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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高山挺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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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塔的大门打开,李相宜缓步走出来,从塔顶上官翎然的角度来看,这位清规先生离去的步伐很沉重。
上官翎然的眸光微沉,双眸轻眯,似乎在审视着她。
“她会相信吗?”上官翎然忽然说了句。
身后,不知道在这里藏了多久的愚雪现身,淡淡道:“也许吧,她们这种人自诩高洁,见你如此,即便无动于衷也会心怀同情。”
“况且圣女方才所言,皆是发自肺腑,她有什么理由怀疑呢?”
上官翎然望着李相宜的背影,眸色复杂,似叹息又如挣扎。
“…她会死吗?”
“不会,她的靠山太硬,最多也就是将她赶出上京。”
而李相宜走出灵塔外面的围墙后脚步逐渐恢复了轻盈之态,侧身回眸看了一眼,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来。
她将上官翎然的信纸置于宫灯上,虽不曾折开但有火光照应,写与风尽息的话便赫然呈现在自己眼前。
上书:有怨无恨,来日归家。高山挺立,珍重自身。
李相宜眉梢微挑,来了几分兴趣。
这一十六个字,可是有了太多层意思和信息量。
风尽息看在眼里说不准一个搞不好就要和自己不死不休了。
上官翎然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殊不知她李相宜也会变脸的。
她拿起信纸,微微一笑。
非礼勿视君子也,可她只是个臣子。
久活于笼中方寸之地见大千世界起心动念间竟全然不在乎己身,一心为他人着想?
李相宜轻哼一声,倒不是她不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人,只是这上官翎然她接触后,就是有九成的把握断她非也。
既有如此境界,何必到大明宫去?
上京的隐宗,只有他们不想知道的,没有他们无法觉察的。
若她今日少些言语,也不至于让她眼中的希冀暴露。
她有着十分强烈的向往,与她刻意作出的为他人奉献甘于枷锁之中的姿态背道而驰。
人为自己谋求天经地义,她有这份勇气去反抗皇权和祖制自己也佩服一二。
但当自己被当成了垫脚石,那就另当别论了。
她可没有这种舍己为人的境界,就是装也不想装。
朱雀大殿
李相宜赶到时大宴已经到了尾声,殿内是酒气难掩的官员皇亲在高谈阔论,繁杂吵嚷。
她往庭院走去,本在寻觅风尽息的身影,却被一阵喧闹吸引到,不住的过去探看。
刚凑到人群边上迎面一只绣花鞋飞来,她立即侧身躲了过去。
李相宜眉梢微挑,里面这是打起来了?
“先生。”云笙自她身后而来,想是也被这边的闹剧吸引了。
“您没事吧?”
李相宜摇头:“我刚到,里面是怎么了?”
云笙轻叹一声似是无奈:“是一位女宗眷和九州武院的女弟子打起来了,殿中省请了太后的意思让我看好场面制止他们。”
“这已经是第三场了,刚才打起来的是在长生山大选的武魁和东华的小将军,还有那边,”云笙指着湖边一位蓝色劲装的女子道:“那位是长生山武选中女子最为出色的,她刚才一人对战了四个上辰男子不落下风,厉害的很。”
“是吗?同你比如何?”
“呃,她…也就勉强能接我几招吧。”
李相宜来了点兴趣,那就是不错。
循着云笙所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身着靛蓝色轻型甲胄姑娘年龄二十出头,发冠将乌发高高束起在脑后,下巴微扬着一个人在湖边沐风,像一只生人勿近的高傲孔雀。
李相宜轻啧一声,似要发表一下感言,云笙凑过去:“怎么样?”
“如此单衣,她不冷吗?”
云笙气笑:“练武之人她…不过确是单了点。”
“要不您给送点温暖?”
“我挺忙。”李相宜淡淡拒绝,抬步往后走。
“就这么走了?”
李相宜轻轻挑眉瞥了一眼云笙:“不然呢?”
“您不把握机会吗?”云笙追过去:“她身手真的算不错了,是女儿身,来历清明,可靠!”
“你身边也该有一个会武的贴身跟着了,上次那教训够刻骨铭心了吧,这个多合适啊。”
李相宜放慢了脚步,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但还是拒绝了:“隐宗会分派清楚各朝廷官员的轮值隐卫,只要不出上京,我大概率不会有什么生命威胁。”
“可你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出上京吧,更何况先生你现在是鸿胪少卿,免不了他国交涉的。”
“你说的有道理。”李相宜点了点头,脚步依旧不停,四处张望着。
“有道理您倒是采取措施啊,这等人才又是女儿身京里多少官眷贵女惦记着呢。”
“嗯,疑人不用。”李相宜唤来一名内侍询问:“可曾见到御史台风大人?”
