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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万域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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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罗山中万罗洞,万域河下万域渊。
严格来讲,这里其实不属于神界。因为它只是时空之间相互摩擦,压挤出来的一小块地方。
后也不知是被谁利用,将万罗洞定为天帝御用的闭关之地。而山河其下,却又成了令所有修行者,都闻之颤栗的炼狱。
“人呢?”
离钰沉静的嗓音在一众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脱颖而出,让那掌管万欲渊的小神直冒冷汗。
“启、启禀神君,前些时日政言使大人来此,说一桩旧案有疑,需将尹不怜押到别处严审...”
“哦?这么说,是兰池卿亲自,把人带走的?”
长明火把映不暖离钰的脸,反将那一袭红衣照得更显血色了。
“是大人亲自提走的。大人来提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且所需卷令俱全,小神没有理由不放人。”
离钰点点头,忽问。
“你司掌万欲渊多久了?”
小神愣了一下,说。
“已有四万余年。”
“四万年。如此,应早就对这儿的一千三百种酷刑了如指掌了吧。其中那个能诛神斩仙、毁妖灭鬼的通用刑罚叫什么来着?”
“本君觉得挺适合你的。”
小神听了险些吓破胆!忙跪地道。
“神君饶命!小神知错了!小...额!!”
离钰再不能忍,猛地踢他一脚,斥道。
“自尹不怜被关时本君便告诉过你,与她有关的一切,皆要向本君禀报。若非陛下或本君亲至,任谁也不能决定她的去留。”
“是万年时间太久,你记不得了。还是去往神界的路不平,你不愿走啊?”
那小神倒地后立马爬了起来,慌乱说。
“神君息怒,先前陛下闭关,天界要务一直是由政言使大人代管,所需卷令也无需陛下授意。加之政言使大人与神君您一向交好,小神才误以为您知道此事的...”
他怕到发抖,不停地解释。然离钰却是不想再听,冷哼一声,绕过他走了。
万域渊的入口背靠着万罗山,极度阴僻。
一位身着银甲的高大男人等在那儿,见离钰出来,便迎上前,恭敬地跟在他身后。
“远清。”
“属下在。”
离钰目不斜视,边走边道。
“自万域渊直下人界,途中把守重重,就算有怀空变成池卿的模样相护,尹不怜也不可能那么顺利的过去。”
纪远清了然,说。
“属下会立即加大对罗刹族余孽的追捕力度,清肃神界。”
离钰言。
“罗刹族人因利而聚,神仙妖鬼四界皆有之,身上既无印记,亦无其它能辨认的东西,清白与否,全在举动。这难度不小,辛苦你了。”
纪远清向来惜字如金,只会对离钰多说些。
“能为您分忧,乃远清之幸,不会苦。”
离钰顿了顿,又道。
“那个司掌万欲渊的小神,你派人盯着。”
“您是怀疑...”
离钰轻“嗯”,说。
“本君虽从未对外人讲过尹不怜的靠山,但当年本君为泄心头之恨,命人不停地对她用刑。”
“尹不怜是六界中,唯一一个受遍万欲渊所有刑罚还活着的人。这般特殊,那小神还未加以重视,不是真蠢,就是装傻。”
纪远清微微颔首。
“属下这就去办。”
风声不止。俩人分别后,离钰径直去往洛祥宫,敲响了天帝书房的门。
岑珩正在看册子,闻声道。
“进来。”
离钰推门走到御案前,掀衣跪下。
他低着头,不需要多说什么。因为天帝什么都知道。
“你可有悔?”
离钰有点难过,回答说。
“若怀空没有杀池卿,没有放出尹不怜为祸六界,没有想害羽遥。臣不后悔当初替他压下了暗种禁草的死罪。”
“但如今事情变成这样,臣确有不可推脱之责,请陛下降罚。”
岑珩不语,走过去想要扶他起来。离钰目光诧异。
“陛下?”
“叫哥。”
“!!”
离钰瞪大了眼。
他曾与天帝结拜,是岑珩名义上的弟弟不假。可他从未以那种身份自居过,连白羽遥都是唤他师尊而非叔叔,他就更不曾叫过岑珩哥哥了。
“陛下!这!...”
岑珩略有不满,命令道。
“朕让你叫,你就叫。”
离钰内心经历了好一番建设,才张张唇,小声唤。
“...哥。”
岑珩听见,顿时褪去了天帝的冷峻外衣,再次朝离钰伸出手,说。
“朕既为你兄长,弟弟有过,是兄长教导无方。你就当,朕是不愿治自己的罪吧。”
离钰心里五味杂陈。起了过意不去,不起,岑珩的手还不放,就硬等着他。
岑珩见状暗叹,又说。
“其实而今局势,也没你想象中那般糟。起来,朕胳膊快酸了。”
话到此处,离钰再不好坚持什么,便顺从起身,忧虑道。
“陛下,尹不怜重归于世,不在我们的意料之内。她效命于天道,会不会对我们的计划,和陛下您造成影响?”
