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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甚嚣尘上 ...


  •   夜深月悬,更深露重。但奉元街的喧闹正值鼎盛。

      作为虞朝皇商的盘踞地,奉元街也成了整个上京城唯一一条无需宵禁的长街,鎏金玉瓦荒唐迷人,昼夜不分,灯火通明。

      但同时也是一个纪度不严,皇权当道的不法地。

      只要金银足数,就没有在奉元街办不到的事。最适合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暗自蔓延。

      李相宜裹了衣袍悄声进了醉人楼,二楼雅间落座褪去衣袍含笑招呼着:“倒是没想到你回来的这般快。”

      “下官回来晚了,”纪软行礼,担忧的看着她“那永恩长公主她……”

      李相宜将他扶起:“还好,我如今不是御史台长官,不必拜我。”

      “女君此话,阿软可不敢接,官场沉浮,大起大落又算得了什么?”纪软和祁少师再拜。

      李相宜轻叹一声再次将两人扶起:“快起来,天色将变,上京的天也要变了,我寻你们来有要事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

      祁少师行至门前再三确认安全,又招呼着小二上茶把人支开。

      三人落座。

      “今日相聚,一则为了探人心,眼下结果了然,实则与我所料出入不大。还有一人……”

      李相宜看着右手侧空着的位子,眸色深了些,若有所思的默了默。

      祁少师心下了然低声道:“裴颜……竟然会是他?”

      纪软蹙眉怒意上脸,“呵,平日里可不属他最殷勤,如今还未大难临头他却仓皇逃奔了。”

      祁少师暗暗碰了他一下,反应过来瞧见李相宜不说话以为她是心伤黯然于是赶忙道:“对了,女君嘱咐我办的事,可还记得?”

      李相宜果然被他引回飘绪,“什么?你寻到了玉先生?”

      “玉先生?”祁少师稍显喜色:“可是青龙榜上的玉徊先生?”

      “对,不过玉先生已然离世,只见到了玉先生的独子。”

      “原来如此,难怪这么些年没有消息。”李相宜感慨:“大贤离世着实是朝廷的损失。”

      “不过,玉先生的独子正要秋闱赶考。”

      李相宜点头:“少师,你多留意一下,玉先生曾树敌不少,莫要让有心之人暗地玩手段。”

      “是。”

      “我此番贬至鸿胪,下面有多少人看笑话我心里有数,今日裴颜三人不曾前来,明日他们便有立场为难你们。他们或是被尚书左丞郑会劝拢入门下,抑或是投入了新上任的御史中丞门下。郑会劝立场明确,但那风尽息是敌是友还未可知,你们还需小心。”

      “不管如何,都是他揭发了女君父亲才致使这些灾祸的发生,我们也只能是敌了。”

      “无妨,”李相宜毫不在意,本就没打算揭过,“你们不必理会他,交给我就好。”

      房门被敲开,小二手端托盘稳稳停住躬身上茶:“采于广宣四十二年处暑的金镶玉,三位慢用。”

      “秋茶啊,倒是稀罕。”

      “是,所剩不多,知道清规先生喜欢秋茶,特意为您留着呢。”

      “有劳了,代我谢过你家掌柜。”

      小二应声而去,将门重新带上。

      “秋茶,产于春夏之间,秋高气爽,有利于茶叶芳香的合成与累积,不过经春夏二季沉淀,滋味和香气却略显平和了。倒是不知女君喜爱这一季节的陈茶。”

      李相宜轻笑一声为祁少师递上一盏,“茶若如人,温和处世,暗藏风味,倒显大智若愚之色。不过也是各花入各眼。”

      “女君也知道,我不是什么细致人,我喝茶不挑的,它们在我嘴中总是一个味道。”纪软嬉笑着自嘲一番。

      李相宜轻笑。

      祁少师轻嗅过后抿了一口道:“属下素喜冬茶,冬茶滋味醇厚香气较为浓烈。而今品这一味秋茶倒是另有一番淡美。”

      李相宜勾唇轻笑,眉眼稍弯,动作轻柔的为纪软续上茶:“好,下次便尝尝少师的冬茶。”
      “一定。”

