真是原来越喜欢你了。”

　　不等君潇气恼，夏侯简接着道，“没错，绢儿的生母沈姨娘正是沈嬷嬷的亲生女儿，也是我娘生前的贴身丫鬟。”

　　纵然君潇心中早有此猜想，可亲耳听夏侯简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震惊，毕竟看沈嬷嬷对孟氏和夏侯简的一片忠心，怎么会容许自己的女儿染指孟家的姑爷。

　　夏侯简望了望君潇有些诧异的神色，继续道，“你想的没错，我娘故去之后，沈嬷嬷本想和她一起专心抚养我长大，却不想沈姨娘与我爹……沈嬷嬷原本极力反对沈姨娘被纳一事，甚至不惜与她断绝母女关系，却依旧无能为力。直到沈姨娘病逝那日，也不曾再见她一面。”

　　君潇本想说，其实沈氏跟了安远侯，说不定能更好地照顾夏侯简。可转念一想，有周氏在堂为正室，被扶为姨娘自然会激起她更大的愤恨。

　　沈姨娘本就是家奴出身，又失了孟府的依仗，免不了为人鱼肉的命运。

　　而沈姨娘生下夏侯绢后没几年便病重去世，似乎也在隐隐证实着这一猜想。

　　夏侯简冷笑一声，“当时绢儿已在她腹中成型，沈姨娘又有什么别的选择呢？罪魁祸首是那个打着思念亡妻的名号喝醉酒行醉事之人，只是世人总是习惯将错处归到你们女子身上罢了。”

　　君潇倒没有想到夏侯简能如此为女子说话，不由得一时怔住，对他刮目相看了几分。

　　“怎么，沉迷于你夫君的魅力无法自拔了”夏侯简伸手在君潇眼前晃了晃，倏然恢复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

　　“放心，就算为夫再宠绢儿，也会把她二嫂嫂放在第一位的。至于那些妄图伤害你们的人，我自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