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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躬逢盛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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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华正殿
日薄西山霞光万道,缕缕霞光呈橘色和蔼的洒下,映衬在后殿的琉璃厅上,流光溢彩,华美柔和。
赴宴才子佳人聚于后殿,小桥流水,秋风瑟瑟卷着枯叶坠入流水之中,逐渐远去,引得一众才子怅惘感叹。
一只信鸽飞入后殿,内侍接下匆匆跑向正殿。
严堂扫过信笺心下终安,松了口气。
赵青峰和李相宜也站起身来紧张的瞧着严堂手中的信笺,眼见严堂眉眼舒展开来,便也心知一二。
严堂哈哈一笑,给了李相宜一个安心的眼神,“窃御长老的车架这会儿应该已经入城了,现下就该是守备司护送入宫,李副使放心便是。”
李相宜含笑拜过,心下忧愁却不断,萦绕心头。
此番单怀来访,其实也就是与贵太妃的一场或阴或阳的较量罢了,阳谋不成,尚还有阴。
“清规先生?”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李相宜身侧传来,循声而望,竟还是个熟悉面孔。
琼年郡主,林寂月。
林寂月正如那日提灯阁遥遥一望,一袭霁蓝色宫装,淡抹清雅,气若幽兰。
李相宜眉梢微挑,淡笑着向她点了头:“郡主。”
林寂月也朝她微拜:“后殿风光正好,先生可否随琼年移步?”
两人前后出了殿门,天高云淡桂子飘香,加上满院的诗词弄赋之声,扑面而来春华秋实之感,让人心醉,抬眼看向西面,霞飞渐渐金晖闪耀,倒真让人甘愿沉溺其中,岁月缱绻,葳蕤生香。
李相宜踏入后殿之际,不时总有视线追随。
林寂月唇角微扬,语速和缓声音清凉:“清规先生闻名遐迩,院中诸位早想与您结识。可惜官员府上多有不便,又苦于您极少在诗会雅集上露面,今朝有幸严尚书做主广开诗会接待窃御长老,让我们这些人得以与您嘉论一堂。”
“还望先生谅解我们的唐突。”
李相宜与她半肩之隔,面容淡然偶有笑意,细细听着她的解释。
视线扫过院中诸人,多是些陌生面孔,后起之秀。要么就是为了下个月的单怀论道而来,心思总也摆不正。
比起他们,李相宜显然对于眼前这位琼年郡主更感兴趣。
“郡主此话,倒是让我惭愧了。一介罪臣之后终又成罪臣,哪里有如此威慑力教人都不敢登门了?”
两人行至拱桥之上,静看了流水片刻。
终于,又是林寂月打破了静谧,“先生高洁,瞧不上这道貌岸然的衣冠士枭。我寻先生何事,想必先生也清楚,若不然也不能随我出来。”
李相宜的确心知肚明,但云笙道她生性孤傲,只谈风花雪月不屑铜臭。却不清楚这琼年郡主是否不分青红皂白的偏帮血亲?
李相宜侧目,将视线停留在她脸上,好有兴致的轻轻一笑:“我倒不是很清楚,我与郡主这是第一次见面,郡主所言,何意啊?”
树上落叶擦过林寂月的发梢,趁此间隙,她掩住了眸中的波澜。
“先生知道的,方才见我第一眼便知我身份。想必因为长姐先生已然对我们姐妹有了探查,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受长姐的嘱咐来见先生的。”
李相宜自然知道,却不愿轻轻揭过,存了心要为难她似的:“因你长姐之故,俗年郡主啊?我与她何故呢?郡主既要说亮话,就该说个明白,下官我才好依着郡主的话接下去啊。”
林寂月倒也不恼,眸光平淡:“长姐掌管皇商要务,事涉朝廷机密,我不甚清楚,亦不清楚此间与先生有何关联,只是代为传话。”
“传俗年郡主之话?”
林寂月称是。
李相宜挑眉:“嗯,我听着。”
“长蕴所言,只言片语。至王府和宁郡王夫妇的这笔账谁也算不清楚,亦不在鸿胪寺管辖范围之内,多事之秋,还望先生明哲保身。
先生曾辖京师,手眼通天,更有单怀与丞相保驾护航,俗年自知不敌,惟愿护佑家人安康,避您锋芒。若有机会,定当拜会,细话一二。”
林寂月言毕,等着李相宜表态,而李相宜却明目张胆的审视着林寂月。
“先生?”