      祁少师想起来什么似的:“不过这位新上任的御史中丞却是一位茶道行家。”

      纪软冷哼,这位御史中丞声名在外想不知道都难,“像他这种附庸风雅的人,整日泡在茶里可不是行家吗。他与那镇北王世子一个附庸风雅,一个荒唐风流,再加上那娇纵跋扈的羲王。几个人整日窝在千金亭,吟诗弄词满目荒唐。”

      李相宜只笑笑:“这话不许再说了,这几位做事倒也不算出格,没必要招惹。”

      纪软无奈称是。

      “还有,多加提防着些郑劝会和中书舍人储延。他们二人素来与我不和又值我贬官鸿胪不日将要随使团赴渊,他们定会寻你们麻烦。万事小心。”

      纪软点头,犹豫片刻还是出言询问:“女君,您与楚王之间……”

      楚王云募,林府出事的时候她不过刚存记忆,这么多年过去了连那些所谓的亲人她都没什么映像了,而这个近几日才被提起的名字,也只存在于回忆中模糊的不像样了,早就形同陌路了。

      李相宜垂眸,饮下一口茶:“往事如鸦雀尽散,了无可念形同陌路罢了,即便他现下站在我面前我亦认不出来。”

      李相宜苦笑亦玩笑道:“遑论感情了,你们想必也听说了昨日的那场闹剧了。”

      纪软轻声肯定:“初听只觉震惊,天子脚下如此行径,狂悖嚣张啊。

      这种事属下外巡时也见识过不少,万没料到这永恩长公主竟也会明目张胆的仗势欺人。”

      李相宜却笑他傻:“在这座上京城里最不缺的便是富贵和权势,天子门生又如何,怎么会及得上皇族尊贵。

      若认不清这个现实,如何在这上京扎根呢。”

      “普天之下,九州之中,独独上京城可称得上天下第一城。

      为何这里如此黑暗还有这么人前仆后继的要往里面扎?

      上京城所得分毫,便可在除此以外天下任何角落吃一辈子。”

      祁少师非常认可:“这座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却也是实打实的金镶玉。”

      “皇权当道,便是我身后站着的是师兄和整个单怀,永恩长公主也不会有太多顾忌。

      但时过境迁总会物是人非,这位长公主不是一个肯与人罢休的性子,我会有机会亲眼瞧着永恩自掘坟墓,说不准还会是由我亲自为她盖棺入钉。”

      李相宜说出这般话来,纪软二人下意识左右警惕,即便是在一个较为安全的环境里却总也时刻担忧着隔墙有耳。

      “属下明白,既然入了这官场便没有不奋力向前的道理。

      永恩长公主是贵太妃的的长女,不过由此一事,也彰显出了贵太妃的野心,太后也断然不会默不作声。”

      “那如此一来,贵太妃岂不是自寻麻烦,太后估计正愁没由头肃清贵太妃一党。”纪软不明白,这难道不是明晃晃的自掘坟墓吗?

      “那这就不得夸一声高明了。”

      纪软听着李相宜的结论,却是真真弄不明白。

      祁少师低笑一声,纪软到底是常年巡查在外,对这上京城的一些个恩怨是非不甚了解,而他留守京师又时刻盯着这座城里的风吹草动,却能看得明白。

      “永恩长公主此番作为必然是得了贵太妃的示意。

      她大张旗鼓的去云上府外将女君带走,就是要让人看到是她永恩长公主把女君劫走了,这样就会有好事的人想要探听出她此番目的为何。

      而她也定然也会猜到若入夜女君还没回府尔纯便只能去寻丞相,可入了夜丞相到底不方便前去。

      便也只好请了羲王殿下走一趟,整个上京城可以稳稳压制住永恩长公主还愿意出手相助丞相的,也就只有羲王殿下了。”

      纪软明了:“这个我虽然不常在京却也听说过他们的故事,这位羲王殿下自从六年前在单怀山见到丞相的第一面就对他心生欢喜,率先出击,可惜因为两人的道路不同拉扯到了现在也还没有个结果。”

      祁少师点头:“羲王殿下是什么人,虞朝千年来唯一一位女王爷,太后的掌上明珠陛下的胞妹,所有人都在盯着她。

      而且只要是羲王殿下出面这件事就肯定会被太后知晓,太后与贵太妃斗了半辈子,又怎会不知贵太妃在打什么主意。

      若楚王可以迎您为妻,便就是得到了单怀甚至是丞相的支持,和天下读书人的青睐。”

      “太后与贵太妃是死敌,贵太妃既然算出太后会知晓,为何还要这么做?”