天道不仁,又养了尹不怜那个狡诈嗜血的疯子。
岑珩受困其中,在监视下行事本就不易。若再不小心被尹不怜发现些端倪,告知天道,不仅万年筹谋功亏一篑,岑珩更是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可他却说没有那么糟...
“离钰,别太紧张。你仔细想想,天道为何会许尹不怜同寿之力?”
离钰对尹不怜有灭族血恨,加上她早早被俘,因而离钰从不愿深思关于她的问题。
“难道,不是为了让她在六界中战无不克,方便为其做事吗?”
岑珩垂眸又起,说。
“他是天道,乃此世的主宰。他若只想让尹不怜战无不克,有太多办法了,根本无需用生命同终这种手段。”
生命...同终...
离钰仿佛明白了什么。
岑珩继续道。
“在世人看来,与天道齐寿,是比被天道扶上帝位还要大的荣誉。”
他回身,指着御用的盘龙金椅说。
“可那莫大的荣耀,当真是荣耀吗?”
离钰心脏巨跳,瞬间领悟了岑珩话里的深意。
天道让尹不怜与自己同寿,根本不是为了庇佑她。而是为给自己,找一个可随意利用摆布,败露了也不必担心会反的“忠”犬。
因为同寿,所以尹不怜不会害天道消逝,也不会允许别人害天道消逝。
天道不死,她受再多的刑也想死不能。天道若亡,她纵满腔生念亦是难往。
这不是荣耀。
这是枷锁。
“陛下...”
岑珩也带着别样的枷锁。不懂之人羡煞,懂了的人却又不敢说。
“这么唤朕干什么?”
岑珩笑起来道。
“朕从不觉得自己可怜。相信尹不怜也是。”
“尹不怜并非为狗,而是一条清醒且有野心的狼。天道若待她好,她自甘愿赴汤蹈火。可当年,朕左不过是说了句‘需稳人心’,天道便真的对她弃之不顾了。”
“她在万域渊中呆了那么久,想得明白。”
离钰静默须臾,言说。
“可尹不怜的性命毕竟与天道连在一起,难保不会因为想活着,而继续听从于他。”
“再者,尹不怜绝非良善之辈,就算不再唯天道一心,身处六界也是后患无穷。”
岑珩颇有些理所当然地讲。
“但我们现在,只是想让殷卯离开这个世界而已啊。至于令天道消亡,那不是你我能做到的事。”
最起码,我是做不到了。
“尹不怜先前的地盘被你毁了。她现在不论是想休养生息,还是想重建罗刹,都得需要个地方。殷卯一走,魔界便是她的。”
离钰震惊。
“陛下您怎还替她谋算呢?我们不能让她卷土重来!”
岑珩从容地眨了下眼,道。
“魔界给她又如何。你寻个时机将魔界封了便可,随便她在里面怎么折腾。”
额......
离钰缄默。他好像知道白羽遥的那份“机灵”是随了谁了。
“那...怀空怎么办?”
离钰说。
“时空尺仅此一把,造不得假。按我们原本的计划来讲也用不到它。可现在,殷卯将怀空这步棋推到了臣眼前,臣若不让他拿,恐会引起殷卯的疑心。”
岑珩没片刻犹豫,稳声道。
“让他拿。”
“!?”
离钰再次震惊。要真让殷卯拿到时空尺,他就真能去别的世界作乱了。
“...陛下,另有打算?”
岑珩道。
“朕为他造了个时空,自是要再为他单独配把钥匙。”
离钰不解。
“陛下是如何办到的?”
他自诩在修造器物一技上登峰造极,却也拿不出两把一模一样的时空尺来。
“千年前朕去蓬莱找过冬神,发现初任天帝在蓬莱也留有一把,与紫徽塔里作用一样的时空尺。既有两把钥匙,朕便将蓬莱的那把稍作修改,又与紫徽塔里的换了一下。”
千年前...
离钰飞速顺着思路。
原来守护另一把钥匙,就是冬神玄英搬离望云殿,转而长居蓬莱的原因。
岑珩也是自蓬莱回来后,才让离钰找到望云殿,将白羽遥安顿进去的。
如此,望云殿绝不简单...
“陛下,臣有个疑问。”
“讲。”
“万罗山是陛下闭关之所,虽不在天道窥视的范围内,但陛下能做到这些,若想天道不知,怕是也要费一番功夫。”
“陛下深受天道桎梏,可在与臣商讨谋划时,却从不见陛下避讳。难不成这洛祥宫,也有旁的玄妙?”
岑珩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道。
“约是朕在位的这百万年里,朕挺乖的,所以天道也稍有忽视吧。”
“......”
陛下,您可以不说,但是,您不能把臣当傻子啊。