“嗯。”李相宜应道:“听到了,我也明白俗年郡主的意思了,我等她回来,这的确不急。”
“不过眼下,我倒是想问问郡主您,食邑五千户,可还够用?”李相宜话锋突转。
林寂月眸中微澜,眉梢微蹙,显然不似方才淡然,好无礼的言语。
李相宜不去理会林寂月的反应,继续道:“想来是不够的。我记得宏元三年,我任职御史台曾协查宗正寺理案,大体瞧过京中皇族各府的开销,三位郡主乃信阳大长公主所出,自然算在皇族之中,依律享百姓供养食邑五千户。
可大长公主却是宏元二年就仙逝而去的,依着虞法,外嫁皇族女子所出子女由皇室供养,可母亲崩逝以后自玉牒之上除名后,所出子女亦会被停止供养,但为什么直至我卸任后的今年,宏元四年,林府三位郡主还依旧享受着百姓供养呢?”
李相宜凑近了她:“原来协理皇商,竟还有如此恩遇吗?虞律里面没有这一项,烦请郡主赐教。”
林寂月眉梢拧起,薄唇微启却不知说什么是好。李相宜所言,她略知一二,却不甚了解。
但这话自这位执掌御史台两载的清规先生之口所出,怕是没那么简单,莫不是长姐也搅入了……
“郡主细想想,皇商八大家究竟背靠何人?”李相宜提醒道。
林寂月霎时间嗅到了恐怖的气息,所以长姐此行分明是避这位清规先生的风头去了。皇商政权她不清楚也不想了解,可眼前这人确实个不折不扣的权臣。
“先生……”
“我知道郡主心高气傲,对这等俗事不屑一顾。我亦不愿再多一个文雅之士沾染上风波被侵袭。”
“先生要我做什么?”
李相宜看着眼前被霞光眷顾的女子,温声道:“令姐的事迹我多少有些耳闻,亦有人说,俗年郡主与下官有些相似。不过是想着知音难寻,若有这个机遇,下官当真是很想与俗年郡主执手并肩,只是不知,郡主愿不愿意成人之美了?”
林寂月摸不清李相宜的意思,这种猜忌和惊心动魄的角斗场让她望而却步亦不愿沾染分毫,她不自禁的后退了半步。
李相宜紧跟上前,语气依旧温和:“正统已定,青史成书。上位者无论贤能与否,都不是为人臣子可以去批判僭越的,社稷动荡则臣子无能,海晏河清则君上之耀。我愿为棋助九重安稳,亦能执棋化万物虚有。”
言罢又退开来:“这些话还劳烦郡主落一封家书寄与俗年郡主,望她细细斟酌。”
“我实在是期待,觅得知音之日。”
林寂月怔愣片刻,她也实在是看不清这位的意思就连她揣着的态度究竟是善是恶也分不清了。
“寂月!”
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被一道明媚的声音扰乱。
两人同时转头,就见一个穿着朱锦华服的女孩走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素色衣裙的同龄女孩,这两人先后走上拱桥与李相宜两人汇合。
“幼悟。”林寂月回应她。
李相宜前几日瞧见过二人,自然知道来人的身份,琅琊王氏嫡系独女。
李相宜的视线停留在和王幼悟同行而来的这位身上,眉眼隽秀英气,不似林寂月的清冷也不似王幼悟的明媚,明明身着素衣却偏偏有一种……王者之气?
察觉到李相宜的视线,素衣女子施礼道:“久仰清规先生大名。”
李相宜被她的气势惊到,掩下波绪回礼:“姑娘是哪家贵人,在下识人不多,还请见谅。”
王幼悟轻笑一声替二人引荐道:“这位是青州林家,林墨诚,也算是寂月的堂姊妹。”
“青州林墨诚?”李相宜明了,这人她曾见过的:“幸会。”
“一年前在下京城,六朝诗会,好似见过林小姐。”
林墨诚扯出一抹笑来:“一年前玉龙榜下遥遥一见,可惜先生是陪同老山主而出,在下不便上前,今日听闻窃御长老驾临前来拜会,正巧碰到先生。”
李相宜瞧见她手上捧了一卷书,上书,清规论策。
瞧见李相宜疑惑的神色,林寂月开口解释道:“墨诚素来称赞五年前清规先生在青龙道的善举,亦对先生的文章大加欣赏。”
李相宜听惯了这番说辞,却对眼前这人深信不疑:“林小姐气度不凡,文采斐然,得您青睐,清规喜不自胜。”
林墨诚眉眼含笑:“若蒙先生不弃,唤我一声宣和便好。”
一旁,王幼悟也适时抬手相拜:“王幼悟,字千秋。”
林寂月见此也不能失了礼数,随即道:“小字青弦。”
李相宜喜笑颜开,此刻卸下伪装真情流露:“躬逢盛宴,幸得相识。”
霞辉之下,四人于流水拱桥之上,在四下枯萎之际,被镀了一层耀眼夺目的金光,绰约而立,风华绝代。
回廊之下,画师提笔,将此一幕存入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