      李相宜淡淡出声:“此为阳谋。”

      “何解?”

      “好解,若太后真为此与贵太妃对上,神仙打架,势必会闹得满城风雨。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与楚王幼时曾有一纸口头婚约。我若是拒绝这次说亲,难免会被人议论成名背约。这是要借满城风雨逼我就范。”

      “那女君为何不急?”

      祁少师站起身来走至窗边迎着风背过身来:“为何要急,既是阳谋太后又怎会看不明白,又怎会让贵太妃如意。

      到时贵太妃如虎添翼,咱们这位陛下的位子可不就是岌岌可危了?这是太后断然不会允许的。

      所以,于公于私太后都会出手,那便要看这两位的手段了。这二位一动,朝堂内两人的党派又怎会消停。且看这满城风雨到底会偏向哪一家。”

      李相宜含笑带着赞许的目光给予祁少师肯定:“少师说的不错。”

      纪软明显着急:“可女君不还是被推倒风口浪尖了?”

      李相宜轻笑:“我不是一直都在风口浪尖吗?”

      “打从我三年前入仕,我的一举一动便被所有人盯着。

      他们或许是想看看我究竟有何才能配得上单怀三华的称号,抑或是想看看我以女儿身如何立足庙堂。

      更不必说我弑父欺君,如今我的各类传言在这上京城甚嚣尘上,还怕多出这一项来吗?

      反而,当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时,那些想对我出手的人也只好在这个时候退避三舍另寻他机。”

      “而我不仅仅可以躲过最脆弱的时候喘口气,而且掉过头来便是他们的死期。

      不仅如此,我此时作了任何尽忠职守的行为都会被放大,到时候即便朝廷想要掩盖也无法掩盖。

      便只好依功行赏,所以说,此番两人的争斗对于处在低谷期的我就是最大的保护伞。

      这场博弈无论是谁胜出,最后得利的都是我。”

      “所以要急的不是我们,而另有其人。”

      纪软听后入茅塞顿开:“拨开云雾见月明,真真是好惊险的上京城,好险恶的人心。”

      “可若真是贵太妃胜出,难道女君便真要被迫嫁入楚王府了吗?您不是与楚王毫无感情可言了?”

      李相宜神态自若:“所有人都知道我为官三载不会真的只守着御史台无所作为,而今朝堂贵太妃、太后、师兄三方党派鼎立,而余下的散乱势力则被群雄争抢。”

      “御史台可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阵心,我把你放在察院,奉命外巡却不让你赶尽杀绝目的也是为了收拢地方势力。

      而少师作为侍御史辅佐我监察京师百官,手里自是握了不少把柄,他们就只能为我驱驰。包括内省的殿中省,我们有桑令,他会是将来贵太妃回宫后最好的探子。

      阿软,如此想来,我做不做御史中丞能有多大的影响呢?”

      “棋下的久了,局也有所成了。而如今我们的局势有变,今日找你们来就是要顺着这次变动让我们的棋局在这上京城开始运转起来。”

      纪软连连点头:“可是裴颜是大理寺丞,女君失了他,却也会影响到整场布局。”

      祁少师也看向李相宜,等着她的办法。

      李相宜低笑着把弄手中的茶盏,“那就,扔掉这枚弃子。人心多变而棋局已成,一两颗棋子的损毁本就在预料之中。”

      她的声音微扬,音色像是一把利刃判了背叛者的死刑。

      祁少师与纪软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眸中捕捉到了或多或少的畏惧之色。

      纪软试探的问道:“还有六部那两个没接帖子的,一并丢弃吗?”

      李相宜放下茶盏看着窗外华灯初上金碧辉煌的盛景,掩不住的笑意:“自然,少师,今夜过后随时可以动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甚嚣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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