内侍否去,周遭喧闹不休人群熙攘李相宜干脆寻了一处凉亭落座,待人散去再寻也好。
凉亭地处后院偏僻之所,仅有几个躲闲的外族之人在此。
云笙跟着李相宜落座在凉亭一侧,没有要走的意思。
“太后不是吩咐你看好场子吗,那边打起来了你跟着我做什么?”
“那不着急,打一会儿死不了人,但那丫头可不等人,方才我见那西夷的郡主和尚书令家的二姑娘已然盯上了她。”
“我总是要回九曲山的,先生你的安危要上心呐。”
李相宜无奈轻叹,抬眼间却隐约感觉那蓝衣女子似乎在借追逐湖中花灯为遮掩悄悄往这边挪,她轻轻低笑:“那也不可鲁莽用人,这才是最厉害的。我问你,她为什么拒绝尚书令家的二姑娘?”
“…也许是……还在观望更好的选择?”
李相宜不置可否,但声音放大了些,“用人,要么她有把柄和软肋被我拿捏,要么她和我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绝对利益共同阵营,除此以外,绝不可用。”
“她的确是在观望以求利益最大化,可为表面利益而驱使之人,在关键时候又为他人更上一层的利益而打动背后给我一刀,这又如何呢?这心中没有方向脚下没有立场的人,我可用不起。”
“即便是裴颜那般初入仕途时意气风发势要为百姓安居乐业而奋斗之人,也落得这般结果,我怎敢轻信呢?更何况是一个要贴身会武的高手。”
“嘶,我倒是理解。”云笙坐下来,“但我这不是怕她抢先被人收下嘛。”
李相宜忽然眸光一凛,拍了拍她:“别坐了,来活了。”
云笙回头,就见那边的斗殴已经亮了刀剑,“嗬,还想动真格?”
她一个转身跃起,慌忙向那边而去。
闹剧已经到了不可收场的地步了,再没人干涉怕是真的要出事,双方都有身份,那就要找一个既有身份也有武力的人来解决。
云笙走后,李相宜才抽空看了一眼那蓝衣女子,两人不期然对视,女子立即移开眼去。
李相宜浅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木栏上,也移开了眼。
话,她一个习武之人定然是听到了,就看她会不会有所行动,又是不是一个值得自己信任的武才了。
“清规先生所言,在下受益匪浅。”身后,一道清凉的女音传来,李相宜闻声余光向后扫去。
是一早就坐于亭中的一位女子,看衣着是北渊的服饰,像是一位府僚。
“叨扰了。”
李相宜起身回望,微微低头:“阁下是北渊使臣?”
“在下无漾,”她俯身微拜:“是我朝九千岁身边的宫令官,今日得见清规先生,荣幸之至。”
“幸会。”
李相宜淡淡颔首,说罢转身要走。
“先生留步。”
无漾急走了两步拦在李相宜身前,“一方清净天地难得,先生何苦早入尘嚣呢?”
李相宜果然停住脚步,可这番话她实在是没听明白。
“今朝非凡,本官与女官在此私见,于国法不合,若有国事,你我改日鸿胪寺相见。”
“若是私事呢?”无漾不肯放松,堵住了她的去路。
“私事?”李相宜眸子微凝,“我为虞臣,你乃外官,两国之间何来私事?”
“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雅兴,昨日偶然有个巧宗得了玉先生的原迹字画,可否请先生赏光,于月上楼台相会?”
拒绝的话没说出口李相宜挑眉望去:“哪位玉先生?”
“自是前朝执笔,六朝会玉龙榜上的玉佪先生。”
李相宜抬眸凝视,睫羽轻压,向前半步道:“使臣如此私下相邀,却是陷我于不忠之地。”
无漾见此察觉到了李相宜的弦外之音当即解释道,“先生放心,不过是一次寻常的雅集,定会在鸿胪请意,以玉先生字画为镇趁大选余晖广邀群贤才子相聚。”
李相宜眸光微动,压低了声音道:“既是雅集,那远离上京喧嚣才是啊。”
“东郊十三里外的怀金山脉右脚下有一片竹林,饮怀金山泉拢温地之流最是青翠欲滴,私以为称得上竹林之最,更有溪流蜿蜒围绕,若说雅集,当是首选。”
“使臣若是有意,后日大选事毕,方可于日暮开席,清规接到帖子自会前往,你我有话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